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的有,她与程月渡分明才是第一次见面。顾青竹就算怀疑,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深信不疑,甚至为此主动质问自己。
更重要的是,程月渡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只是为了让顾青竹误会?
她能得到什么?
应许想不出答案。
她根本没来得及看那封信,便被顾青竹撕毁。看omega的态度,她也并不愿意谈到那封信的内容,只称呼它为“恶心”。
唯一牵强的解释,或许只有顾青竹太讨厌alpha,以至于看任何alpha都草木皆兵。
但这其中也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为什么不是别的alpha,偏偏是程映雪?
应许想不出答案,便回到了舞台。
台下的观众不知原因,比先前更热情了些,她随口回复着主持人的问询,心内的困惑却依旧如丝线一般缠绕,难以下手。
下台后,解锁的屏幕里,程映雪的名字出现在主页。
半个小时来,alpha陆陆续续发来许多照片,都是她摄影的景色,除此外没有多余的文字,极其克制。
应许本想问询她的心,也淡了下去。
仔细想想,就算程映雪在信里写了越矩的内容,那也是她的自由,是粉丝对艺人的喜爱。如果顾青竹不来首映礼,她根本不会看见。
这完全是一起巧合……
贸然问询她信里写了什么,或许还会引来没必要的误会。
沉思时,应许没注意到易宁的欲言又止,直到回到休息室,她才讶然发现。
顾青竹并不在这里。
室内被整理过,空气中再不复任何信息素,连带垃圾都被清理干净。
应许顿住脚步时,易宁终于开口:“顾、顾总说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她只说了这些吗?”应许皱眉。
正常情况下,omega不会不告而别才对。
她很依赖自己,应许清楚,那是一种混合控制欲的依赖,像是将她视作不可缺少的所有物。
正因如此,离不开这段关系的,一直是顾青竹本身。
这也是应许适才脱口而出质问的原因。
她自以为自己掌握了真谛,可以借此‘反驳’顾青竹。
但事实证明,这毫无作用。
易宁小心点头:“对。”
其实就连这些,也是陆助理代为转告,顾青竹脸色难看,独坐的那段时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直到离开时,双眼还有些泛红。
好一会,应许才说:“我知道了。”
下午的行程是看展,去往秀场的路上,应许给陆助理发送讯息,问询顾青竹的状况。
Beta的回答姗姗来迟,文字里也客气几分,说顾青竹的过敏用药以后缓解不少,现在正准备飞回剧组,继续拍摄。
应许并不认为,顾青竹会这样轻松便将这件事揭过。
可omega主动离开,或许说明她想要冷静,再去逼迫,或许会适得其反。
最终,应许也没有多加追问。
对话框在一句“辛苦你照顾青竹”中沉寂。
顾青竹盯着那几条消息看了许久,直到双眼酸涩,方才闭了闭眼。
门外朦胧传来声音,她起初以为是有人敲门,打开后才发现空无一人,只是自己的幻听。
好一会,她又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记录,突发奇想,这会不会也是自己的幻视?
侧脸时,茶几上放着一把水果刀,她轻轻松出口气,握紧了它。
……
“青竹?”
“顾、顾影后?”
耳边不断传来细碎的声响,顾青竹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过去了。
“嗯?”她看向站在身侧的人,是同组的omega演员林鹿,二人有许多对手戏,关系也或多或少拉近了不少。
“等会开拍了,陆姐让我来叫你。”
顾青竹问:“她怎么没来?”
林鹿说:“她接了个电话,好像有急事要处理。”
顾青竹颔首,以为是陆助理的私事,没再多过问。
林鹿却又亮起屏幕,笑着说:“对了,你看了今晚的热搜吗?”
顾青竹喝水润着喉,摇了摇头,omega便为她念起动态内容:“应许受邀参加慈善晚宴,与多位名人合影,由她创作的画作拍卖出了千万高价。”
顾青竹吞咽的动作终于停了。
她擦去溢出来的水,好一会才说:“慈善晚宴?”
女人看着评论,没注意到身侧的插曲:“程筠也在,应该是她家举办的吧?”
程筠的身份在圈内不算秘密,omega对这些大集团的称谓也并不了解。说起这件事,也只是因为想起了顾青竹与应许的关系——进组后,凡是闲暇时,顾青竹总会对着屏幕斟酌字词。
屏幕那侧是谁,也算不上秘密。在应许首次直播后,二人便捆绑在了一起,搜索任意一方,都能看见二人名字相并列的词条,有种古怪的亲密。
不止如此,在顾青竹眼前夸应许,也会收获omega的笑容,足以说明她对应许的重视。
只是寻常能提到应许的机会太少,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林鹿自然迫不及待开始发挥,以为这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可顾青竹的指节却一点点握紧了杯子,几乎能看见手腕凸起的青筋。
也是这时候,林鹿才发现,分明是炎夏,女人却穿着长袖,唇间几乎没有血色,仿佛失血过多的病人。
“顾老师?”她察觉到不对,茫然问询,下一秒,茫然变成了某种惊惧——
顾青竹因为她的叫声骤然回神,这才发现杯中的水不知什么时候洒了,浸透了衣角。
“……不用,只是走神了。”她开口,“先走吧。”
可眼前的女人没有动作。
林鹿死死盯着顾青竹的手臂,衣袖被打湿后,白皙的手臂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的疤痕交缠着,破裂的伤口渗出雪竹,宛若陈旧石板上刻烙的密文花印。
“手……”林鹿强掩惊惧,“你的手……顾老师。”
这是自残吗?顾青竹会自残?为什么?
顾青竹本就心情烦躁,再被打断,眉头皱紧:“我还有些事要做,你先走吧。”
这与逐客令无异。
林鹿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直到顾青竹的眸中逐渐染上厌烦,她方才满含惊惧的离开了。
omega走后,室内恢复沉寂,顾青竹解锁设备,点开了她适才打开的话题。
热度最高的那条动态里,是应许与程月渡的合影,手指不知什么时候不断摩挲起手臂,直到更尖锐的东西刺入……顾青竹也忘了这是什么时候起有的习惯,只知道每当自己很焦虑的时候,这样做总会有助于她轻松几分。
顾青竹盯着这张照片,神情空白了片刻,再回神时,她才发现周遭弥漫起星星点点的锈气。再看自己的手臂,上面血肉模糊一片,再不复刚才的洁白。
*
“应姐……”
直到易宁叫她,应许才回神。窗外,车辆已经停靠目的地,门童不断重复打开车门的举动,宛若程序化的机器。
今夜,她受邀参加程家举办的慈善晚宴。据对方所说,这场活动的募集捐款将全权用于程家举办的慈善基金与名下福利院。
究竟有多少能用于善事上,旁人不得而知。但这次晚宴规模却极大,甚至内置了小型拍卖会的流程,将拍卖受邀嘉宾的画作。
应许并不会绘画,但为了配合流程,她还是创作了一幅。
宴会厅灯火明亮,处处都是衣香鬓影,大多人应许都不熟悉,少部分有所印象的面貌都围绕着旁人攀谈。
她没有多看那些人,因为程月渡正在等她。
甫一见面,程月渡目光先停滞于应许身侧,见她身后只有易宁,露出几分惊讶,很快收拾好情绪:“应许。”
应许对这种目光不算陌生,过去几天里,也有许多人惊讶,顾青竹不在她身边。
“好久不见。”她平静回应,alpha脸上笑意更甚,领着她往里走。
这场晚宴本就由程家牵头,程月渡的一举一动都引来不少目光,能被她引路的人,自然有更多人好奇。
但在看清应许的脸后,那些好奇又变成一种果然与笃定。
“顾青竹身边的人。”
顾青竹不在,她们也并没有避讳,直抒胸臆。
应许听见,脚步一顿,程月渡像才注意到这些话语般,露出些抱歉:“她们对你并不了解,有一些误会。我让人……”
“不用。”应许摇头。
她们说的似乎也没有错,如果不是顾青竹,自己的确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来这里。
程月渡的话并不多,拍卖会开始前,二人只是喝着饮品。偶尔会有人上前主动打招呼,继而,程月渡与她们闲谈着应许并不了解的公务,甚至听见了熟悉的名字,盛昌明。
青虹股市被重创后,盛昌明元气大伤,他最近似乎又在计划新的项目,正在四处拉拢投资人,期望这次回本。
那些人注意到应许,都会在离开前想,盛昌明比起四处打秋风,不如回头求一求顾青竹。
只是这些话,以几人的身份,是没资格当面说的。
直到拍卖会开始,二人周遭方才清净片刻,但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嘉宾入场,分座于四方,并不算小的会场再次被坐满。
也是这时候,应许看见了程筠。四目相对,女人看向她身侧的alpha。
应许垂眼,避开了这场无声战争,直到程月渡开口:“最近要处理的事太多,抱歉。”
她这才发现,程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去了最后一排。
应许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只注视舞台。
随着主持人登场,一幅又一幅画作被搬上荧幕,简洁的字句介绍着它们的来历。
当她介绍到“应许的画作”时,几乎是全场静谧了一刹,那是一幅油画,绘画着绿叶与玫瑰,笔触细腻,显然出自专业人士手笔。
镜头给到应许时,她怔然一刹,露出一个笑。
观众席当即也赞叹起来,主持人更是毫不抑制赞美之情,只有应许问:“为什么换了?”
她交的画,根本没有这么优秀,这是在造假。
程月渡道:“为了更多人关注这件事,作秀是必然的。但应小姐不用担心造假。”
下一秒,她举起牌子,主持人叫出了一百万的价格。
继而是两百万、三百万,似乎有人与程月渡较着劲,总是比她高一些价格。应许回头看去,叫价的另一人正是程筠。
当这幅画被程月渡以千万价格收入囊中时,全场咋舌,就连应许也有些惊讶数字的高昂。
拍卖会就此步入尾声,回到后台时,工作人员送来画,程月渡却随口道:“应小姐带回去吧。”
赢了程筠,她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应许不懂这种情绪的来源,只是说:“青竹不喜欢这种风格的画。”
她并不觉得,自己与顾青竹的关系在程月渡眼中是秘密,提及对方的态度也格外自然。
这并不是谎言,又或者说,比起厌恶某种风格的画,顾青竹讨厌墙上有任何装饰物,越干净越好。
程月渡似乎有些惊讶,却没有强求,只是让人将画收起。直到旁人都离开,她才终于开口:“程家给顾小姐发了请柬,但她并没有回复,我以为她会和你一起出席。”
应许思索片刻,道:“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我在想办法解决。”
“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吗?”程月渡问。
这一次,应许静了好一会,方才开口:“你认识许应吗?”
这个问题并不算难回答,程月渡说:“不算熟悉,但了解一些事。你和她很像……你们间的误会,和她有关吗?”
不需应许回答,她似乎已经从几句话里拼凑出模糊的可能:“之前听说,顾青竹和许应的关系不错,第一次听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惊讶。”
毕竟,就算要恋爱,顾青竹没有必要舍近求远,放着相识多年的许应不选,和应许在一起。
程月渡想了想,问:“你是最近才听说许应吗?”
……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几个月,说“最近”,也不算谎言。
应许点头,程月渡脸上便露出几分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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