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劝的情真意切,何嘉却不为所动,摆明了还是要去。见状,负责老师也不再坚持,摸着眼镜无奈道,“从昨天到现在我劝走了四五个,只有你和林志死活不听劝。老师就一句话,万事安全最重要,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了吗?”
何嘉认真地应下了。
出了学校,他漫无目的地走回家。没有刻意地往哪个方向,脚下却莫名地走到了西林。
这里承载了他和谢鑫昊的许多。
第一次正式见面,第一次交流,第一次看到工作中的谢鑫昊。
还有一段时间,他在这里见到过谢鑫昊和不同的人进进出出。他生气过,嫉妒过,在心里埋怨谢鑫昊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他可以追求,却一点机会都不给。
他不是第一次在背后注视,自从在A大重遇当初那个在河边救人的少年,他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地落到谢鑫昊身上。
但谢鑫昊太过耀眼,目光分给过很多人,却唯独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何嘉伫立在门前的树下,静静地看了很久。
良久后他继续抬脚往前走,老玉匠的铺子开在背后那条街,他绕行了几十米,走进店里。
“嘿!”
老头儿发出声简洁的语气词,很惊喜地看着他。
“这是心上人不满意那扣儿,上我这来回炉重造了?”老头儿玩笑道。
何嘉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讲,“那是下一个人的事了。”
老头于是懂了,这是掰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那是他没眼光。”老头儿嘁了一声,抬起屁股给何嘉搬了条凳子,两人坐在门口晒太阳。
“多好的平安扣,你前前后后忙活那么久,怎么还能掰了……”老头儿说话不讲究,直言不讳也不怕戳到人痛处。
“怎么也不把东西要回来?”
何嘉“嗯”了一声,有些失笑:“都送出去了。”
当初是他心甘情愿送的,谢鑫昊怎么处置,送人也好扔了也好,他无权过问。
“这样,我老头子也给你刻一个。你不是喜欢手串吗,我看你宝贝得很。”
何嘉笑着点头,“好。”
从店里出来,他嘴角的笑放下,老玉匠的话倒是提醒他了,谢鑫昊那里还有一颗墨玉珠子。
平安扣他可以不要,可这颗珠子,他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
出租车在丽水苑停下,何嘉没走出几步,抬眼就在门口看到了章博煜。
“嘉嘉。”
何嘉眉头轻皱。这两个人仿佛商量好了,学校家里轮流堵。
“别这么叫我。”
“我下个星期就要走了,和我聊一聊好吗?”章博煜放低语气,几乎是在求。
何嘉停下脚步,“就在这儿说。”他转身,目光略过章博煜手腕,那上面已经没了那条手串。
章博煜自是察觉到了,苦涩一笑:“我取下来了。”
“你可不可以再原谅我一次?”
“你指的是什么?背着我去找谢鑫昊,拿我父亲的遗物说谎,还是欺骗我?”
章博煜脸色一白,“对不起。”
“你刚回国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只能是朋友了。现在看来,你是连朋友也不想做了。”
“对你,我又怎么甘心只做朋友。”章博煜笑容更加苦涩,“我以为你们分手了,我就有机会了,可你还是不愿意回头看看我。”
何嘉不明白章博煜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之间,从来不关谢鑫昊的事。”
章博煜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在身边,后来章博煜表白,他同意了。他以为他们之间,不论是爱情还是依赖感激,都能支撑他们的这段感情。
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你不会无缘无故和我提分手,但既然你提了,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分手两年,其实你根本不是非我不可,只是占有欲作祟,接受不了我和别人在一起罢了。”
何嘉冷静极了,“你明明知道那条手串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但你利用它挑拨我和谢鑫昊。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供争抢的对象。”
章博煜还想辩解,何嘉却没给他机会:“你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就连感情也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世界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
何嘉说了许多,最后竟有些怅然,“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当年爸爸去世了,我唯一庆幸的事只有两件,一是妈妈还在,二是还有你和思佳陪在身边。”他顿了顿,“我很感激你那时候拼命把我从噩梦里拉出来,也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但现在,到此为止了。”
何嘉笑了笑,“章博煜,祝你一路顺风。”
周围很久没有传来动静。
章博煜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球看得干涩也没有移动分毫。
那年他在美国录下的那段录音,何嘉青涩地说出结婚誓词,其实是为了留住他。
两人分处异国他乡,大一上学期还没结束,章博煜分手的念头就已经初露端倪。何嘉不安,只身一人跨越大半个太平洋来到美国,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他。
可事与愿违。
章博煜僵硬地挪动脚步,下周,飞往美国的航班之后,遥远的国度,再也不会有何嘉等候了。
第65章 芷溪村
出发前一晚,宋敏华特意请了假回来,还有奎思佳,两人说什么也要在临走之前给何嘉做顿大餐。
何嘉拗不过,只好依她们。低下头,手指在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上游移,迟迟没有按下拨号。
他实在不想和谢鑫昊再有牵扯。
吃完饭,他开车送喝了酒的奎思佳回家,毫无意义的在街道上转了几圈后,何嘉方向盘一打,驶向谢鑫昊的公寓。
钥匙早被他连带着那些礼物一起,物归原主,现下也和上次一样,只能干等。
何嘉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还病的不轻。上一次在门口等了几个小时,回到家就被刺激得失了忆,现在竟然又自虐一般找上门。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在十几分钟后醒悟,皱着眉就要往回走。
“请问你找谁?”
就在他扭头之际,背后响起一道犹豫的声音。
一个身穿保洁服的阿姨看着他,询问道。
“谢少一个星期前就换了房子,如果你找他,我可以把那边的地址给你。”
搬走了?
何嘉怔然,半晌后才点了点头,拿着手上的地址调转方向去御园。
这一片比市里的公寓要远,他开了二十分钟的车,车子停下时反倒踌躇不前。
何嘉在心里暗示,自己只是为了要回那颗珠子。
他下车走了几十米,按照地址找到独幢平层,谢鑫昊就站在庭院前的泳池边,而身边,赫然又站着一位年轻男人。
“你不下去?”于斯连问。
谢鑫昊摇头,没什么兴致。
于斯连了然,“你们口中的那个何嘉,我着实想见见,但可惜,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于斯连故意激他,谢鑫昊闻言果然皱眉:“没什么可惜的,我会把他追回来。”
于斯连但笑不语,谢鑫昊却突然问道,“齐越惹你生气过吗?”
“当然。”
“没想过分手吗。”
于斯连无奈一笑,哪有人这么问的,但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因为我知道他足够爱我,不管是生气的时候还是吵架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何嘉为什么会离开你?”
谢鑫昊低头不语,于斯连也不再继续,手上搭了条浴巾准备递给泳池里的齐越。
齐越恶趣味地往于斯连身上泼水,谢鑫昊冷着张脸看向池子里的一对落水鸳鸯,颇为无语。
然而下一秒,恍若有所感应,他视线上抬,看见几米之外的何嘉,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谢鑫昊心里一惊,长腿一迈就要去追。
“仔仔!”
何嘉充耳不闻,脸色发青,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快还是被刚才那一幕气到。
“你听我说仔仔。”谢鑫昊福至心灵,急切地解释道:“他是于斯连,齐越的男朋友,你别误会。”
何嘉停下脚步。
谢鑫昊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脊背,双手护了一下,被何嘉很快避开。
“齐越也在,他们一起来的。”谢鑫昊面向何嘉,收回手。他今天没打理头发,头发垂下来,柔和了五官的锋利,在心上人面前,不知所措的表情无比生动。
“我上次在西林丢的那颗珠子,吉宇说在你这里。”
“请你还给我。”
何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谢鑫昊轻易牵动了情绪,但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在谢鑫昊解释完,他很快平静下来。
谢鑫昊眼神暗了下,没想到何嘉是因为这个而来。他目光闪烁一瞬:“珠子被我带回谢宅了。”
“现在可以去拿吗?”何嘉礼貌询问。
“家里现在没人。”谢鑫昊脸不红心不跳,“我爸妈带谢濯瑜出去玩了,一周后才能回来,我没有老宅的钥匙。”
何嘉越听越皱眉,但谢鑫昊目光坦荡,一幅他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那麻烦你到时候交给奎思佳,我一会儿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你。”何嘉看着他,“这颗珠子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谢鑫昊目光一颤,随即质询道:“为什么不能亲手交给你?”
然而何嘉话已经说完,转身就要走,谢鑫昊再一次拦住他,目光热切。
见走不了,何嘉索性停下来,坦白道,“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马上就要去芷溪村,而奎思佳是他是他仅剩的可以信任的人。
谢鑫昊闻言动作停顿了,何嘉没再犹豫,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泳池边,齐越已经擦着头发上岸,见他失魂落魄,狐疑地问:“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刚才那个人是谁?”于斯连问。刚才谢鑫昊一言不发往外追,他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果然。
“何嘉。”谢鑫昊沉声说。
“何嘉来了你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追。”
谢鑫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他说不想看见我。”
“他说不想你就不追了?”齐越抬高音量,“活该你没老婆。”
谢鑫昊抬脚把他踹下泳池。
“你信不信,要是你真从此在他眼前消失,不出一个月人家转头就把你给忘了。”齐越甩落发梢上的水,抹了把脸,“感情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相爱就在一起,感受不到爱了自然分开。你首先得让何嘉感受得到你的爱,才有资格说喜欢。”
于斯连把齐越往岸上拉,齐越搂着人走出庭院,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
谢鑫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开车回了谢宅,口中外出旅游的魏女士却坐在客厅,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妈。”
魏如从鼻子里哼了声,口是心非:“还知道回来。”
“拿个东西。”谢鑫昊短暂的在客厅停留片刻,回到房间取了珠子,头也不回又要走。
“回来。”魏女士人到中年气势不减,施施然喊停了人,“你急什么?人家是屁股都没坐热就要走,你倒好,连屁股都不想落。”
“妈,我有急事。”
魏如显然是不相信,慢条斯理地交代正事:“你刘叔家的小儿子下周到谢氏实习,你有空过来带带他。”
谢鑫昊眉毛一拧,魏如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公司的事他向来不插手,让谁都轮不到他来带。母亲口中的“小儿子”与他年龄相仿,早在几年前就向家里出了柜,两人早年在宴会上见过几面。
“妈,”他沉下声音,“你以前从来不管我这些。”
魏如也正了神情,“你也知道。之前我不管你,是因为知道你爱玩,可你玩出什么名堂没有?”
“难得你和何嘉安稳了一阵子,我以为你这是收了心,可转头你就告诉我分手了。”魏如语气严肃,“我和你爸从来没干涉过你,可你也不能一直这么玩下去!”
谢鑫昊沉默了片刻,“刘洋那里我不去。我喜欢的人是何嘉,我会把他追回来的。”
闻言,魏如颇为吃惊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陌生。作为母亲,她嘴上说着不管,实际上几年间一直关注着谢鑫昊的情感动向,从他嘴里能说出这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生新鲜。
“拿什么追,拿嘴皮子追啊?”
谢鑫昊一噎,不说话了。
回到家后,宋敏华已经洗漱完,坐在客厅静静地等他回来。
“妈,怎么还不睡?”
“妈妈想等你回来,说几句话。”
宋敏华行程很紧,这次请假都实属不易,所以格外珍惜和儿子独处的分秒。
“真的想好了吗,儿子?”她轻声问。
何嘉点了点头。
宋敏华缓了会儿,何嘉递过去一杯温水,她摩挲着杯壁,很久才开口:“芷溪村,是你爸爸归家前的最后一站。”
自从五年前的那次意外,她再也没有主动在何嘉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事关何渊,不管母子俩再怎么故作坚强,都始终是二人心里的一道疤。经年累月,痛楚非但没有消弭,反而演化为二人避而不谈的隐衷。
“妈妈知道你放不下,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连你也有个好歹,你让妈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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