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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风雨(近代现代)——孔瓷

时间:2024-04-02 07:52:01  作者:孔瓷
  “病都没好,出来干嘛。”
  谢雨浓转过去盯着他的背,看见戚怀风并没看他,怪了,鬼一样,他怎么晓得自己在他身后。
  “……来传染给你。”
  戚怀风冷笑了一声,忽然一个转身翻过来正对着谢雨浓,谢雨浓被他扑腾起的灰呛到,咳了好几下。
  “就这么传染?把自己越搞越严重?”
  女娲造人失手,造戚怀风没轻重弄坏了这人的嘴,他好像不会讲人话似的!谢雨浓咳红了眼睛,忽然打了一个恶心,眼泪水扑簌簌抖落下来,沾湿了睫毛,像小鸟抖落翅膀上的水。戚怀风哼哼了一声,伸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泪。
  谢雨浓下意识缩了一下,戚怀风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而是很肯定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不像擦眼泪,更像涂什么东西,下一秒,戚怀风就把擦过他眼泪的手指含到嘴里。
  谢雨浓吓傻了,他呆呆地问:“你做什么?”
  戚怀风把手指拿出来,在身上随便擦了擦,云淡风轻地回答他:“书上说眼泪是苦的。”
  “……你没哭过吗?”
  戚怀风从洗衣台上跳下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的眼泪是咸的,不是苦的。”
  谢雨浓跟在他身后咳嗽,看着他比自己略高,需要自己仰望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他可以义无反顾跳进河里?不穿鞋在雨天奔跑?抹掉他的眼泪吃进嘴里?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为什么可以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眼泪本来就是咸的。”
  谢雨浓冷不丁回了他一句。
  戚怀风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盯着他,他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但谢雨浓觉得戚怀风好像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因为他说眼泪本来就是咸的?
  戚怀风总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认知永不出错。事实上他确实很少出错,他总是考满分。就因为这个,老师对他的不服管教与格格不入总是视而不见。
  七八岁的小孩子已经很会看眼色,大家会根据互相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子,决定要不要跟对方玩,而戚怀风的校服总是脏兮兮的,看起来破破烂烂。自然而然,戚怀风特立独行,没有朋友。
  有一阵子,男孩儿们流行起一款球鞋,谢雨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为此他跟谢有琴犟过嘴,后来他如愿以偿,得到了球鞋,穿去了学校。
  不过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戚怀风穿了一双草鞋来学校,所有人都围着他看他的鞋子,而他一如既往冷漠地趴在桌上,打开本子不知道在涂涂画画些什么。谢雨浓当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忽然觉得自己很蠢,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穿过那双鞋子。
  他开始保持安静,更安静,脱离那些热爱攀比鞋子的男孩儿,跟戚怀风变得一样孤独。他们像教室里的两座孤岛,互不问津,中间有千层浪与万里波将他们断然割离。渐渐的,有的人谈论起一班的戚怀风,就会说起一班的谢雨浓。
  谢雨浓喜欢这种感觉。
  可孤岛终归是石头,孤岛与孤岛天生不能拥抱,只能碰撞,触动山石的那一秒,山崩地裂的痛苦,又矛盾地伴随着喜悦与兴奋——
  谢雨浓盯着戚怀风的眼睛,没有退缩,他还在咳嗽,断断续续的。有一个瞬间,戚怀风的眼神变得很凶,让谢雨浓的心揪紧了一秒,但下一秒,他忽然又松懈了,他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谢雨浓没有跟上去。
  戚怀风生气了,他能感觉到。这个认知让谢雨浓感到很有趣,好像赢了他什么一样。
  谢雨浓捂着嘴又咳了几下,忽然他眼中掠过一个影子,高高跃起,鱼一样钻进了水里。
  戚怀风又跳进河里了。
  谢雨浓顾不上咳嗽,一路小跑到的岸边,可水面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痕迹,仿佛刚刚那人纵身一跃只是一个泡影。
  谢雨浓有些着急,他跪在地上叫戚怀风的名字,但没人回答他。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水面总没有动静,一种幽深的恐惧拖住了谢雨浓,谢雨浓扭头看草丛,草丛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戚怀风!戚怀风!”
  他大喊着戚怀风的名字,对岸的狗被他的声音惊扰,疯狂地吠起来。谢雨浓急得出汗,叫两声就要咳一下,喊得很狼狈。那狗听见他不停歇,示威一样叫得越来越凶。谢雨浓终于急哭了,眼泪流进他的嘴里,微微泛着苦味。
  那狗越叫越凶,似乎打算奔过桥来。
  倏忽间,河面鼓了两个泡泡,两只手从水里翻开来,卷起大片的浪花与水拍在岸上,炽热的水泥地上星星点点的水痕点像泪滴。谢雨浓一边咳一边哭,看着游到岸边与他对视的戚怀风。
  戚怀风是笑着的,他赢了。
  “眼泪是咸的吗?”
  他问。
  谢雨浓咳了两声,皱着眉看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眼泪是咸的吗?”
  他又问了一遍。
  这一回,他回到岸上,整个人湿漉漉的带着水腥气,他双臂垂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雨浓,谢雨浓抬头望着他,有水滴落到他的脸上——是戚怀风身上的水。
  很久了,他才妥协似的回答戚怀风。
  “是苦的,眼泪。”
  谢雨浓在那一天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赢过戚怀风。
 
 
第8章 06 鬼屋
  天气热,谢素云让把小桌搬出来,一家四口坐在回廊下吹着风吃晚饭。吕妙林在谢有琴的化工厂给员工做饭,老板人好,多出来的菜就叫她带回家,所以最近桌上总有红烧鸡或者糖醋鱼之类的菜。谢雨浓喜欢吃一切红烧的东西,因此最近晚饭吃得很开心。
  谢有琴把最后一个炒青菜从厨房端出来,看见谢雨浓两只小拳头已经一边一根攥好了筷子,忍不住提醒他:“小雨,去洗手吃饭。”
  谢雨浓要紧说:“洗了的。”
  吕妙林一边分碗一边笑:“我们家小雨平时慢吞吞,吃饭很积极的,将来饿不死。”
  谢有琴单独把一碗白粥放到谢素云面前,谢素云晚饭吃得少,菜也只是象征性动两筷子,家里早上会多做一点白粥,剩到晚饭谢素云吃。谢雨浓瞄着白粥,把筷子咬进嘴里,没言语。谢素云瞥见他的眼神,于是一手上摇着蒲扇,另一手不动声色地把白粥推到他面前,谢雨浓的眸子一亮,看向了谢素云。
  眼看他手就要伸出去,却被谢有琴一筷子打了回去:“不许,你都吃了,太太吃什么。”
  谢雨浓眼里的亮光又熄灭了,捂着小手沮丧起来。
  谢素云嗔怪道:“我又不饿,给小雨拌点糖,夏天小孩子就爱吃冰糖粥。”
  谢有琴不依不饶还要说,吕妙林受不了家里这两个规矩大王在这里斗法,赶紧又去拿了一个小碗舀了几勺糖端回来,从谢素云的碗里分了一小半白粥。
  “妈!你又宠他!”
  谢雨浓接过这碗神圣的冰糖粥,美滋滋喝了一大口。糖粒还没化开,在他的齿间小心翼翼地磕碰,谢雨浓的脑海中浮现亮晶晶的河水和傍晚微醺般紫红的天。他在心里觉得冰糖粥也是这样的东西,一种很简单的,很美好的,很容易让人感到快乐的东西。
  小小人,小小胃,半碗冰糖粥几乎已经塞满了谢雨浓的肚子,为了保留冰糖粥冰冰甜甜的余味,他今天都没有动奶奶带回来的糖醋鱼。
  吕妙林看他满足的样子,笑他:“没出息,这样就饱啦?不吃好东西的。”
  “嗯!”
  谢雨浓回答得积极,随后又想起什么来似的,看向门口——
  谢素云抿了口白粥,余光瞥见谢雨浓探头探脑地在看门口,心里已经有数。她咽了粥,不动声色道:“小雨,阿大是不是叫你玩?”
  谢有琴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上火:“什么阿大,肯定又是小怀风。”
  谢雨浓想打量妈妈的脸色,结果被谢有琴凶了一眼,于是赶紧低下头。不过他还是悄悄地看门口,这一回,他依然没在门口看到人,不过在圈墙的镂空瓦窗看到一只手在摸瓦片。
  哦,来了。
  吕妙林看谢雨浓低着脑袋,好像不开心,于是帮孙子说起话:“小孩子喜欢玩也没什么,就让他出去玩吧,反正也是放暑假。”
  “那也要看跟谁玩,”谢有琴语气不善,不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小怀风喜酒那天闹事,你们都忘记了吗,一个小孩子,心机这么深,肯定都是家里人教的。”
  “教什么?”谢素云的口气瞬间冷了下来,严肃地瞥向谢有琴,“教人在背后说人家的家长里短吗?”
  谢有琴不说话了,在别的事情上倒还有限,一到一些规矩上面,谢素云就格外保守,比如现在,谢有琴当着她的面数落别人家的家事,这是谢素云不允许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谢雨浓看妈妈和曾祖母僵持着,便偷偷看奶奶的意思,吕妙林冲他眨眨眼睛,小声说了句早点回来。谢雨浓赶紧放下筷子,跑路了。
  “谢雨浓!你给我回来!”
  “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一出门就被拽住手腕疯跑起来,他们穿梭在夏日的晚风里,风微微的热,浅浅的潮湿,混杂着汗水的咸味,谢雨浓跟着戚怀风,就跑在这样的风里。在此后漫长的人生中,谢雨浓对夏天的记忆,总停留在这个暑假,停留在这样多情的风里,他被拽紧手腕,踉踉跄跄地跟在戚怀风的身后,世界仿佛被融上一层橘黄色的糖浆。
  “我们去哪里啊!”
  “去鬼屋!”
  “鬼屋?!”
  谢雨浓下意识挣开他的手,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戚怀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谢雨浓不好意思承认他怕鬼,他知道戚怀风说的鬼屋,就在田野的深处,有一处老房子,很破很破,从谢雨浓记事起那里就没有住过人,有老婆婆说那里吊死过人,阴气重,所以没人住。
  “你干嘛要去那里?玉梅阿婆说了,那里阴气重,小孩子不好去的。”
  戚怀风平复了奔跑过后的呼吸,靠近了谢雨浓两步,谢雨浓微微仰着头看他,看见他笃定的神情。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
  谢雨浓不想跟他争辩这些,重点又不是这个,重点是现在天色晚了,他们两个人要往田野的深处走,这本来就很危险。
  戚怀风像看破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你害怕。”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谢雨浓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要证明那里没有鬼。”
  谢雨浓瘪着嘴,有点郁闷,他和戚怀风好像在说一个事,但又好像不在说一个事。他不知道说什么了。戚怀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直接牵起了他的手,拽着他走。
  路上他们遇到玉梅阿婆摇着蒲扇在村里闲逛,她跟他们问好,谢雨浓蔫蔫地回了阿婆好,戚怀风倒难得蛮高兴的,回答得很积极。蒋玉梅看他这样,也很意外,于是摸摸戚怀风的脑袋,问他们要去哪里玩。
  谢雨浓刚要说话,就被戚怀风抢了:“我们去看钓鱼。”
  说完,他还不忘回头看着谢雨浓,谢雨浓被他盯着,不敢反驳,于是违心地嗯了一声。玉梅阿婆连叫他们好几声乖囡,放他们走了。
  田野上的风比别处的更凉,因为这里有水。那些青蛙和蝉,你永远不知道它们在哪里,但它们好像无处不在,每一个角落都是它们的声音。就像风……就像戚怀风。
  谢雨浓跟在戚怀风的身后,小心地走在田埂上,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跟戚怀风一样高,他好像总是差戚怀风一点点。成绩差他一点点,身高差他一点点,勇气也差他一点点。这一点点到底要多久才能补得齐,等他十八岁吗?大人都说成人了就不一样了。
  十八岁的时候,他能赶上戚怀风吗。
  他专注地想着,甚至没察觉到戚怀风已经停了。
  “到了。”
  谢雨浓撞上他的背,冷不防差点摔下田埂,还好被戚怀风抓住了。他心有余悸地望了眼水田,才抬头看向那座老房子。
  它真的很老很老了,连房顶都长着碧绿的草,大门两侧有两扇窗户,并没有装窗门,像人脸上没有眼睛,两个黑色的洞一样,仿佛有什么更幽深的东西注视着谢雨浓。那些青蛙和蝉叫得像在哭,谢雨浓的心脏跳得更快。
  戚怀风向前走了两步,没听见动静,于是扭头看向谢雨浓。谢雨浓盯着那房子,脸色发青——他很害怕。
  “来。”
  谢雨浓打了个冷战,看向戚怀风,看见他向自己伸出一只手。风吹开戚怀风的刘海,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很细微的天然的严肃感,谢雨浓毫无防备对上他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他就是把手搭上去了。
  就像那个雨天,他义无反顾跳进戚怀风的怀抱。
  只是因为他说了个“来”字。
 
 
第9章 07 缺口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知道是第几遍了,戚怀风忍无可忍,总是回头看了一眼谢雨浓:“别念了,念佛招鬼。”
  谢雨浓愣了一下,问他:“你不是说没有鬼吗。”
  戚怀风不置可否,只好回头看这屋子。
  这里头还是传统的黄泥地,发霉的墙面爬了不少爬山虎,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这里头只有一把烂椅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倒是有个灶头,草都凑窜出灶口了。戚怀风自如地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看看这,摸摸那,甚至还坐了一下那把凳子。
  谢雨浓则攥紧了手心,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总觉得这里悉悉索索有声音,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戚怀风又不让他念佛,他只好在心里大喊阿弥陀佛,如果有鬼先抓戚怀风吧!
  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还没黑透,有一些蓝色的天光可以见物。戚怀风抬头从房顶的破洞望出去,见到浅浅的月亮,夜还不够深,月亮也还不够分明。
  “谢雨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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