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砰”的一声,阿木尔关上了窗户,之后起身将炭火盆往景知瑜身边拖了拖。景知瑜默默的看着阿木尔将炭火盆拖来,一言不发。
当阿木尔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景知瑜都没正眼看过他。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阿木尔不满道。
阿木尔一边说着,一边将他脸上的胭脂给抹去,自言自语道:“这是谁给你涂的,还是原来的你好看。”
胭脂抹去,只剩下那张苍白的面庞和毫无神气的眼睛。
“看来你在韩充那过的很不好嘛。”阿木尔一脸心疼道:“早知道如此,你还回去干嘛。”
“我回去是因为我是大奚人。归入你们军营,要么是被策反,要么是被俘虏。这两样,我一样都不想选。”
“但你现在还是被我俘虏了……”阿木尔单手撑地,在他的耳边耳鬓厮磨着。
景知瑜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自己最后还是被他俘虏了。加上之前自己骗了他,这次恐怕没那么好过了吧……
算算日子,阿木尔也有好一段日子没有见到景知瑜。
阿木尔的刚要靠近,忽然间,房门被敲响,阿木尔只好别开脸,重新坐了回去。
进来的是那日松身边的随从。
“少主,那日松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
突然被打扰,阿木尔显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站起身来,跟着那随从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阿木尔转身看了眼正襟危坐的景知瑜,叮嘱道:“哥哥,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叙叙旧。你之前所欠我的,我要一点一点地还回来。”
大门再次被关上,整个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来到二楼露台,阿木尔见到来回踱步的那日松。
看到阿木尔来了,他遣走随从,将阿木尔拉到面前来教训。
“阿木尔,你糊涂啊!”那日松指着阿木尔的脑袋怒骂道,“你这是让我叔父知道了,不得气死过去。”
“我怎么了?”阿木尔不解道,自己只不过接受了和谈,怎么那日松反应那么激烈。
“你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接受和谈就是想要景知瑜,你还忘不了他!”
“是,我是忘不了他。即便他那样欺骗我,我还是忘不了他。”
“哼,你一次两次都对那个人心软,连我们拿下大奚,一统天下的目标都可以放弃了是吧?”
“我没有放弃!”
“你这美人都在怀了,讲那么多有什么屁用!我看你是不知轻重,他能骗得了你一次两次,你就不怕他再继续骗你?你找韩充要他的时候,韩充也是想都没想就把景知瑜献给你了,你就不奇怪?指不定他俩是在演戏,准备再骗你一次。”
“……”
那日松一语惊醒梦中人,若是,若是那日松的猜测是真的呢?那他该怎么办?他们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吗。
那日松清楚,阿木尔对景知瑜念念不忘,但问题在于,阿木尔会不会因此这段本不该有的感情而坏事!
“我知道我说的你不相信,但咱可以试试他。”
“够了!”阿木尔怒喝道:“他精神状态很差,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变故,不像是他和韩充演戏给我看。”
“这变故不就是我们打到淮河一带,再往前推进就能南下攻入长江了吗!”那日松着急道:“你这是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
“那日松,我和景知瑜的事你不要管,也别让义父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
说罢,阿木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即便阿木尔嘴上在反驳那日松,但那日松那番话还是像一颗种子一样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翌日,韩充和阿木尔在昨天谈判的房间里缔结好契约,之后双方便纷纷退兵了。
阿木尔将军队退至颍州城,而韩充也退至大本营。等待两国皇帝看过文书之后,双方就正式撤军。
那天正午,景知瑜破天荒地下楼来到江边,注视着韩充一行人登上往回走的大船。
“怎么,想回去?”那日松站在景知瑜身后,故意刺激他道。
“怎么会不想……”景知瑜轻笑道。
“既然想,那就跟着他们回去啊。”那日松逮着机会,狠狠说道了一番:“我知道你怕阿木尔不让你走,但这次我做主,让你跟他们回去,怎么样?”
面对热情的那日松,景知瑜只是淡然道:“我只是想想而已,至于回去,还是算了吧。”
说罢景知瑜便钻进了阿木尔为他准备的马车里。
景知瑜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即便是那日松作主要将他送回去,韩充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而且自己已经被送出去了,照阿木尔所言,他已经是阶下囚了,他也没有颜面回去。
景知瑜这一无心之举,在那日松看来那就是行为极其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景知瑜目的绝对不纯。
第五十章 完美误会
等韩充走后,阿木尔也带人从小楼里撤了出来,回到了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
回去的几日里,阿木尔也派人打听了关于景知瑜在大奚的一些情况。得知陆风华和月桂都相继被韩充杀害,大概知道韩充为何那么爽快的将景知瑜送到他身边,估计是两人都不对头。
因为这个原因,阿木尔坚信景知瑜已经被大奚放弃,没有后路的他只能乖乖留在自己身边,不会再做对不起他的事。
只要他能听他话,乖乖的留在他身边,之前的事他可以一笔勾销,翻过这一面,重新开始。
就这样,回到军营里,阿木尔特地给他挑了一个僻静住所。一来是来往的人少,清净;二来是怕有人见到景知瑜对他做出不敬之事,自己也不可能随时都在。
可即便阿木尔那么小心的保护景知瑜,那日松依旧想方设法的监视景知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景知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老实。
这天傍晚,阿木尔军中的将士们开了场篝火会。所谓篝火会,无非是一大帮子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
阿木尔见景知瑜把自己关在帐篷里好几日了,难得有放松的时候,他便将景知瑜带了出来。
景知瑜盘腿坐在草垛前,上身笔挺,看着忽闪忽闪的火苗发愣。
火光之下,倒映出来的是景知瑜红润的面庞。这几天在阿木尔的军营里,倒被阿木尔喂胖了不少。这人一胖起来,气色也跟着好起来。
阿日斯兰带着李硕安来到篝火会,李硕安一眼就看到了草垛边的景知瑜。
见他身边没人,他便想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景知瑜之前实打实的给了他一拳,刚好他也是睚眦必报之人,这口气自然是咽不下的。
“你别去。”阿日斯兰看出了李硕安的心思,一把拽住了他。
“为何?”李硕安不解道:“他不是韩充送来的‘礼物’吗,难道不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
“你也不搞清楚韩充是送给谁的。”阿日斯兰提醒道:“那可是送给我们少主的,你要是动了少主的人,少主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那他之前……”
阿日斯兰互抱着手肘,打趣道:“他要是一跃成了少主夫人,想要你小命可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你还得巴结他。”
“公子,景知瑜一个汉人,丞相大人会同意吗?”李硕安嘟囔道。
阿日斯兰笑着勾住李硕安的肩膀,“我们这个少主啊,可是个痴情种,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阿日斯兰一番劝导,李硕安这才作罢。
“好了,去跟其他将士喝酒去吧,我自己随便逛逛。”阿日斯兰拍着李硕安的后背,示意他自己想要独处,让他先回避。
李硕安同意,离开阿日斯兰,很快跟篝火边的将士打成一片了。
阿日斯兰哪里是随便逛逛,他绕道而行,来到景知瑜所在草垛的右后边。刚要走上前去,就见到有只手搭在了景知瑜肩膀上。
景知瑜察觉到身后有人,往左后方一看,居然是韩千。
“你怎么在这?”看到韩千独闯北凌军营,景知瑜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担心。
韩千挠着脑袋道:“是大人让我来的。不过我这一身北凌人的打扮,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
“韩充让你来找我?”景知瑜不解道:“都把我拱手送人了,他还想干什么?”
“大人说了,和谈是缓兵之计,和谈成功,双方暂时不会打仗。而我们正好能趁着他们退兵之际给他们一击。”
“所以,北凌皇帝要是同意撤军,韩充就直接撕毁合约,趁机打回去?”景知瑜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大人不放心,担心计划生变。他知道阿木尔跟你关系不一般,所以让你监视阿木尔,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禀。大人说了,只要这件事做好了,他不仅可以接回你,还会将你们景家的军火作坊还给你。”
韩千这话倒也没骗景知瑜,只是韩充是否会说话算话,就不得而知了。
而景知瑜显然是不相信韩充有这么好的心思,反而没有理会韩千。
韩千见此行不通,便挨着景知瑜坐下,推心置腹道:“若是我们能借着他们撤退放松警惕之时给他们一记重击,说不定能扭转局势。景知瑜,你是大奚人,你就甘愿留在北凌做他们一辈子的俘虏吗!”
韩千越说情绪越激动,他实在不想景知瑜从此成为他们的玩物,不想让他大好前程就此断送。
“我不知道……”景知瑜闭上眼睛,痛苦道:“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韩充的话可信度不高,自己如果帮了韩充,那要是等计谋得逞,只需将自己是细作的消息告诉阿木尔,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韩充的计划也能得逞,也能借阿木尔之手除掉自己,一石二鸟之计。
景知瑜迟迟不表态,韩千接着劝道:“景知瑜,你想想自己吧。留在北凌军营里受尽屈辱不说,日后也很难恢复自由之身。陆风华和月桂的尸体我已经让人送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起来了。你作为他们生前的挚友亲人,好歹再去看他们一眼吧?我知道你是平江人,在平江还有个家,你这一去北凌,你的家就彻底回不去了!”
家……
景知瑜扭头看向韩千,平淡如水的脸上终于多了分不舍。
对啊,自己还有个家。自从父亲去世,那个家就只有他跟佟大哥了。即便是两个人,但彼此依偎取暖,这个家还能维持下去。
他要是一走了之,佟大哥怎么办,他知道实情会不会找韩充拼命?亦或是直接找阿木尔,把他带回去?
找韩充拼命是死路一条,找阿木尔要人,估计也不太可能。
还有陆风华和月桂,自己一走了之,恐怕连给在他们墓前吊唁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事,自己若是不回去,着实很难处理。
思来想去,景知瑜还是妥协了。只要韩充那能放过他,哪怕最后不把景家的军火作坊还给他都无所谓。
“你说得在理,我会考虑的。”景知瑜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还是给出了韩千想要的回复。
韩千听罢,笑道:“那太好了。大人他向来赏罚分明,这次你帮了他,他不会说话不算话的,景大人只管放心了。”
韩千传达完消息后,又将一个制作精美的口哨递给了景知瑜。
“我养了只鹰,它经过专门训练,听到哨声就会飞来,把放纸条的信筒绑到它腿上就好。”
景知瑜拿过口哨,点了点头,顺手就放到了腰间。
考虑到身处敌营,呆太久容易被人发现,韩千最后交代几句之后,便草草告辞了。
可韩千还没走多远,很快便被人押着带到了景知瑜的面前。
押着韩千的人正是那日松派去监视景知瑜的人。
“景知瑜,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士兵开口道。
见景知瑜站起身,为首的士兵一挥手招来身后的跟班,将他一同押到刚搭好的一座帐篷里。
韩千私通景知瑜而被抓住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日松的耳朵里。
一得到消息,那日松赶紧找到阿木尔,得意道:“我之前说景知瑜被韩充送过来,明显是两人想要里应外合。你之前还不信,我现在有了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景知瑜就是叛徒!”
这话那日松这几日断断续续的说了不下好几遍,纵使那日松怎么说,阿木尔始终不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不相信,所以我派人一直监视着他,今天总算让我给逮着了。他跟韩充的手下私通,绝对能证明他动机不纯!”
阿木尔听罢,不怒反笑道:“阿瑜怎么可能还会跟韩充的人有交集。韩充他杀了陆风华和月桂,阿瑜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的人有交集。即便有,阿瑜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阿木尔依旧不为所动,他觉得景知瑜遭到背叛和对韩充的仇恨不像是装的。以前他见到的景知瑜,无论出什么事都是镇定自若,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
“阿木尔,这件事我们口说无凭。要想证明景知瑜的清白,我们何不一起去审一审他们两个。若是景知瑜与此事毫无关系,只是韩充手下故意挑拨的话,那我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那走吧,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也好,省的你天天疑神疑鬼的。”
阿木尔说罢便跟着那日松去了关押他们的帐篷。
阿木尔见过韩千,便知道韩千来这一定是受韩充的指使。
“韩充让你来干什么?”阿木尔开口问道。
“无可奉告。”
韩千不想让景知瑜因为他而暴露,更不想让计划泡汤。
“无可奉告?”那日松冷哼一声,“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韩充让你来,是因为景知瑜吧。你们一早就商量好了,安排景知瑜到阿木尔的身边做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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