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说你今天来公司。”
“他跟你说这个干嘛?”
“我问他的啊,我知道你忙,平常也没机会看你。”叶华兰三下五除二揭完,垃圾扔到一边,两手揽住他肩:“怎么,嫌妈不请自来了?”
“哪敢啊。”叶漫舟在她旁边蜷缩着一截身子,默默道:“你想我直接跟我说呗,不就开个车的事,大老远,干嘛自己过来。”
“你开车几小时,每次呆不到一会就走了,妈不想给你添麻烦。”
“妈怎么能是麻烦呢。”叶漫舟给她紧紧脖上的围巾。
叶华兰嘿嘿笑。
“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嘛,好不到哪去,差不到哪去。”
“但我看妈气色好多了,白里透红的。”
“是么?”叶华兰摸摸脸,赧然:“可能你爸刚亲我来着,有点臊。”
叶漫舟立马恶心了一下。个老流氓。
叶华兰肘击他,“干嘛,就许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不许我们夕阳红干柴烈火?”
“没有没有。”叶漫舟给他亲娘那用词雷得够呛,“你干你们的么。”
“说到这个。”叶华兰左右一看,“人呢?”
叶漫舟眼皮一跳。“谁?”
“那孩子呢?”
“哪个孩?”
“你别跟我装傻。”
“没有,真没孩啊妈。”叶漫舟咽口唾沫,道:“我那么洁身自好,妈你怎么这么想我。”
叶华兰双手扒过去扯他脸皮,叶漫舟脸一下变形,声音也变形:“妈妈妈——”
叶华兰问他:“人呢?”
“他他他去上洗手间——”
“你怎么不陪他去?”
“我我我等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我我听到你声音了——”
“我刚刚都没讲话好么?”
“我我我中午也看到你了——”
叶华兰手一松,失落:“啊靠,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叶漫舟搓了把脸,满含热泪。
叶华兰后知后觉,“那你喂他吃东西是在给我看啊?”
叶漫舟冤死了,“没有!我知道你在看我动都不会动一下!”
“为什么?”叶华兰看他一眼,笑:“你不好意思啊?”
叶漫舟低头不吭气,不知道脸是给掐红的还是怎么红的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当年冲进你老子办公室把人家啃得嘴皮子都出血,现在气魄都哪去了?”
然后叶漫舟两边脸一大一小肿了半个月。一边是游承静扇的,一边是祁盛斌扇的,一大一小是因为祁盛斌还多扇两下。
叶漫舟想起自己当年那臭德行,恨不得再给自己来一耳刮子。他低声:“妈你别说了,我那会犯浑,我知错了。”
“你知错了啊?那现在确定不犯浑了啊?”
“不了,绝对不敢了。”叶漫舟边摇头,心里头狂滴血,糟蹋人一下要五年来赔,这滋味他真是受够了。
叶华兰看他这样,倒是十分可圈可点。拍拍他肩膀:“好了,妈知道你成熟了,也知道你最近付出很多努力,但是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对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心里有多少数?”
叶漫舟愣一下。
“你自己觉得,照这个情况发展,把握大么?”
“你煞费苦心把自己和他凑到一起,可是等到节目一过呢?你有考虑过你们会怎样么?你有想过对方一直不答应该怎么办么?”
“如果一直没有结果,你的底线在哪里?”
“或者,有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喜欢上了别人,跟别人在一起,你会......”
“我会疯掉。”
叶华兰一顿。
叶漫舟慢声:“我会疯掉。发很久疯,去骚扰他,直到我被他彻底讨厌。但只要我确定和他在一起那人是个混账,我就会一直发疯。我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人很好,人家两情相悦呢?”
叶漫舟眼睛发直,想了许久。
一开口,却觉空气流经喉舌,都似刀割。连想象都那么痛。
“可能会一个人发一阵子疯吧。”
“然后,彻底退出他的世界。”
“但是,只要让我看到机会,我还是会回来。发疯,对他好,接着发疯,随便怎样都好,不放过他。”
“他不答应,就想这么跟他耗一辈子。就不想放过他。”
叶华兰看着他,叹口气:“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么?”
叶漫舟低下脸,沉默一会。
他开口:“妈,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我以前也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你当时回答是,我才多大?张口闭口一辈子,幼稚,没救。让我晚个几年再想。”
“我听你话,晚个几年,就发现,越来越喜欢了。我没救。”
“真没救。”
“你说一开始我不想忘了他么?我们俩掰那么彻底。从小到大,没人让我那么难受过。”
“我每次一想到他我就心疼,生理性的疼,真的受罪。我当时也恨,恨他怎么出现在我人生里,惹出那么多事,让我这么难受。”
“我不想忘么?我真忘不掉啊。都那么多年了,我忘不了,我怎么都惦记他。”
“他在电视露个面,我就能心里一揪。他在哪里说几句话,除了那几句话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他在我眼前站上一站,所有人都没了,眼里就只剩他。”
叶漫舟靠在沙发,撩了把额发,齿缝里撬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
慢慢的,笑意渐敛。他把视线飘向虚空,眼神晦了许多度。
“他刚离开那一年,是我最生他气的时候。”
“我在最生他气的时候,看他受委屈,也是一丁点痛快都没有。”
“那会他刚出道,被全网黑。他上综艺被人当众嘲,我心疼得不行。他上台表演被砸瓶子,我气得想打人。他在网上被人骂被人诋毁,我恨不得买几十万水军给他一一喷回去。”
“但我,什么也没做。”
“我只是一边难受,一边放任。当时想法可混账,想只要他们再过分点,游承静说不定就回来找我了,我在这等着他,他只要说好我就好,我什么都不计较。”
“可他就都那样,他都不回头。他就硬生生自己扛过来了。”
“我看游承静一步步在那小破公司混到今天这样,我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我还以为自己是谁的救世主,等着谁来讨好我呢?”
“我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时候,就发现我跟他那几年,真的大错特错。”
“——我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叶漫舟阖上眼皮,仰在沙发,脖颈的青筋逐一攒动。
“游承静跟我点破感情时是最后一年,但扪心自问,我真的是他说出口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么?”
“我他妈多贼一人啊?我心里早发现了。我其实早就意识到了,我早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包容我的一切,对我那么的好呢?”
“我成日里开他玩笑,看他脸红,我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呢?我根本明镜一样。”
“——可我就是要装着不知道,就是明知道游承静喜欢我还要故意撩他,我就是要看他小心翼翼地爱我,又敢爱不敢言的样子,我还要故意对他说我讨厌同性恋。每回这么一说,他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似的,我就喜欢游承静被欺负惨了的那样,然后我再哄他,如果我真是也只跟他谈,他一下呼吸过来了,冲我傻乐,冲我撒娇,好像我那话救他一命似的。”
“我就是自己享受,就是折磨对方,我就是......贱啊。”
“妈......我现在都觉得以前的我,怎么能这么蠢?五年啊,我怎么就能把一个人那么重的一份感情,轻视得那么彻底呢?”
叶漫舟忽然哽咽。
“我怎么就那么自大到,连一早就爱上他这件事,都没反应过来呢?”
叶华兰看着自己这个打小起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儿子,此刻声泪俱下地闷在她怀里,哭得那么辛苦,悔得那么清楚,爱得那么痛苦。
她默默抱着他,一下下轻拍他后背。
茶几上纸团成灾。窗外,天色暗了许多度。
叶漫舟缓了许久,才把气理顺。
“对不起妈,刚情绪有点失控,一下没收住。”
叶华兰为他拭泪,“没事,妈大概能明白你意思了。”
“知道错误就去改正,能弥补的就尽力弥补,如果有些事情真的强求不来,适可而止就好,但如果你下定决心,就坚持下去,别轻易放弃。”
“要知道,一颗寒掉的心,不是你几句甜言蜜语,几个甜头,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易融化的。”
“你是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分寸,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只有一点,别让自己太累,不然妈妈会心疼。”
叶漫舟闷闷嗯一声,又颔首,在她肩头靠了一会。
隐约雷鸣。
叶华兰看下时间,“是不是去太久了?”
叶漫舟翻开手机,看到一条游承静半小时前的消息。我有事,先走。
他回完几条消息,好整以暇。起身:“妈,我送你回医院吧。”
“那孩子不来了么?”
“他忙去了。”
叶华兰有点失望似的。“好吧。”
叶漫舟扶她起来,“怎么,你很想见他?”
“对啊,我今天就是特意来看他的。”
叶漫舟一顿,“你刚不说是想我,特意来看我么?”
叶华兰咯噔一下,不小心说漏嘴,讪笑:“都想,都想,我惦记下我未来新儿子,顺便看看我亲儿子。”
“我又成顺便了?”
“我想跟他谈谈嘛,跟你不是随时能聊,没有稀缺性。”
“妈不带这样啊,还没过门就开始厚此薄彼了?”
叶华兰装赖:“别吵吵,你先有本事把人整过门再说吧!”
俩人刚还母子温情着呢,这会又龇呀呱叫地离开了。
程文宇在车里眯了会。
“轰隆!”一响,天穹骤亮,大雨倾盆。他惊醒,转头,见游承静坐在副驾,背对他系安全带。
“完事了哥?”
“嗯。”
程文宇打个哈欠,拉起车座,开启导航,“哥我刚帮你查了下,六院看骨科最强,你们可以......”
“不用了。”
“啊?”
“走吧。”
“舟哥不来了?”
“走吧。”
“哦哦,那我们现在去哪?”
“都行。”
程文宇未明其意,察觉出不对劲。一扭头,突然发现副驾上的游承静身体正轻微发抖,双眸猩红。
程文宇大惊,“哥?”
“走。”
“你怎么......”
“快走。”
“但是......”
游承静眼见一辆银白迈巴赫出现在车后镜,突然失控。
他吼:“快走!快走!”
程文宇惊慌失措地踩下油门。
游承静摊在座椅,好似崩溃,大口呼吸。
“开窗。”
程文宇只敢开一点缝。
游承静身体颤抖,将额角抵在车玻璃,任风雨割去眼角层层不尽的泪水,任汹涌的情绪,如瀑卷袭。
手机震动,消息窗口频闪。
——带伞了么?
——雨有点大,开车别太快。
——回去好好休息。
——天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
——记得按时吃药。
——记得,我爱你。
第38章
叶漫舟最近心情不太好。那次录制结束后, 刚觉得两人有点进展,发出去几个消息,转头就被游承静拉黑了。
他心思绕得九曲十八弯,苦思自己哪里又做错——难道是发他的情话太过牙酸, 对方被土到了?可游承静从前明明很吃这一套啊。
难道是跟老妈坦白从宽时, 被他撞破了?可游承静发消息时他俩还在唠家长里短呢。
难道对方撞见他表现太过妈宝, 被嫌弃了?可游承静自己就挺妈宝了,这男的巨蟹座, 顾家得很。
叶漫舟百思不得其解。
跨年晚会彩排中。
休息室里,刁文秋正在跟仇旗热议最新听来的八卦, 这个男偶像怎么怎么渣,那个女明星怎么怎么花,现在这些新人哎呦喂我的天你敢信。
叶漫舟背对两人坐着,一个人深沉装酷。比起此等凡夫俗子的鸡毛蒜皮,他还是更关注怎么把自己的小心上人加回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斤斤计较, 以为这两个队友, 要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么见色忘友背信弃义,太靠不住, 必须耍耍威风,目前正在一个人孤立整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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