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些像是在冲着他叫嚣一样的东西,超载的信息压出来的电波,耳边响起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熟悉又漫长扰人的耳鸣……
下一秒,贺阳的脸上被人覆盖上了一副银色的眼镜。眼镜扣上的那一刻,贺阳眼前能够看到的那些东西立刻消散了,这才看到像是突破重重繁琐密集的障碍站在自己面前的褚铭越。晦暗幽冷的属于贺阳自己一个人封闭的世界里,因为褚铭越的存在,他仿佛看到其他的色彩。
褚铭越的食指勾着镜框最中间的部分,轻轻地帮着贺阳往上面推了推。
褚铭越的指尖不小心点在贺阳的鼻梁上面,泛着凉意的指尖点在上面,对比刚刚简直不要太舒服。
褚铭越的声音惊醒了贺阳像是定格一样的沉思:“感觉怎么样了?”
贺阳这才向着四周看去,是在褚铭越办公室里,最简易的一张单人床上面。
不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贺阳彻底放松了下去,整个人陷在了硬邦邦的荞麦枕头里面。
“没什么大问题。”贺阳的声音比着往常一样慵懒之外又多了些疲惫。
褚铭越:“没什么大问题怎么会晕倒了?”
贺阳转身面对着白墙,背着褚铭越: “你应该去问医生。”
褚铭越少有得沉下了脸色:“医生说让你去医院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褚铭越看着贺阳躺在床上本来放松的身体一瞬间绷直,垂着眼睛向下瞟。
贺阳想了想又转过身面向褚铭越,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警局的活都忙完了?”
褚铭越挑了挑眉:“要不是你病倒了需要人照顾,我现在应该在审讯室里面。”
贺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褚铭越坐在旁边一直盯着自己,自己就躺在一张只有1.5X2.0的床上,一点躲闪的机会都没给。贺阳眉头微微拧着,不明白这次褚铭越为什么会这么地讨人嫌地东问西问。
贺阳被褚铭越盯着的极其别扭,干脆坐了起来穿好鞋,想要从褚铭越的办公室走出去。
贺阳:“我也跟着去听听你们都是怎么审犯人的。”
褚铭越看着贺阳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田英华的手机里面并没有田娇的通话记录,田娇也的确证实了昨天自己并没有给田英华打过电话。”
那昨天褚铭越听到田英华的电话铃声,里面传出来田娇的声音……
褚铭越:“贺阳,都是你伪造的?”
褚铭越虽然用得是疑问句,但是确实肯定的语气。
贺阳转过身,人靠在门上面,懒洋洋且无所谓的开口:“你都猜到了,还让我说什么?”
褚铭越看着贺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在云山的时候,这家伙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鬼知道贺阳倒下去的那一刻,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他甚至以为是不是田英华错开的枪打到了他的身上。如果,如果,贺阳真的在自己面前出事……
褚铭越忍不住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看着褚铭越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贺阳像是良心才发现了一般凑了过去,带着几分讨好:“我这不是没事嘛?”
褚铭越感觉自己多年来修养的处事不惊的修养,在贺阳这里险些破功。深吸一口气,便一把推开贺阳的头,极其冷淡地开口:“贺阳,我不想管你,你的那些信息渠道的来源是哪里?我也没兴趣知道你的秘密。但是,做这一切的前提之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如果是你自己在山上,遇见了田英华,你会怎么样?”
看着贺阳一副还想继续辩解的样子,褚铭越开口:“是,你是聪明,有本事。能够说服田英华。你到在那儿伸手不见五指的云山上的时候呢?我要是没有看见你!要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要怎么办?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褚铭越说完,便一个大力推开门,长腿阔步地走了出去。
贺阳看着褚铭越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嘴张了又合。最终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有你在的吗……”
虽然褚铭越劈头盖脸地把自己说了一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阳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热乎乎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的贺阳,忍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怕不是真有病了吧?哪有被人骂了还觉得心热的?
那边的褚铭越出来之后,换了两个呼吸之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样子。他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总能够游刃有余的架势,为什么每每到贺阳这里分分钟就破功。
褚铭越把这个归结到大约是贺阳这家伙太过“另类”了,各种意义上的另类。激发了他骨子里助人为乐的本能。
“老大,老大。”
林麦麦在一旁连叫了几声,褚铭越才回过神。
褚铭越揉了太阳穴:“怎么了?”
林麦麦在心里小声嘀咕:明明是你怎么了吧。不是说好去照顾贺阳的嘛,这照顾来照顾去。褚铭越出来之后的脸色倒像是个病号一样。
林麦麦:“没事,就是宋组长说你要是这边没什么事情,去刑侦组看看去。”
褚铭越扭了扭有些酸胀的脖子:“嗯,知道了。”
等到褚铭越过去的时候,宋壮壮那头已经把田英华审得差不多了。推门从刑侦组的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宋壮壮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胡乱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脸,一向大大咧咧的脸上少见得带着愁容。
褚铭越:“问得怎么样了?”
宋壮壮从怀里掏出根烟,放到嘴旁边叼着,烟圈向上打着转,一直漫到头顶上挂着的白灯,在这白灯之下渐渐地向着周围散了出去。
宋壮壮哑着嗓子:“我出来缓一会儿,很久没遇到这样的案子了。”
.
田英华并不是真正杀害张小纯的人。出事的那天,田英华像往常一样地收拾教学楼里的卫生。厕所的门口被人从外堵着一根拖把,田英华只当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没去在意。
直到拖把被她从门把的缝隙当中抽离出去,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恶作剧”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阴冷又潮湿的厕所里,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正抱着膝盖不住地抽泣着,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而一旁平日里洗抹布和拖布用的脏水池里面,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大头朝下栽到蓄满水的水池里面。
田娇在看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刹那,哭声再也没有办法止住了。扑到田英华的怀里,紧紧地瑟缩着抱着田英华的腰。
田英华看到这一幕便楞在了当场,只是下意识紧紧地搂着田娇:“娇儿,你没事吧。”
田娇哭着摇了摇头,手颤巍巍地指着一旁的蓄水池:“妈…她死了,我不想死……我怕……”
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死去的孩子在一起,这个认知田英华一瞬间慌了神,但是看到田娇满是泪痕的脸。出于母亲的本能田英华用手抹去田娇脸上的泪珠。
“别怕,别怕,妈在呢。妈在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和张小纯的死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个本来和这起命案毫无关系的田英华,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让刘勇帮着自己藏尸、杀害张芳、然后又亲手杀死了刘勇、放火烧山、袭击警察……田英华在这条不归路上面足足背了两条人命。
一根烟燃尽,裹杂着一身轻叹。褚铭越和宋壮壮同时在这狭窄的茶水间沉默了。
“张小纯不是田英华所杀,那就是田娇了?”
褚铭越扭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贺阳,贺阳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自己刚刚对贺阳说得那番话,好像并没有给贺阳带来任何的影响。一想到这,自以为已经整理好自己心情的褚铭越,心里又开始涌现出来几丝不爽。
褚铭越:“这个只是田英华的说法,张小纯是不是田娇杀的,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
贺阳眼巴巴地看着褚铭越异常冷淡地回答着自己问题,然后跟着宋壮壮走出茶水间,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和宋壮壮一起说案子去了。
贺阳瞪了眼宋壮壮,每次都是这个又壮又蛮的大高个!
背着身子和褚铭越聊案情的宋壮壮打了个喷嚏,稍有疑惑地挠了挠头。
褚铭越没再理会贺阳,而是翻找着田英华的口供,目光停留在中间的一行小字上:在云山中间,有警察给田英华打电话,说田娇被车撞了,并在田英华的手机里发送了视频。
褚铭越指着那一行:“有警察给田英华打过这通电话吗?”
宋壮壮摇了摇头:“数据员把田英华手机里的数据拿去分析了,并没有发现有任何警察局给田英华打过电话。更没有在田英华的手机里发现什么事故现场的视频。我们比较倾向是田英华在过于紧张的情绪之下,所产生的幻觉。”毕竟证据摆在了那里,并没有什么警察局给田英华打过电话。
褚铭越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太觉得会是田英华产生的幻觉。”
能够在得知“田娇杀人”的第一时间,把尸体转移走,又联系到刘勇一起藏尸。并且能够想到往胶皮鸭子加冰,压住尸体,拖延张小纯尸体被发现时间的人。田英华这种缜密又强大的心脏,不太像是能够在紧张的情绪之下产生幻觉的人。
宋壮壮辩解: “会不会是之前田英华只是埋藏张小纯的尸体,而刘勇杀害张芳的时候却是当着田英华的面,也是会有这种受刺激的可能的。”
褚铭越继续摇头:“还是不大可能。或许有的人会因为撞见杀人现场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从而导致幻觉的产生。但是田英华之前可是自己搬过张小纯尸体的人。一个被水浸透,已经辨别不清容貌的尸体,和当面撞见凶杀现场。前者的冲击未必没有后者的大。”
相反“杀人”是一个瞬时的行为,而处理尸体,则是一个漫长又难熬的过程。“处理尸体”所造成的精神压迫,是比“杀人”还要更加熬人神经的一件事情。
贺阳:“那你觉得,是田英华在撒谎?”
褚铭越下意识地瞥了眼贺阳,然后和宋壮壮几乎是同时地开口:“没必要。”
褚铭越一顿之后接着解释:“已经认罪的田英华没有必要再在这上面撒谎了。”
“哦。”贺阳一边应着,却磨着后槽牙把嘴里的棒棒糖硬生生地咬碎。
就你们两个默契是吧!
第38章 :阴差阳错的真相
褚铭越其实更倾向于田英华并没有撒谎,也并不是什么紧张情绪刺激之下产生的幻觉。而是田英华真真实实地收到了讯息,伪装成警察,给田英华打了一通电话,并且向田英华的手机里面发送了一条伪造田英华事故现场的视频。
听完褚铭越的回答,宋壮壮下意识否认,连着嗓音都不住拔高了:“怎么可能?若是真有视频和这通电话记录,数据那边肯定就查清楚了啊。怎么可能查不到。”
“我说小铭子啊,你是不是太久没跟着刑侦队办案,体力跟不上去了。怎么开始说糊涂话了啊?”宋壮壮把手臂搭在褚铭越的肩膀上面:“实打实的证据,你都不相信了?”
褚铭越抿着唇,微微有些沉默。若换做是之前,数据组把查出来的结果摆在褚铭越的面前。褚铭越肯定会往别的方向再挖掘下去。
但是在见过了贺阳之后,当着自己的面看到过贺阳是如何在调出来年久失修的监控,又是如何调出来完整的地图,甚至能够伪造给田娇的声音给田英华打电话。那么如果有人伪造警察的身份给田英华打电话,发送视频,抹去痕迹……
似乎也没有那么得让人觉得不可能了。
宋壮壮:“小铭子?”
褚铭越摇了摇头:“没事儿。”
这个时候辛未过来:“老大,宋组长,田娇过来了。刑侦组的人问一下,谁去审。”
毕竟从田英华的口述里,田娇当时是和张小纯两个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当中的。那么张小纯到底是如何死亡的,人究竟是不是田娇杀的,都需要再进行一番详细的了解。
“我去吧。”褚铭越看了看面向比较“凶神恶煞”的宋壮壮:“你就别去了,那孩子上次开口就挺费劲的。你一去再给小姑娘吓到,增加办案的难度了。”
宋壮壮挺不服气的,但是在这点上的确他也没有办法辩驳。好多次出警的时候,面对家属或者需要和一些神经紧绷罪犯谈判的时候,他都得往后退一退,安抚效果没起到,倒是很容易引起过激反应。
褚铭越拍了拍辛未:“小辛跟我一起去吧,做个记录。”
辛未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审讯室的门口,辛未下意识地要把门关上,就发现贺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跟在他后面。推开门挤了进来,直接坐在了辛未本该坐的位置上面。
辛未看了看褚铭越,又看了看贺阳,略有些无措地开口:“老大……”
褚铭越冷着脸看着贺阳,贺阳毫不畏惧地仰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看着褚铭越,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注视着彼此,最后褚铭越率先扭开头,对着无措地站在一旁的辛未开口道:“你再搬一个板凳进来吧。”说完也不再去管坐在自己旁边的贺阳。
过了几分钟,女警带着田娇走了进来。田娇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摆,眼眶通红,应该是在家的时候就又哭了一通。
褚铭越:“田娇。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田娇握紧拳头,本就红了的眼眶变得更红了,声音像是蚊子一般地小声开口:“知,道。”
褚铭越直接开口问道:“张小纯是你杀的吗?”
田娇低着头,沉默了。
褚铭越缓了语气:“能说一下,是谁把你和张小纯的尸体关在了厕所里面的?”
田娇肩膀轻轻颤抖着,没有回答,破碎的哽咽声从着咬紧的唇缝露了出来。
褚铭越继续不急不缓地开口:“如果你一直不说的话,田娇,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吗?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害死了张小纯,你会接受比现在还要苛责又严厉的目光。最为主要的一点,田娇,你舍得让你妈妈难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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