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卿听出了其中门道,坐在床沿,垂眸凝视床上少年,有些郁闷,他虽霸着阿遥,却从未真正意义上吃惊嘴里过,即便是忍得辛苦,也舍不得伤了心上人半分。
第七十九章 带您离开
罢了罢了,总是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先将阿遥的身体养好。
“少东家。”房门外传来墨汁的声音。
陆云卿替陆遥掖了掖被角,整合好情绪出门。
墨汁:“果然如少东家所料,古少主带了一队人去了别院。”
那座囚禁陆遥的院子其实就在湖州境内,两月时间,为了不让古家和顾家的人找到陆遥,陆云卿一直强忍着渴望在湖州城内与之周旋,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古家和顾家在湖州的情报网,陆云卿能将陆遥藏起来两月之久实属不易,不得已,陆云卿必须带着陆遥转移,扮成普通商队,选择偏僻小道离开。
夜深露重,云枝领了新差事,少东家身边的长随墨汁亲自吩咐她去房内照顾小公子。
云枝再次见到陆遥,小公子毫无生气的昏睡在床榻之上,身躯单薄,精致的眉宇间笼着痛苦,而那位少东家,一袭黑衣,清隽的眉眼满是爱怜,半蹲在床沿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落下隐忍克制的一吻。
“照顾好他。”
云枝连忙点头应是。
陆云卿深深看了陆遥一眼后,转身离开。
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年,云枝抑制不住的心疼,她推开窗棂,看见少东家带了将近一半的暗卫离开驿站,驿站内仅留下十几名护卫和墨汁。
——
陆遥迷迷糊糊睁眼时,瞧见一张熟悉得面孔,“云……枝?”
“小公子您醒了。”云枝面露喜色。
陆遥撑着身体坐起来,见房内点着烛火,窗棂外的天漆黑一片,房间还是驿站那件房间,房内却不见陆云卿身影,一直不被允许出现在他面前的云枝被调到房间伺候他,陆遥心头浮现一丝奇怪感。
“哥哥呢?”陆遥看向云枝:“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云卿从未在陆遥面前掩饰他的占有欲,以及对云枝的敌意,这些陆遥都知道,而现在云枝能被调到房间里,只能说明,哥哥离开了,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所以才会让云枝入房伺候。
毕竟这一路上,陆遥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皆是由陆云卿一手照顾,别人?就是偷偷打量陆遥一眼,某个占有欲爆棚的男人都会吃醋,恨不得把陆遥栓裤腰带上藏起来!
“回公子,现在是丑时,少东家未时一刻带了一队人离开了。”云枝递过去一杯温水。
温水穿过喉咙直达胃底,陆遥捧着杯子,在听到陆云卿离开是,眼睛亮了一瞬,喃喃:“哥哥离开了……”
陆云卿下午的话犹在耳边,陆遥之所以晕厥,一方面是真的被气到急火攻心,另一方面则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那般卑微恳切的兄长。
直接了当的拒绝吗?
陆遥心里很乱,他一方面不齿于兄弟乱伦,一方面又深深的爱着陆云卿,那种情感并非是男女之情,而是弟弟对兄长的孺慕之情,换句话来说,哪怕陆云卿对陆遥施暴,囚禁,十八年相携成长的情谊,即便让陆遥为兄长豁出性命也是使得。
理智与情感相悖,陆遥如沉浮悬溺在深海之中,窒息压抑得不到解脱,终日忧心重重,本就虚弱的身体,加之优思繁重,消耗精元,隐隐有油尽灯枯之象。
云枝照顾陆遥两月之久,亲眼见着明媚灵动的小少年被磋磨成整日缠绵病榻的病美人,只觉心疼,可惜。
“公子可愿离开这里。”云枝冷不丁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陆遥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云枝,云枝年龄不过十三岁,清秀的面庞还带着少女的稚气,那双含笑天真的眼睛又黑又亮,直直的看着少年,忽然单膝跪在地上,“只要公子愿意,奴婢就是死也会将您带出这里。”
“你……”不知为何,眼前的云枝让陆遥生气一股陌生感,明明还是一样的面孔,呈现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少东家今日出行,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驿站统共留守十余人,眼下是防守最薄弱阶段,公子可愿离开。”云枝轻软的少女音转变成另外一种声线,清冷,有点熟悉。
“你不是云枝!”云枝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陆遥警惕的看着眼前少女,手指下意识的抓紧锦被,却没有大声呼救,直觉告诉他,眼前人不会伤害他!
“公子,是奴婢。”
“云枝”轻叹一声站了起来,抬手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陆遥熟悉的面容——清荷!
陆遥目露震惊,瞠目结舌,“清……清荷?”
清荷是顾一珩府上的婢女,曾经照顾过陆遥生活起居,陆遥自然认得此人,只是……只是,为何顾一珩的人会出现在驿站中?
“奴婢清荷见过公子。”清荷朝着陆遥盈盈一拜,见陆遥虚弱至此眼里浮现心疼,“小公子受苦了,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公子,才让歹人将您掳了去。”
说到歹人,清荷眼里浮现愤恨,若非陆云卿暗中劫走少夫人,牧云也不至被将军关入禁闭室。
唉——
清荷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衫协助陆遥穿上,“公子,奴婢奉将军之命来接公子回家,眼下是驿站防守最薄弱点,委屈小公子了。”
“我……”
陆遥呆滞的任由清荷穿衣,脑袋乱成一滩浆糊,他日日夜夜期盼着离开,而如今可以离开了,竟有些踌躇犹豫。
许是察觉出陆遥神情纠结犹豫,清荷眉宇轻蹙,语气不耐:“公子是不愿离开吗?”
“我……”陆遥话被哽住,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你可知将军为何奇袭北部?”清荷停下动作,语气缓慢,眸光清冷的看向陆遥,“您失踪的消息上个月月底传到将军耳朵里,战场凶险,湖州的消息一直被奴婢和牧云死死压了下俩,只为了不让将军在战场分心,可这消息还是传到了将军耳中,公子可知是何人而为?”
清荷略冷的目光审视般上下打量陆遥,一直以来,她对这名俊秀漂亮的小公子保持着善意,只因他是将军第一个带回府中的外人,更是将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清荷曾一度将陆遥当成未来夫人来照料,从未有过埋怨之心。
第八十章 逃离枷锁
然,正是因为眼前这名少年,清荷开始相信牧云口中的狐媚一说,她不知陆遥有多少爱慕者,只知,顾家翻遍湖州地界也未曾找到被窝藏起的少年,只知,顾一珩第一次在战场不计后果、不计生死的兵行险招扭转战局,只为早点回到湖州寻找陆遥。
清荷眼神凌厉,冷声:“既然公子不愿,奴婢只好得罪了。”
眼前少年,不论是不是狐媚转世,清荷都要将此人带回去,只因,此人是自家将军唯一心之向所。
“等等……”眼见着清荷的手刀就要压过来,陆遥后退一步出声阻止:“我没说不愿离开。”
陆遥低声叹息,他早就想离开这里,既有机会他又怎会放弃呢?
清荷眼中冷光未减,疏离而恭敬的请陆遥出门。
陆遥怔住,不解看向她,眼里浮现疑惑,“我们就这么出门?”
难道不需要乔装一番?墨汁可还守在外面呢!
清荷一派淡定,在陆遥脚尖接近房门时,明显的听到了门外兵戈相撞的声音,再联系清荷的反应,陆遥明白了,原来外面早就乱成一团,而陆遥之所以在房间中没有听到动静,则是因为这件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门被推开。
墨汁手持兵刃正奋力与人周旋,见房门打开,一时分心,被人持剑穿透肩胛,“小少爷,快进去。”
墨汁惊呼,飞身格挡的空隙,又是一剑贯穿腰部,鲜血汩汩,墨汁体力不止,落败于地面,被一众人围住。
“住手!”鲜红的血刺激着陆遥的神经,他眼前一片猩红,下意识向清荷大喊。
清荷抬手,那群人并没有要墨汁的性命。
“公子,请。”清荷并未将目光落在墨汁身上,而是恭敬的请陆遥出门。
那一众人恭敬的清理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陆遥被簇拥着登上了另外一架不属于商队的马车。
不像是强迫,更像是自愿。
墨汁昏迷前,余光中只残留一截雪白的锦袍,那名被少东家视若珍宝的少年,正以一种决绝冷漠的姿态逃离。
——
马车上。
“你们不能杀墨汁。”陆遥沉着脸命令似得口吻对清荷说。
清荷自然知道那名仆人就是一直跟在陆云卿身边的贴身长随,按道理她的确是该杀了那名长随,然而,她并没有,只因,陆遥与那名长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清荷虽讨厌陆遥,却理智清醒的维护着陆遥的情绪。
那名长随若是死了,陆遥必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会将这股怒意发泄到将军身上,那是清荷所不愿看到的一幕。
“公子放心,我们的人并未对那名长随动手。”
那名长随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不需要他们动手也会血尽而亡。
清荷不会骗人,陆遥担忧的心放了下来。
马车疾驰,陆遥抬手掀开帘幕,眼里充满哀伤,他走的这般决绝,墨汁见到兄长,一定会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如实相告吧……介时,兄长定然会认为他是冷血薄情之人,认为自己一腔痴情错付,从此会怨恨、憎恶上自己吧。
而自己,自此解脱,再也不用担心兄弟悖论的场面发生——即使会心痛,会不舍。
——
马车昼夜不停地行驶了两天两夜,陆遥再一次回到了湖州顾家。
陆遥站在阳光之下,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晴光朗朗的天幕,数月以来,犹豫置身冰窟之中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暖意,六月中旬的日头,已然灼热,陆遥却恍若不觉,贪婪地沐浴在阳光之下,活像是绝境之人触及到唯一的光源。
清荷冷眼看着,陆遥失踪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即便她不知,也从少年的反应中揣摩出一二。
毕竟那个男人绝非善。
将军府还是之前那个将军府,未曾变化过,就连陆遥之前住的那方院子也保留着陆遥在时的模样,除了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外,陆遥居住在这时一些生活习惯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仿佛他未曾离开过一般。
让陆遥比较意外的是,顾一珩还未回来。
清荷对此解释:“将军大约还有三日才能从京都赶回。”
顾一珩的确已经班师回朝,作为征伐北部的主帅,顾一珩不得不先到皇城述职,听封,一切都结束后方能回到守地。
奇袭北部大营,大败北部王师,逼的北部亲手奉上降书,愿称臣岁贡,永不来犯边疆以北。
毫无疑问,顾一珩又立下不世之功。
陆遥知他是难得将才,听清荷解释后,便也没再多问,而是问了另一件事:“牧云被关在何处?”
顾一珩虽人不在湖州,奖罚的命令已经传到湖州,湖州将军府一干都是他的心腹,更别说清荷牧云之流,更是他自小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正因为有此二人留守将军府,顾一珩方才心无旁骛的去边疆打仗。
结果!
结果牧云清荷竟将人给看丢了!可想而知,顾一珩有多生气。
清荷意外,似不解陆遥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起牧云,想起牧云,清荷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看向陆遥的眼神多了几丝埋怨,语气也冷硬了几分:“牧云当值不当,被将军关在禁闭室中受罚。”
“何为禁闭室?”陆遥问。
“禁闭水牢,无食无光。”
禁闭惩罚是最严苛的一种刑罚,说是禁闭室,其实是密不透风的水牢,比起肉体上的极致疼痛,禁闭水牢是在磋磨一个人的心智,将军鲜少对他们使用这种刑罚,而牧云——
“公子不必可怜牧云,若非牧云玩忽职守,公子也不会被贼人掳去。”清荷语气不善。
与其说玩忽职守,不如说是故意放任,难怪将军如此生气。
清荷知道牧云受罚是他咎由自取,可两人自小就跟在将军身边伺候,也算是相互扶持长大,在清荷心里,一直将牧云当成弟弟,明知牧云受罚与陆遥无关,可还是免不了迁怒。
陆遥虽不懂清荷口中的禁闭有多凶险,可他看过不少江湖话本,一听水牢,就知道牧云所在的禁闭室有多危险,陆遥不是多圣母的人,也能感知到清荷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多半是因为牧云。
第八十一章
这件事虽与自身有关,下命令的人却是顾一珩,陆遥虽然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号,可到底不是真的将军夫人,陆遥看向清荷,张了张嘴,终究没发出声。
“公子,热水已经放好,还请公子沐浴。”
清荷对待陆遥的态度一如既往。
陆遥点了点头,不在言语,整个人再一次沉寂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清荷总觉得公子变了很多,人比以往消瘦了许多,也没那么精神,灵动清润的黑眸也不复以往光泽,或许这便是菟丝花的结局吧。
清荷没有多想,她转身去检查将军府的防卫,毕竟刚刚传来消息,那个男人竟然在多方夹击中消失了,以那人对李公子的执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陆遥将自己浸泡在热水中,沐浴的水是用药草配制的药浴,泛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以前陆遥十分讨厌这种味道,而后浑浑噩噩与中药相伴月余后竟也习惯了这种味道,谈不上喜欢,却也不似以往厌恶。
陆遥靠在桶壁,任由热水卷席全身,在蒸腾的热气中闭上双目,放空思绪,没了铁链束缚,没了令人窒息的房间,陆遥一时间没了实感,他双目空洞的垂下,盯着自己素白的手掌看了良久,那股莫名的空虚恐惧之感越来越明显。
他当真逃了出来?当真不会再被套上铁链锁在床上?当真不会再被迫每晚含住那恼人的物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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