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陶知始料未及的回答,他张嘴又合上:“……什么意思。”
“你以为只有你怀念那六年吗,不止,那对你来说重要的六年,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一直当你是哥哥。”
这段话将陶知拉进了人生中最柔软的那段回忆中,他看着距离不远的赵景深,却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皱着眉:“你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如果不是四年前的那种关系,你可以随便想我,但现在不行。”
除了是你哥哥,我还是你前男友,这是过于不合理的关系。
陶知不想再谈,抬脚向前走,但赵景深跨开步子跟上他,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能走。”
陶知挣了一下,说:“松开,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认识你,你是我哥,我找我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这双眼睛离陶知更近了些,他看清楚了,赵景深的眼睛里全是执念,那种一意孤行的固执一下子让陶勉和钟引宣重合在一起,陶知甩手:“你不要这样,我不是你哥,早都不是了。”
“为什么不是?是你养的我,你说不要就不要?”
赵景深的语气重了很多,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陶知一看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他不得不停止挣扎,道:“把你对象电话给你,我让他来接你。”
可赵景深用一种认真过头的眼神说:“人有爱人,也有父母,也有哥哥,每一种感情都不一样。”
陶知真想说,要不是曾经和你睡过一张床,我还真的会信你的话。
他说:“放开,有什么事情等你酒醒了再说。”
赵景深摇头:“你不承认你是我哥哥。”
陶知为了安抚他,只得道:“承认,我是你哥哥,但只是萍水相逢的有年龄差的朋友而已,你不要太在乎。”
结果赵景深一听,竟然露出点久违的笑容,一松手,还不等陶知反应过来,一把就将陶知拉在怀里抱住了。
陶知愣得像根木头,但因为四周人声嘈杂,还有其他眼睛看着,他无暇去感受这个距离四年的拥抱,就急忙去推赵景深:“松手,你干什么!”
一转眼,不远处是刚才桌上一个熟人,他落了东西回来拿,就看见赵景深和陶知抱在一起。
陶知吓得着急,但第一时间急的不是自己,而是怕人误会了赵景深,他灵机一动喊了那人:“他喝多了,认错人,帮帮忙带他从这儿出去吧!”
那人将信将疑,过来时,赵景深已经站直了,他垂着双手,说:“没事,风一吹清醒了。”
来人意味深长地看陶知,没有说什么,打个哈哈又走了。
陶知已经不是四年前的陶知,他说话的语气不觉带上一丝愠怒:“他们肯定会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会很麻烦,他们会想方设法来找我,再拜托我去找你办事,你为什么要这样?”
赵景深闭了一下眼睛,说:“对不起。”
“算了。”
陶知觉得自己现在脾气有点大了,但他的烦躁更多是来源于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而非真的怕麻烦,他不知道怎么甩掉赵景深,继续跑?他跑不掉的。
况且现在赵景深打着亲情的旗号,实在让陶知烦闷不已,他道:“从你欺骗我那时开始,你就不是陶勉了,陶勉不会对我做这种事。”
“对不起,很抱歉我是陶勉,你不喜欢陶勉,也不喜欢我。”
赵景深这句话说得平淡,说完,转过身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陶知看着他的背影哑口无言,他想说我从来没有不喜欢陶勉,我也曾经真心爱你,但现在这两句话都已经不合适再说出口了。
转过几天之后,陶知给店里摆了一些钩针花束,标价一束一百五,不算便宜。他以前不做这个,因为会让他想起当年那个没来得及拼的永生花——那束乐高,但他现在想要开解过去的自己,所以做了这个摆件,将花束摆在桌面上之后,陶知托着腮看了许久,猜测这束花会被谁买走,没想到的是几天不见的赵景深来了他店里,第一眼就落在了花束上。
陶知每次的开场白都是那句话:“你来干什么?”
赵景深瞥他一眼——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陶知,以前他每次都用一种极度专注的目光认认真真听陶知讲话,现在不一样了,他瞥他一眼,指了指花束:“你新做的?”
陶知说:“是。”
“很漂亮。”
赵景深走上前去,手指抚摸了一下伸出来的向日葵花瓣,然后他看看价格牌,说:“我买这个。”
这不是陶知想象中的买家。
可赵景深已经将花束拿起来,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准备付账:“我扫码了。”
既是顾客,尽管陶知心有顾虑,也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他说:“是,你扫吧。”
赵景深滑开手机,壁纸上是一个男人的照片,那显然不是赵景深本人,陶知看了一眼,又觉得不该看,将目光移开,却听见赵景深说:“我和段平安在一起了,不会再骚扰你,上次喝多了,很抱歉。”
陶知听了第一句话的时候,心中就冷了一大半,赵景深将手机壁纸翻开给他看了一眼,那的确是段平安,仍然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戴着耳环,很漂亮。
如果赵景深拿出来的是一个陌生人的照片,陶知可能还会像前几天一样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现在看到段平安,他完全信了,因为这代表着:此人你也认识,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他本人,也可以去问认识他们的每一个人。
陶知怔忪着,直到听见收款的语音,他回过神,下意识问了一句:“买花送给段平安?”
赵景深点头。
“永生花啊。”
陶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笑了一下,随后说:“你们以前就很配。”
赵景深说:“嗯,我走了。”
“再见。”
陶知下意识说再见,但又忽然叫住了赵景深:“等等,有几句话,你……”
他有点不知道这话怎么说,又觉得自己的立场不应该说,可又过不了心里那个难受的劲头,犹豫之间,赵景深说:“你说吧。”
“就是想说如果你有对象,麻烦和我保持距离,我们毕竟曾经是情侣,你不应该对我说那些话,你根本不应该来这里买花。”
这话听起来醋醋的,但的确是陶知的真心话,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他是现在的段平安,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自己对象和前任如此相处。
可赵景深冷冷静静的,说:“我只当你是哥哥,四年前我太幼稚,出于一种独占欲做了那些事,现在早已想通了,段平安知道我和你的关联,他一直跟我说让我对你道歉,他说我应该对你好,以弟弟的身份。”
一大段话,陶知却觉得没听懂似的,什么意思,四年前不是爱只是独占欲,四年后决定以弟弟的身份好好回报当年的养育之恩?
赵景深拿起花束,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需不需要。”
陶知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陶知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很快,他就知道赵景深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一周之内他店里来了三个财大气粗的旅行团,三次下去几乎将店里东西买空了,一问,说是赵先生推荐的,陶知就知道是谁了。
这还不算,又有很多手工艺品特展的邀约发在了陶知的短信里,很多陶知感兴趣但没有机会参加的展览现在也有了邀请函,他知道这是赵景深做的,发信息过去让他别这样,他只说:【我欠你的】
最离谱的是,陶知的房东突然给他发消息说房子卖了,换了新房东,陶知一看新房东头像,这不是赵景深还是谁?
陶知发消息:【你怎么知道我住址?】
赵景深回:【段平安找人问的】
陶知竟然无言以对。
陶知租的是老房子,水电费都需要交给房东,再由房东交给管理处。他给赵景深交这个月的水电费时,赵景深说他要去房子里看看,可能会换一下新水管和壁挂炉,陶知有一种自己被人一步一步逼在墙角的感觉,但这样形容也不太对,因为他旁边还有路,他随时能走。
只是他太犹豫了,如今他不是一只轻盈的雀鸟,而是一头笨重的大象,他的生意,他的合作伙伴,他的员工,他家里的每一个杯子每一条毛毯都挂在他身上让他寸步难行,这也导致他的心态变化:赵景深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对吧?
第57章 7 分手能找你喝酒吗
周六的时候,陶知在赵姓房东的要求下留在了家中,等他上门来检查电器设施,他本想给自己做顿饭,但怕赵景深来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便打消了念头,点了份外卖。
外卖吃到一半,门领响了,陶知打开门,和赵景深对视了一眼。
这只是很平淡的一眼,随后他让开身子让赵景深进来,说:“你随便看吧,我在吃饭。”
赵景深说:“好。”
他还是这样惜字如金,陶知想,然后便继续坐下来吃饭,但很奇怪的是,赵景深来之前他吃得挺香,来之后他却觉得这饭菜食不知味一样,吃得很难受。
但陶知一贯不剩饭,就着水又吃了两口之后,赵景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说:“管道有点漏水,你没发现吗?”
漏水?
陶知还真没有发现,但他还没有走过去看看,赵景深就打电话给对面人说送新管道来,陶知又闭上嘴巴埋头吃饭了。
赵景深又去厨房和阳台看了看,阳台和客厅是相通的,他走过去蹲下研究管道的时候,陶知能看到他的背影,那已经完全是一个男人的肩背了,他比四年前更成熟和宽阔,更不见了十年前陶勉的任何影子,陶知不知觉地抿了一下嘴巴,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感受。
没什么问题,就等新的管道和工具送上门更换了,赵景深自己拉了凳子坐下来,就坐在阳台的光影下面,他先是看了陶知一眼,随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说:“介意抽烟吗?”
陶知双眼略睁,一向让人的他顺口就说:“没事。”但回过神来,他又觉得怎么能抽烟呢。
话已经出口,赵景深也已经摸出了打火机,那是街边小商店一块一个的塑料打火机,蓝颜色上面有枫叶,土得可怕,陶知默默收了袋子,说:“抽烟不好。”
赵景深淡淡一笑:“味道太大了是吧,我去外面抽。”
“烟瘾这么大吗?”
陶知知道自己不好去管赵景深,但让他憋着不说也实在难受,他吐了口气,换了个说法:“段平安看起来也不像抽烟的人,你少抽点,总让别人抽二手烟。”
赵景深便将烟熄了,但雾气未散,他在缭绕的白雾中忽然说:“其实我们关系不好,我和段平安。”
陶知理解了一下这句话,赵景深和段平安关系不好?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总是这样,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就能形同陌路,爱起来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一起,不爱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
陶知将赵景深划分在普通男人之中,想着原来他是这样薄情的人,不觉放松了警惕,又问:“你前几天不是还给他买花吗,不是挺听他的话?”
赵景深在渐散的雾气中抬眼,说:“性生活不和谐。”
陶知直接大脑宕机了。
赵景深虽然说这种话,但是他很宁静,语气也松弛,像那种学术讨论一样正经,他说:“对于情侣来说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生活在……”
“停!”陶知耳朵都红了,“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不负责指导你们的感情生活,你不是要换水管吗,人还没来吗?打电话问问吧。”
陶知站起来,提着外卖盒子要扔出去,顺便躲避一下这种窒息的烟味,但他刚将垃圾放在门口,一回头,赵景深竟然悄无声息站在了他的身后。
陶知吓一跳,向后躲了一步,但赵景深只是从他的身侧伸手去开门:“人来了。”
门被打开,电梯也响了一声,果然有人出来,但那人将东西交在赵景深手上之后就走了,陶知很迷惑:“不是他修?”
“我修。”赵景深说。
他钻进了卫生间,让陶知拿着手机在近处打光,陶知弯腰站在他旁边,心里乱糟糟,总觉得赵景深不怀好意但是找不到证据怎么办?
虽然陶知没念过几年书,但骨子里却是一个非常有秩序的人,凡事都很讲道理,赵景深伤害过他不假,但他不是那种会将旧怨带给新人的人,对他来说,现在的赵景深就是一个新人,一个和他不应该有交集的新人——他的底线就是没有交集就好。
当然,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有了交集,那底线就变成了:不谈感情就好。
赵景深卸了旧管子,拿起来看了一眼,说:“锈迹很重,这里水不好,你不要喝自来水。”
陶知家里有大桶矿泉水,但他做饭还是用的烧开的自来水,闻言他道:“没关系吧,我烧开喝。”
“装个净水器。”
陶知没答话,只想着以前在山里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虽然现在条件好了,但也没必要这样矫情。
换上新管子之后,赵景深用胶水封口,他手法娴熟,让陶知有些意外,在他心中赵景深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没想到如今这么生活化。
赵景深似乎能听到他的心里话一样,说:“大四我和段平安一起出来住,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做,什么都会了。”
虽然不应该,但陶知心里还是有一种,自己种下的一棵树去给别人乘凉的感觉。
“其实除了性生活不和谐,我们还有其他矛盾,我说了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做,他什么也不做的。”
陶知嗯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我觉得当年很对不起你,不想再对不起下一个,所以……”
“等等。”这是今天陶知第二次打断赵景深了,因为这句话像根针一样戳得他难受,什么叫因为对不起我所以不能对不起下一个?
“你对不起第一个,就去补偿下一个,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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