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和几个大官过来,庄头忙带着家人们叩首,声音还有些微的哆嗦。刘康代为扶起,一行人这才进了屋。
庄头娘子领着媳妇仍在灶房忙活,将好米好菜流水一般端出去,怕皇帝嫌不见荤腥还特意杀了只肥鸡。
柳安见桌子上都是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松了口气,毕竟山珍海味陛下在宫里都吃惯了,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这些小菜虽说味道一般,但胜在鲜嫩爽口,也算得上一桌佳肴了。
刘康已将饭菜各样分出一些验毒,见无异常才净手要帮赵钰盛饭。赵钰摆摆手道:“伴伴歇着吃自己的去吧,朕这边让柳安陪着就行。”
刘康显然并不放心柳安伺候,但他年轻时遭了罪,现在年纪稍大就容易累。此时便在外面的一桌上用了些,向庄头娘子借了房间眯着。
此时屋子里也只剩柳安作陪,赵钰便道:“你也坐下用些,今儿在宫外不必这样拘谨。”
柳安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温声说道:“多谢表兄。这半个月来我到这儿来了十多次,这庄头是个会来事的。也有几分能力,只可惜略有些贪了。”
赵钰冷笑一声,夹起一筷子青菜看了看道:“何止他,整个朝廷能找出来几个好的?”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清楚,只是不免火大。他们不过是贪多贪少的区别而已,但在赵钰看来都可恨的紧。更何况那几个世家牢牢把控着朝廷的高位,他便是想动作都得好好想想。
柳安闻言也有些无奈,陛下登基一月却未曾下诏恩封老臣早就引起议论,偏偏这阵子又是真忙也说得过去。现在传出上皇的身体好些了,天下官员都盯着朝堂这点事呢。
恩封老臣也算是个惯例,尤其上皇还在世,总得意思意思。不过陛下却也吃亏在未曾入过朝堂,身边真正帮助登基的便是苏家的旧部、暗中的人手、以及东宫属官。
自己人大多年轻些不能作为代表,而能代表老臣的却只有一两个能稍微得些心意,这也是难办。
赵钰见柳安不说话也知道是难为他了,拍了拍柳安的手道:“用膳吧。”等回宫后应付完父皇,明日早朝便开始整顿。
柳安垂头应下,两人安静的用完午膳。这米饭是庄头娘子蒸的好米,可比当初赵钰在东海吃的糙米好多了,因此倒也不嫌弃。
他们叫醒刘康后草草在庄子上转了一圈后便离开,等他们走了庄头家就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庄头娘子喜笑颜开,捧着赵钰用过的碗显摆说:“这可是陛下用过的碗,我滴乖乖,陛下那真不愧是真龙天子,瞧着比咱这儿的庄稼汉都好!”
“哟哟,许娘子可快让摸摸,说不定能沾点龙气呢!”
“别挤别挤,许娘子,皇帝吃饭是不是都有人喂着吃,走路都被抬着走?”
“许娘子许娘子,皇帝一顿是不是能吃很多鸡?”
...
乐得许家娘子眼睛都看不见了,也不在意她们在这儿挤着,满脸堆笑道:“那可不是,这都是皇帝用过的,沾着龙气呢!我悄摸看了,那皇帝身边的人可多了,还有人帮着盛饭夹菜!等我们家阔了,也得专门找人帮我盛饭!”
赵钰带着一群人挨个庄子逛便,亲身验证了系统给出棉花定位的准确性便大大松了口气。是对的就好,省得自己疑神疑鬼老觉得下面人糊弄自己。
临近申时末赵钰等人才赶回去,顺带把柳安也打包进宫。远远就看见宣政殿前围着不少人,把喜春喜夏等急的额头冒汗。
赵钰调整了表情,若无其事的摆摆手让辇轿停在宣政殿门口。礼部尚书带着鸿胪寺卿等了好一会儿,愣是到了下衙时间也不肯走,非要在今日将事情处理完。
谢桂昌憋了一肚子气,见赵钰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作揖道:“臣恭迎陛下回宫。”
赵钰低声咳了一下,也知道自己不厚道。但这事儿也非急事,怎么就非赶着这时候要处理,莫不是情况有变?
他下辇亲自扶起谢桂昌,拉着他一起进殿道:“快快起来,若有要事也该让人去寻朕回来,怎么就傻等着呢。”
鸿胪寺卿也拱手作揖,有些羡慕的看着被皇帝拉着的尚书。眼看着上皇不行了,能在这时候又得了新皇的宠爱,这样的运气去哪儿找。
赵钰坐上龙椅,神色和善道:“两位卿家可是有要事?”
鸿胪寺卿拱拱手,从袖中取出与戎狄使者往来的公文。面上带出些为难道:“先请陛下过目。戎狄使团定于后日进京,这太过仓促了。”
更过分的是戎狄使者表明他们西北贫瘠缺乏好东西,只能分别献上三千只牛、羊作为战胜国的礼物。不过六千只牲畜,他们乾朝又不缺这样的东西,拿这些来岂不是有意恶心他们?
但乾朝一向自诩物资丰饶,又兼具大国气度,他们自然拉不下脸面与戎狄计较,免得戎狄往外传乾朝的坏话。
赵钰将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将其递给一旁侍立的柳安。柳安看了看心下便盘算起来,这戎狄看样子也不是真心归降,反而暗藏着其他心思。
按着乾朝旧例,哪怕戎狄是战败国也是要以上宾之礼相待,等人走了更得大车小车满载金银珠宝的回去。但他自边关回来,亲眼见到戎狄野蛮行径,却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只希望戎狄是真有其他心思,只要动了必然能抓到他的把柄。柳安想到太上皇,心里隐约有了影子。
“陛下,戎狄此时这般过分,若是仍以上宾之礼相待恐怕对不住西北拼杀的将士。陛下曾说减三成,依微臣看五成也不过分。”
柳安将信轻轻搁置在桌上,声音十分轻柔,说出的话也让鸿胪寺卿心里很是赞同。但话也不能这样说,他不过是个无实权的官,若是被留下话柄有的是想养老的人来争这个位置。
“陛下,”鸿胪寺卿微微躬身,“上皇曾言乾朝乃天朝上国不可失礼于蛮夷小国,所以鸿胪寺接待一向是以最高规格。上皇陛下正在休养不宜惊动,不如...”
谢桂昌也很头疼,按照礼法来说上皇即使现在驾崩,他说的话子孙后代也应遵守才是。但戎狄之事也确实不好处理,隆重了怕寒了将士们的心,怠慢了怕得罪上皇。
再加上戎狄后日便要进京,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便只能硬生生等到现在。
他咬咬牙道:“陛下,毕竟戎狄刚刚战败,臣以为仍是减免三成。但前去迎宾之人应当由忠肃郡王改为鸿胪寺卿,不再另设三品以上官员接待。”
有道是礼尚往来,戎狄蛮夷之邦不识礼数也就罢了,连带来的贡品都这样寒颤,不就是打量着乾朝士大夫要脸面。就连上皇在位时都是牛羊各五千头、金银财宝各色皮毛三大车,这不是明着打陛下的脸吗?
别说是战败国给战胜国贺礼,就是寻常送礼也没有这样送的。
赵钰只看着那些贡品单子都觉得气闷,冷声道:“刘卿家,你可带了前些年戎狄战败送来的贡品礼单?”
鸿胪寺卿从怀中掏出一个蓝皮册子转交给刘康,指尖微微颤抖了下道:“请陛下过目。”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收:《河神今天又在治水》神话类主攻
无夷自幼学道,向来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一朝大雨倾盆,洪水成灾。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无夷看着这一切悲愤交加,毅然跳下黄河要河神给个说法。
沿岸百姓何曾懈怠于供奉,河神为何平白享受香火却不愿出手相救!
下一秒,被委任为黄河水神的无夷:……
人们跪在地上哀求河神,但无夷却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心底骂道:“这神真没用,不如下年换个。”
刚上任的无夷:“……”
经过不懈努力,无夷终于将洪水平息,目光呆滞的看着终于平静的河面。
谢天谢地,他的香火保住了!天知道这些天他都是饿着肚子干活!
随着时间流逝,无夷耳边的咒骂声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百姓对神明的真心敬爱。
但是……无夷哭笑不得听着东家丢了鸡西家丢了狗南家想求子北家要发财,这真的不是本神的职权范围啊!
*
天下发了大水,无夷看着大涨的洪水却无能为力。无奈之下顺着水流来到海边,看着与海面相接的洪水。
“远道而来的河神,你来此有何要事?”
享誉四海的海神从海面冒出一对龙角,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无夷。
无夷(微笑.jpg)举起河神大印道:“本河神不收你们的脏水臭水,把你老子发的洪水给本神收回去!”
水至清则无鱼语出《大戴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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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入v
赵钰冷哼一声翻开册子, 柳安也微微倾身看过去。站在下面的谢桂昌和刘永波对视一眼,心下均有些诧异。
这柳安好生受宠啊,站在陛下一侧也就算了,竟还敢伸头和陛下一起看单子。而且陛下也没有训斥, 反而将单子往一边挪挪好让柳安看清楚些。
赵钰本就对戎狄有些不满, 现在心里更是怒火上涌。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看不起他吗?
柳安则是对比了礼单后悄悄附在赵钰耳边说道:“陛下怕是要注意上皇和戎狄的联系。”
戎狄人蛮横无礼并不意味着他们蠢笨,反而阴险狡诈, 安忍残贼。为了从中谋利赢取喘息之机, 他们不会吝啬于表演一番的。
比如假意投靠太上皇挑拨关系引起父子相争, 比如暗中扶持太上皇的势力,再比如趁着乾朝陷入战乱杀害百姓抢占土地。
赵钰一下就明白了柳安的意思, 脸唰的一下就阴沉沉的。他点点头应下,表示会格外注意一番。父皇和戎狄在此前应当没有过特殊联系,只是等戎狄进京后就不知道了。
刘永波见了赵钰的表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悄悄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谢桂昌。暗中赞叹不愧是老资历的尚书, 这份定力自己就有得学呢。
殊不知谢桂昌心里也打鼓, 他凭着以往跟戎狄打交道确实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但又不敢十分确定。看陛下的神情, 难不成陛下是察觉到了?
上皇在宫中甚少有消息传出, 就连当初收缴欠银时陛下都把明章宫的消息捂得死死的。这事儿若是提前察觉,想必也能够万无一失。
赵钰沉默良久才道:“忠肃郡王身子不好, 便改由王府长史去迎接,辅助刘卿家吧。一应规格见面五成, 但凡来京之人严加看管不许私自外出。”
“嘶—”柳安听了赵钰的话不免有些吃惊, 下意识吸了一口气。
赵钰原本阴沉的脸色也好上一些, 嘴角也带上些许笑意。“刘卿家, 让五城兵马司拨来一队人马盯好了, 若让朕知道戎狄人在京中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而是张扬跋扈,有你好果子吃。”
刘永波的鸿胪寺卿本就是熬得时间长了才得来的,本身极为老实。听赵钰这样说虽觉得太过严苛也不敢反驳,偷偷看了眼谢桂昌才领命。
谢桂昌皱皱眉,轻声劝道:“陛下,他们到底是入京归降,正是两国邦交友好协商之时,不宜这般严苛。”
柳安从赵钰身后转出来作揖道:“谢大人此言差矣,往年戎狄人入京是如何做的您也知晓,陛下也是心疼百姓生活不易,此乃万民之福。”
戎狄与乾朝打仗总是输多赢少,在上皇一朝也曾入京过。那段时间可谓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吃霸王餐也就算了,就连楼子里可怜的姑娘都要强行...把蛮夷行径做了个十成十。
说着便对赵钰一揖,又说道:“大人若担心百姓不解,不如明日紧急派人在街坊口张贴告示揭露戎狄在边关的所作所为。若是士人不解...那便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柳安三言两语把话说得漂亮,把谢桂昌堵得哑口无言。他内心深处自然也是赞同的,不过总得象征性的据理力争几句,不然自己这礼部尚书也显得太不知礼了。
赵钰悄悄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只觉得柳安句句说到自己心坎上,不免对他更是偏爱几分。他见谢桂昌不再开口便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速速下去准备。若是不清楚蛮夷之事就去寻李将军,找几个人多写点。”
等他们两个下去,赵钰便说道:“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柳安拱拱手,抿唇一笑道:“今儿咱们转的庄子,那些庄头或多或少都有贪的。只是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反而接触不到下面。纵使当面命人查清也要时间,若是庄头们联合起来动手脚怕是防不胜防。”
赵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垂头沉默片刻,喃喃道:“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在外面的庄子只怕...咱们在庄子上吃的米是品相差颜色极淡的胭脂米。”
柳安有些惊讶,胭脂米可是贡米,庄子上产出的胭脂米是要一两不错的供上去的。他也粗查过庄子上各项贡品的量,近十来年都是这样。
胭脂米金贵的很,就是京中那些中等勋贵人家一年不过二石。柳府早就渐渐没落了,自然没地方弄胭脂米吃,纵然有这样的好米也不是他能吃的。也因此他只觉得这米异常好吃,只当是庄子的风水养米,没想到还是偷的皇粮。
若是这样算,皇庄的庄头胆子也忒大了。
赵钰叹口气吩咐道:“江南的甄府查抄一事朕全权交给忠顺郡王了,等他带着甄家宅子里的东西回来再给你记上一功。你也先查着,再寻摸些得用的,到时候报上来朕一一替换了。”
柳安应下,本来准备再劝劝陛下恩封老臣,但看到赵钰面上的疲惫还是先离开了。他得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去,不然还得麻烦陛下操心。
赵钰知道柳安犹豫着是想说什么,但他此时一点也不急着干这些。父皇服药后顶多精神这半个月,过了这半个月怕是马上就驾崩了,大臣们恐怕也没心思想恩封的事儿。
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不然会显得自己太过凉薄。
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折子取出一些批阅,喜春进来传话道:“陛下,上皇那边传您过去。”
今儿他和喜夏两个人守着宣政殿,好家伙差点被一波一波过来的臣子淹了。那边明章宫又有人过来非要传陛下过去,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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