“你干什么!”陈宝笙拦在他面前,低声道,“我不介意他睡我的沙发,你就让他在这睡!”
王初皱着眉头,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人,鼻子也往上皱,然后撇嘴,“你是谁都不介意。”
陈宝笙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拉着王初往一边退,边退边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我谁都不介意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以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喝醉后的王初看起来脆弱易碎,实际上脾气还是倔强得很。
“我!”陈宝笙觉得脑袋翁一下就醒酒了,他微躬身,凑近王初的脸,忍着气,“你是不是因为我跟周洋…还生着气呢?”
王初下意识后缩,语气不急不缓,“你情我愿,没什么不对。”
这句话又是在映射那件事吗?
陈宝笙只觉脑壳都是疼的,“那你是还气着…我当初强迫你和周洋……”
陈宝笙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都是不该提的禁忌,却偏偏借着酒劲都问了出来。
“是我们的错,该得的惩罚,没什么气的。”
王初说话断头断尾,陈宝笙听不出究竟是他不生气,还是他认为这些事不能生气,这是两码子事。
“我问你,我就问你!”陈宝笙抓住想逃的身子,“我问你生不生我的气?如果知道我还骗了你,会不会更生我的气?”
很明显,沉不住气的是陈宝笙本人。
王初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眼前皆是雾气,他看不清现实和虚幻,听不出真情和假意。
“我气…我气啊。”王初捶着胸口,青筋毕露,喑哑低泣,“我气你为什么带着周洋踏进那家店,为什么要在那里做那件事,为什么要被她看见,我气你为什么又来找我,为什么和他又去做那样的事,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啊……”
王初的哭声太压抑了,类似他之前陪同一个情人探望胃癌的父亲,肿瘤科室一路走下来,皆是这种压抑的哭声,如有千百只手指在心尖上挠,难受得要命。
“你这不是气,你是恨吧。”陈宝笙宽大的手包住王初成拳的手,打在自己胸口上,“王初,你妹妹的死,跟我和周洋有关吧?”
第三次,陈宝笙第三次提起禁忌。
这个几天前他问过没有得到答复的问题,他又一次开口问了。
而这一次,王初回答了。
“是,是你们,是我,还有一个畜生,我们都是逼死她的凶手。”
即使多次回避,王初还是不得不承认,王晴暗恋周洋是种子,王晴偷拍视频是导火索,接下来的一切全部是打翻王晴的三观和执念和过程,在这一系列过程中,周洋是因,陈宝笙是罪,王初是果。
他作为王晴最亲近的人,没有将这件事处理到最好。
甚至后期他打着为王晴好的名义,一味隐瞒欺骗她他的处境,其实仔细思索,王晴怎么可能相信变态,人渣,败类的陈宝笙会放过他呢。
如此这般,其实并没有帮助王晴,她本就极易脆弱的心理的被进一步扭曲。
王初觉得陈宝笙说得没错,他不是气,他该是恨着他的,可是就如上一次喝醉糊里糊涂讲了工作的委屈一样,这一次,王初再一次主动坦诚了清醒之下必不会坦诚的事,王晴的死。
或许都是因为酒精吧,就像酒精可以助长一个人的情欲,所以陈宝笙和周洋做了,王初可以理解。
他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趁着酒劲放纵一次多好。
不知道身体满足的时候,心灵会不会亦是满足。
意识模糊的时候,王初叹息着床铺什么时候变硬了,四肢翻动了下,似乎有什么力量锁住了他,他的耳膜传来咚咚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哄小孩睡觉的拨浪鼓,进入梦乡时,王初嘴角是笑着的。
陈宝笙看着近在眼前光洁的额头,额头下闭目的睫毛,挺立的鼻子,无意识微张的嘴,但看每一个都很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什么时候觉得顺眼了呢,陈宝笙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哪里不一样了。
怀里的身体逐渐放松,陈宝笙亦松了力量,虚虚拢着,一只手在他后背规律的敲着,不知不觉就轻轻哼起了歌。
哼着哼着又忍不住唱了出来。
屋顶华丽的吊灯饰品在空气流动中微微摆动,陈宝笙一直盯着它,嗓音轻柔。
“曾几何时听着似是而非看着你的孤傲,
记已是往昔,
忆已无所向,
盼不再住着从前,
睡意朦胧忽睁开双眼看见了你,
我猜是假的,
这梦是假的,
境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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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来自子明的《杂草》
第十九章
“黄医生,我查过脑炎的症状有情绪波动,身体抽搐,食欲减退,疲惫无力,这些症状森森也就一个嗜睡算是符合,可它以前就嗜睡的。”
王初去方科宠物医院找到黄思沛,拿着森森的诊断单,认真道,“我怀疑误诊了,我要求再做一次体检。”
黄思沛努努嘴,“行啊,上次是我烂好心帮你,钱都没让你出,体检一共是3000,你今天再做还是3000,一并都给我吧,哦对了,那些设备间隔太短对森森身体没有好处,你想好了。”
王初皱眉,“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给它做的?”
“这你就别问了。”
王初目不转睛盯着黄思沛,黄思沛面不改色,“你不相信我换个医生也行,我是没所谓。”
王初眼球动了动,低声道,“药,我要拿药,带包装的药。”
黄思沛扭着身子去拿药,一盒一盒塞过来的时候,表情还是不耐烦的,“给,这些在它死之前够了。”
王初眼神变得犀利,咬牙,“结账!”
走之前,黄思沛靠在医院门口拦住王初,上下打量,“我说,你跟陈宝笙什么关系?”
王初定住不动,“他怎么说的?”
“他啊……他说你们两个一起养森森。”黄思沛站到王初面前,双臂抱胸,颇有质问的意味,“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王初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难堪,“没有!不是!”
黄思沛倒是笑了,“是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等他了。”
王初恢复面无表情,想就此离开。
“跟陈宝笙在一起过的人,他从来没苛待过,可那些人还是会在背后说他的不是,甚至在他落势之后,骂他活该的人更是不少,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初不想听的,可是脚步却顿住。
“因为人心不足啊,陈宝笙给了他们一颗枣,他们就想要一整棵树上的枣,他们忘了原本那一颗枣都不属于他们,觊觎的东西实在太多,心胸就变得狭小了呗。”
黄思沛唉声叹气,“而且啊,陈宝笙其实很无趣,他就喜欢包个包厢唱歌,还有去牧场骑马,就这两样,是个人都腻味了。”
王初嗤笑,“呵,那逛街呢?”
“逛街?”黄思沛挑眉,“他才不喜欢逛街呢,最多哪个小情人磨着他买衣服吃饭他才会去吧?”
不喜欢逛街?
王初心跳徒然加快。
如果陈宝笙真的不喜欢逛街,怎么会融合万象的营业员都要认识他的地步,怎么会连续带着周洋去墨寻服饰?
难道是……是周洋磨着他去的?
他们为什么多次出入墨寻服饰?
为什么偏偏选择在墨寻服饰做那种事?
是因为……
有个可怕的想法跃入脑海。
“为了提高知名度啊。为了让更多的人觊觎我的身子啊。”他想起周洋曾经说过的话。
周洋为了知名度将自己的视频传播扩散,或许不是凑巧,而是在这之前,他就有了详尽的计划?
他发现了王晴喜欢他,然后故意...周洋故意引陈宝笙去,引王晴看见...都是他故意的……
王初捏紧手中的塑料袋,压抑的喉间发出咕哝声,然后是艰难的吞咽,喘息。
“你怎么了?”黄思沛欲搀扶他。
王初伸手阻隔他的靠近,“没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就是人心吧。
王初想,眼镜坏得真好,反正他一直就看不清,以后也不用戴了。
回家的路上收到韦杰的信息,提醒他晚上不要忘了赴约。
对了,今天是韦杰的生日,醉酒那晚的第二天早上,他亲口允了会陪他过生日的。
想起那天早上,不可避免又想起自己在陈宝笙怀里醒来的样子,先是慌张再是无措,最后四肢挣扎间还扑倒在他胸口,正磕上自己的牙齿,生疼。
然后酒醒了,人也醒了。
悔不当初。
他怎么能在陈宝笙怀里睡觉呢,哪怕是最初他蹭空调一起睡的时候,也是谁不挨谁的。
况且还是在王晴曾住过的屋子。
回到家,王初尤其严肃,“我个人建议森森再做一次体检,哪怕换一家医院,只是费用方面,你看看你能拿出多少,我实在……”
他深吸一口气,“我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陈宝笙同样严肃,他认真盯着王初的眼睛,“不用,如果诊断错了岂不是更好,如果诊断是真的,到哪里也都是真的。”
话说得没错,可王初心里如有一根刺,扎得难受。
他看着又在地板上睡得正酣的森森,放低了声音,“好吧,药你拿着,我出去了。”
“刚回来又要出去?”
“嗯,今天是韦杰生日,我答应了陪他过的。”
陈宝笙刚想发火,又瞬间压下去,速度之快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咧着嘴,“带我一起去呗,人多热闹。”
王初想也不想拒绝,“你多陪陪森森吧。”
“那就在这里过。”陈宝笙积极道,“跟上次一样。”
王初犹疑不定。
陈宝笙继续,“你们出去吃得花不少吧,你没有钱,他一个刚来菀安的打工仔,也不见得有多少钱,多浪费!”
王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所以陈宝笙说什么他很容易就认同了。
“好吧,我跟他说一下。”
陈宝笙露出得逞的笑。
于是,晚上8点钟,依旧三人一狗,在同样的地方,甚至座位都没换,再次举杯共饮。
“韦杰,你们同事不帮你庆生啊?”陈宝笙状似无意问道。
韦杰兴致稍缺,抿嘴,“他们都不知道。”
“哦?”陈宝笙挑眉,“你这是几岁生日啊?”
“19岁。”
“过的阴历阳历啊?”
“阳……阳历。”
“阳历11月18号,是什么星座啊?”
“星座?”韦杰讷讷,“我不信星座。”
“呵。”陈宝笙轻哼一声,撇过头。
王初接着问他,“韦杰,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其实…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的,只是……唉,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明白,就是养我的爸妈其实是我亲姨和姨夫,我亲生父母把我过继给他们了,他们把我养到15岁,出车祸去世了,我也才从我亲爸妈那知道真相,但我不想回到他们那边,于是就自己出来打工了。”
都是身世可怜人。
“哦,他们……还记得你的生日吗?跟你打电话了吗?”
韦杰咬着筷子,嘴巴有些不安分地抿着,突然鼓足勇气拿下筷子,开口,“我说谎了,王初哥,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陈宝笙抬眼,忍住没有出言讽刺。
王初倒也没有多么惊讶,也没有多么生气,语气平淡问道,“为什么骗我?”
“就是想和你待一起,可我不知道再找什么理由了。”直接的话其实不容易说出口,尤其是胆小的韦杰。
陈宝笙这下没有忍住,皱着鼻子问,“所以嫌我多余是吧?”
韦杰缩下肩膀,小声,“倒也不至于……”
王初眼见陈宝笙更生气了,沉声道,“韦杰,你想见我,不用想办法编理由,以后这里你想来就来,等陈宝笙走了,你想搬过来跟我一起合租也行。”
“真的?”韦杰激动的整张脸都亮了。
相反,陈宝笙却是整张脸黑了一个度,他频频大口喘息,即使快要忍耐不住,仍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此时的王初像是一个驯犬人,他游刃有余地看向陈宝笙,平缓开口,“陈宝笙,你不用生气,起码除了你,没有一个人在我这里是白吃白住的。”
王初又看向韦杰,“如果跟我合租,选择主卧是1100一个月,选择次卧是900一个月,先提前跟你说清楚了。”
“嗯嗯嗯嗯,没问题的,你帮我选就行,我哪个都可以。”
“好,那你次卧吧。”
“好!”
两个人就这样当着陈宝笙的面讲好了他走之后的房间分配。
他心里酸涩难当,面上更是苦涩难堪。
“我给1500,次卧,让我继续住!”
陈宝笙终于将心中积攒的愤懑通过这句话发泄出来!
“不行!你必须走!”王初如处对象时对纠缠不休的前任说话,“我们两个不同路,究其原因你自己知道,不要强求了,陈宝笙,我们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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