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想了。”阿木尔接着道:“这水要不烫了,得赶紧清理好带你出去上药。”
不多时,阿木尔抱着双腿已经发软的景知瑜走出了“浴室”。
阿木尔的帐篷内哪有浴室,所谓“浴室”无非就是在床铺边加了个屏风,隔离出一个小空间,放了个浴桶便是个浴室。
屏风外是烧得正旺的炭火盆,整个帐篷里都热烘烘的,但景知瑜从热水里被抱出来之后,还是哆嗦了一下。
“是还冷吗?”阿木尔关心道。
“还好。”
“那要不我再让人烧个碳盆?”
“不必了。”
景知瑜不想与阿木尔有太多交流,故而态度也是极其地冷淡。
阿木尔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害怕:毕竟自己害得他难受发烧,要打要骂他是认了;就怕是景知瑜干脆不理他了,这倒会让他深感无措。
“你……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我去……”
“不要。”景知瑜钻入被窝,直接背对着阿木尔,只是冷冰冰地甩了俩字给阿木尔。
“……”
阿木尔无措地坐在床前,伸出的那只手悬在空中良久,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既然这样,那你好好休息吧。昨天……昨天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不会了。”
阿木尔说完,又扭头看向景知瑜,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景知瑜冷淡的态度,让阿木尔倍受打击。他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想要认错不被接受,想要安慰也不敢,最后只好留下药膏,只身一人出去了。
一掀开帘子,看到日松那张笑眯眯的脸,阿木尔就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那日松是在嘲笑他。
“怎么,哄不好了?”那日松走上前来,指着阿木尔的眉心道:“看你这脸垮的,应该是被冷落了。”
“我为什么不开心呢?”阿木尔开口问道。
“啊?”那日松不理解,阿木尔怎么突然这么说。
“义父说过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争取,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他留在身边。我做到了,可是为什么我不开心呢?他欺骗了我,我却不忍心折磨他。之所以昨天忍不住,是我实在不能忍受他跟别人走的亲近。”
“那是因为你满足了,却伤害了他。”那日松一语道出实情:“你喜欢他,但怕他离开你,又怕他跟别人走了,所以你拼了命地想留住他。
但那种事本该是两情相悦,你喜欢他,不见得他就喜欢你,很乐意跟你做。反而在他眼里,你是残忍无道的侵略者。”
原本那日松是挺讨厌景知瑜,但阿木尔这小子对他那么痴迷,三句两句都离不开景知瑜,他也无可奈何。
这不训练场传来正在练武的士兵们的叫喊声,那日松找了个指导他们练武的由头,负着手悠哉悠哉地走了。
是日傍晚时分,景知瑜一觉醒来,身上依旧是酸痛无比,光是坐起来就花了好半天功夫。
喘息间,却听到阿木尔在帐外跟人谈话,声音不大,但仔细听还是听得见。
“少主,我们的人已经整装待发,今天晚上就登船进入淮河。”忠毅校尉阿诺达道。
“今天夜里这淮河上可就热闹。”阿木尔对着阿诺达道:“我猜韩充那也是早有准备,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场淮河之役早打晚打还是打。”
“就是,韩充那边以为我们要了土地和金银就能乖乖退兵,之后让他们趁机打回去,怎可能的事!”阿诺达接着拍马屁道:“还是我们少主有先见之明,佯装退兵再悄悄增兵,反倒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你也别太得意,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之前韩充搁那跟我装孙子,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现在反击,估计是趁着这几天做足了准备。”
阿木尔的一番话,打消了阿诺达的傲慢,连忙改口:“是我太着急了,我这就去传令,让兄弟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嗯。还有我把领兵权指挥权已经全权交给林渊闳了,让弟兄们都听他的调遣,别惹是生非!”
阿诺达一听,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将军,那个姓林的汉人先是投靠了大堇,大堇被灭后,又投靠了我们,他还可靠吗?”
“可不可靠,就看今夜这仗了。”阿木尔解释道:“他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是做大将军的人,只不过是侍奉错了主人罢了。如今他投靠我们北凌,这才是真正的人尽其用。”
“这……是属下目光短浅了。”
阿诺达离开后,阿木尔转身进了帐篷,却见景知瑜依旧熟睡。
阿木尔坐在床边,边拂去他额间的碎发,边道:“我知道你醒了。”
景知瑜睁开眼睛,直接问道:“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没错。我就是要告诉你,我没有放弃攻打大奚。原本我打算灭亡大奚后再将你带回北凌,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没想到的是,你也被卷入了这场战争。”
阿木尔说着说着,那只手就抚上了景知瑜的面颊。景知瑜也没顺从他,而是将脸别了过去。
阿木尔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所以我改变了想法,我随了韩充假意和谈的愿,将你要了过来。我就是想让你看着大奚覆灭,断了你一切念头,乖乖的跟我回北凌。”
景知瑜转头瞪着阿木尔,“若是大奚亡了,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沦为亡国奴。还有你对我的爱,我受不起。你还是早点把我忘了吧!就当……就当是报答我当初的救命之恩吧。”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阿木尔反驳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用自己来报答你!而且大奚亡,原先大奚的领土就成了北凌的领土,到时候你自然而然地就是北凌人,你不用入奴籍,这样你就不是亡国奴。”
阿木尔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景知瑜的手,将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接受,是因为还不爱我。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爱上我的。阿瑜,如果你爱上了我,你还会在意我们国别之间的关系吗?”
“不会的,我不会爱上你的!”景知瑜决绝道。
昨夜阿木尔对他的一系列暴行已经让他满是厌恶与憎恨,如今他又要再侵犯他的家园。
原本陆风华被韩充害死,他也心如死灰,一度颓废下去。
直到现在他算是冷静下来了,韩千说得没错,他是大奚人,他的家在大奚。他得回家,绝不能让北凌鞑子毁了他的家。
“我知道你现在看我就来气。”阿木尔不依不饶道:“可是我会对你好的,你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不可能!”
景知瑜将手抽回去,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他要离开这,哪怕是把他关到囚牢里,他也不想待在阿木尔的帐篷里。
“你去哪?”阿木尔拦住了准备下床的景知瑜。
“我去哪不关你事!”
景知瑜刚要一把推开阿木尔,不料被阿木尔抱了起来。
“哥哥,你已经在我这了,想逃也逃不掉。干脆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爱上我的机会。”
阿木尔像抱小孩一样勾住景知瑜的腿,而景知瑜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只得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阿木尔抬头看着他真诚道:“哥哥,抛开国仇家恨,你就试一试,看能不能爱上我。”
“国仇家恨就在眼前,我岂能说抛开就抛开!”景知瑜流着泪道。
“别哭了哥哥。”阿木尔轻声安慰道:“给我七天时间,这七天内你不说大奚的商人,我也不是丞相府少主,我们就是普通人。这七天的相处你要是还没有爱上我,我便……”
“你便放了我吗?”
“怎么可能,哥哥。如果不行的话,我之后会更加努力让哥哥喜欢上我的。”
第五十三章 又遇流匪
这天之后,作为军中主帅的阿木尔却破天荒地闲了下来。一连好几天留在帐篷里陪着正在养病的景知瑜,这倒弄得景知瑜奇怪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去打仗吗?景知瑜靠坐在床上,看着正趴在他床边呼呼大睡的阿木尔。
他记得昨晚自己发烧了,阿木尔一直守在他身边,看样子应该是一宿都没有睡。
景知瑜刚要下床,准备到外面透透气,顺便打听一下战况。正是因为自己小小的一个掀被子的举动,一下子惊醒了阿木尔。
阿木尔看着精神状态还可以的景知瑜,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你好了啊!”
“还行吧。”景知瑜冷淡道。
既然阿木尔醒了,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用蹑手蹑脚,小心谨慎了。谁知脚刚一沾地,阿木尔却俯下身子将景知瑜的脚握在手中。
阿木尔微皱着眉道:“这好不容易焐热的脚,踩在地上可是要着凉了。”
说罢便亲自替景知瑜穿上了鞋袜。
而景知瑜也没反抗,毕竟自己大病初愈,再怎么地也拗不过阿木尔,索性便随他去了。
“哥哥,我这几日正好闲着,我们出去玩怎么样?”阿木尔一脸期待地看向景知瑜。
“好啊。”
得到这个爽快的回应,阿木尔喜出望外地看着景知瑜:本以为哥哥会不答应,没想到居然这么爽快。
景知瑜也不是真心想跟阿木尔出去玩,只不过跟着阿木尔,能得到最近的战况。否则他要是真被阿木尔困在这帐篷中,就一点接触外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很显然,阿木尔也将这种情况考虑在内,没有带他在军营附近逛,反而直接将他带到了颍州城内。
出来后,发现离营地越来越远,景知瑜也开始担心起来:阿木尔这是要带他去哪?
“哥哥,请原谅我私自带你到颍州。只是我觉得军营这个地方不太好,总是有些不好的回忆以及隔阂。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来城里逛逛呢,你说是不是?”
阿木尔掀开马车帘子,将手递了过去,一脸真诚地看着景知瑜,等待他的回应。
“颍……颍州?”景知瑜不知所措地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马一点都不像是经历战乱的样子。
阿木尔紧接着解释道:“我们打到颍水的时候,颍州守便献城投降了,城内倒没受战乱侵扰。”
“那挺好的……”
“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们选择归降我们,平白无故的,我也不会动他们的。”
“可整个颍州城那么大,难道就不会有人反抗吗?”景知瑜反问道。
“当然,还是那句话,顺者昌,逆者亡。”
阿木尔一句话短短十几个字,就已经道出了实情。不用再说下去,景知瑜也能猜到,那些反抗的人全都被阿木尔的人给除掉了。
“所以,你带我来这,到底要干嘛?”
“我说过,我要让哥哥喜欢上我。”
“不可……”
“哥哥先不要说不可能。”阿木尔用手指抵住景知瑜的唇,又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景知瑜呆望着阿木尔,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初见阿木尔的时候,他就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知道阿木尔就是当年弄丢的弟弟的时候,激动和喜悦之情难以言喻。
可理智告诉他,阿木尔现在是丞相府的少主,是要侵略他国家的人,他不可以跟他走得近,更不可以对他有别的想法。
一次次猜忌与欺骗,以及前不久阿木尔对他毫无保留的侵犯,都让他觉得自己与阿木尔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就在这个时候,阿木尔居然说要让自己喜欢上他,简直是个笑话!
“现在天色尚早,我带你去我们住的院子!”阿木尔握住景知瑜的手,将他搀下马车。
穿过几条街,只见几处院落集聚在此。这几处院落错落有致,且都有人烟,是个热闹地。
“这里有户人家刚好搬走,我便接手了他们家的院子。这下我们就不用住客栈了!”阿木尔得意看向景知瑜,就像是做了好事的小孩子,等待大人夸奖。
既来之,则安之,景知瑜推开院子的大门。这是一个小院落,前面是大堂,里面是几间房间。
这院子小且温馨,倒是直戳景知瑜的心。
景知瑜心里虽是喜欢,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
尽管如此,景知瑜身体还是很踏实地走了进去。
进到院子里,还能听见隔壁院子传来孩子的打闹声、读书声,这充满人烟的地方,让他一下子忘记,如今正是战乱年代,居然还有这种净土。
“那些归属北凌的地方的百姓已经过上了正常生活。”阿木尔从背后抱住景知瑜,耐心解释道:“只要他们无谋逆之心,我们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大奚皇室绵延百年,也是民心所向。若非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是不会轻易认输投降的!”
“哥哥,这些都是后话了。”阿木尔再次强调道:“这次我们这次出来就是要抛开国仇家恨,好好生活的。以后这种话就莫要说了。”
“……”
景知瑜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挣开了阿木尔,独自一人离开了院子。
阿木尔也跟了出去,不过没有追上景知瑜,而是在距他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跟着。
他的脑子现在乱得很,阿木尔,阿木尔……这个每次看到他都能让他无比矛盾的人。
他们之间,为什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景知瑜这一晃便晃到了码头。码头上是忙碌的船工和临行的商人旅客,以及一艘艘整装待发的巨船。
上了这艘船,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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