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娇抬起头,两行清泪滑过咬着唇,哭着摇了摇头:“和我妈妈……我妈妈她没有关系的。和我妈妈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田娇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崩溃地扯着嗓子开口:“能不能,能不能放了我妈妈。”
女孩稚嫩又沙哑的尾音在这空旷却狭窄的审讯室里回响。
褚铭越沉默着递给田娇纸巾,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田娇解释,即使张小纯不是田英华杀死的,田英华的罪行啧无法减轻放人。
褚铭越等到田娇情绪平复之后才问道:“张小纯,是你杀死的吗?”
田娇身子一震,内心仿佛做了巨大决定一般,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杀的,是他们杀的。我想帮她的,我是想帮她的。我没有杀人……我不是杀人犯……”
褚铭越半眯着眼眸,“他们是谁?”
在一旁记录的辛未听到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在这个案子所有人都要认定是田娇杀死张小纯的时候,却在张小纯的嘴里听到了其他的答案。
在一直没有说话的贺阳突然开口:“张小纯死亡那天,应该也是你们所谓的“活动”吧。那天录像的SD卡,还在你手上吗?”
那些从教室里翻找出来的SD卡,如果和他们的课表对照的话,其实也还算是有规律的。比如说,他们“活动”的一般时间是在画室课表里“外出写生”的那一栏。在“外出写生”结束之后,他们则会聚集在一起,开展他们所谓的活动。而张小纯出事的那天,那节课显示的也刚好是他们“外出写生”。
如果张小纯的死,真的是和这些孩子的“活动”有关的话,那肩负着活动录像职责的田娇应该也会记录才对。
厚重的刘海挡在田娇的额头前面,一直紧握着裙摆的手轻轻松开。田娇举起手,摊开手掌,抓得通红的掌心上面,赫然是一张SD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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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卡被林麦麦解析了出来,关于张小纯死亡的真相,这一次彻底地浮现在了眼前。
摄像机开始应该是被放置在地板上面,只能拍摄到小腿的部分,看着背景就是育苗小学的厕所。
六七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把张小纯围在了中间。穿着像是小公主一样裙摆的张小纯有些怯弱地向后退。
摄像机录出来的声音带着些杂质和厕所里特有的回音。
其中一个孩子开口:“张小纯你妈妈是小三,你是怎么有脸在学校待下去的!”
听到有人侮辱自己的妈妈, 胆小的张小纯推开前面挡着的几个人开口辩解:“你们不要胡说,我妈妈才不是小三!”
大约是这种“活动”在他们这里是默认的规则,被欺负的对象就应该柔顺地像是一个兔子一样任凭他们欺辱,因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地被欺负过来的。看似软弱的张小纯却反抗了他们,激起了这个活动当中其他人的逆反心理。
视频开始变得有些混乱,几个孩子来来回回地你推我搡,本就势单力薄的张小纯不知道被谁一下子推到了水池里面。
录像视频的角度只能露出一半的池子,隐约地可以看到水池在那天盛满了未通下去的黑色污水。好几个孩子就这样抓着张小纯的头发,把张小纯倒按在了水池里。
张小纯挣扎着手臂无助地在半空中挥动着,挣扎想要上来。不同的手,拽着张小纯的头发,拽出来,又按下去。张小纯别在头发上精致的发夹,漂浮在黑色的污水池里面。
张小纯不停地在挣扎着,水池里带着尘沙的黑色的污水落在地板上面。张小纯是从哪一下开始不再挣扎的,然后渐渐地没了声息,手臂彻底的垂落在了水池当中……
一直在录像的田娇,小声地开口:“住手吧,她会受伤的……”
之前他们的所有“玩的活动”里从未有过,这么粗俗直白地欺负过别人。
“他妈妈是小三,她就应该受到惩罚!”
田娇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张小纯……那个孩子在上一节课她忘记带画笔的时候,送给过她一套精美的蜡笔。是在这个自称是高等绘画班里,唯一一个对着她这个来自地底平民窟的人释放善意的人。
她们两个应该是朋友的吧?
大约是田娇的这个样子,违反了他们所谓的“规则”。刚刚围上张小纯的那些人,调转方向把田娇包围了起来。因为摄像头在田娇的手上,逐渐逼近的几个孩子脸上面目可憎的表情,被拍摄得格外的清晰。
狰狞、凶狠、丑陋,本不应该出现在十多岁孩子脸上的表情。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下一个“小白兔”该轮到你了吧,田娇?”
“每个人都轮一次放的活动,你是着急了嘛,田娇。”
“我们才是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的朋友,不是嘛?”
“新同学过来的第一课,就是要入乡随俗地学我们这里面的规矩的啊。”
“田娇,不要对别人说出去我们的游戏啊。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不要做叛徒啊,田娇。”
……
田娇手里的摄像机被人打落到了地上,本就软弱的田娇缩在角落里不敢继续多言。剩下的人鱼贯从厕所里走了出去。这些个孩子像是恶魔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去管还落在水池当中的张小纯。明明事关乎人命,这些个孩子却像是随便玩了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游戏一样。
人走之后的田娇尝试去把在落在黑色水池里,已经没有呼吸的张小纯拽了出来。浸了水之后的重量本就比平常要重许多,田娇比同龄孩子还要瘦弱几分。并且,如果没有猜测错的话,这个时候的张小纯应该已经因为过长时间浸泡在了水池当中,人已经死亡了。
视频的最后,是田娇竭力地在拽张小纯的手。女孩子无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卫生间。
“小纯,小纯……”
“小纯,你起来啊,小纯。”
……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了一样,田娇想要从卫生间里出去,门却被人从外面反锁了。田娇回到水池旁边,拉着张小纯已经被水泡得泛白的手,无助地哭泣。
“小纯,我还没有还给你画笔。”
“小纯,我们是朋友的吧。”
“小纯,对不起。”
……
田娇足足和张小纯的尸体被关在了厕所里差不多有40多分钟的时间,再之后便是田娇的母亲田英华过来打扫卫生,发现了田娇。
被关在卫生间里,煎熬又折磨这么久的田娇。人已经被吓傻了,像是一个失去了思想的木偶一样,没有办法把刚刚的那个“游戏”完整地叙述出来。对于说出这个“游戏”的恐惧,在他们这群孩子里面远远比这个“游戏”本身更畏惧。
而田英华却误以为张小纯是田娇杀死的,把张小纯的尸体转移了出去。而田娇,或许是觉得自己也是杀害张小纯的罪魁祸首。
关于张小纯死亡一案的真相,直至现在才完整又彻底得暴露出来。
辛未有些难以理解地开口,看着面前瘦小的田娇:“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开口呢?”
如果在这个“游戏”最开始的时候,就开始辩驳。哪怕是在田英华打开门之后,田娇如实地告诉田英华的真相,之后的张芳和刘勇,或许也不会死。
田娇红着眼眶抬起头,指了指手腕上面带着和现在家长最流行给自家孩子买的一款电话手表。
“我不敢,这里有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第39章 :谁是背后的操盘手
审讯室里静默了一瞬。
褚铭越盯着田娇:“什么意思?”
田娇哭得一直在啜泣,话说得也磕磕巴巴的:“是有人让我玩,逃不掉,一直跟着我们。我,我害怕……”
田娇的说法让所有人都心下震撼,如果那些摄像机储存卡里拍摄的视频都是有人教唆这帮孩子如此做……
到底是谁如此地可怖又残忍地让这些半大的孩子,玩这些游戏……
褚铭越把田娇手上的电话手表拿了过来,是一款不知名的品牌。这种电话手表,他在他上小学的表妹手上也看到过。许多家长为了联系自己孩子方便,又不想给孩子拿智能手机,怕孩子沉溺在智能手机上各种游戏和随处可见的短视频影响。有很多家长都会给孩子选择佩戴起来方便,又不容易丢失的电话手表在身上。
褚铭越把电话手表递给林麦麦:“麦麦姐,这里面的通讯记录和数据能够查出来嘛?”
林麦麦把电话手表放到了密封袋里面:“这些就要交给数据组做专门处理了,咱们组里做不了。”
林麦麦倒是也会调出来数一些据,但是毕竟没有专门的数据组专业。尤其是现在他们网侦组里总共就三个人,局里的许多东西都在林麦麦这里,她实在没有办法耗费时间查数据了。
贺阳拎起田娇的电话手表,这个手表里的东西带给他的感觉和昨夜在云山上感觉的一样。贺阳用手指轻轻抵在了电子手表只有半个巴掌屏幕上。
本来一片漆黑的电子屏幕在贺阳手指触碰的那一刹那亮了起来。六边形镶嵌着单只眼睛的图案浮现在了电子屏幕上面。
贺阳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图案曾经贺阳在赵桐的电脑上面也看到过。
周围的人都还在讨论这个案子,没有人注意到电话手表小小的屏幕上面一闪而过的光亮。
贺阳刚要有所动作,电子手表就被人给拿走了,贺阳抬头看到褚铭越把电子手表拿走放到了自己那边。
褚铭越像是完全没有感觉贺阳的目光一样,继续对着旁边的人开口:“把这个视频里的所有孩子都叫到局里。”无论背后有没有人指示,这些孩子的确是直接造成张小纯死亡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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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娇最后交上来的视频里面的几个孩子都被叫到了警局里面,这些个孩子对视频里所做的行为都供认不讳。那些个行为的的确确都是他们做的,包括轮番按着张小纯的头,浸到水里面。直到他们被叫到警局的那一刻,这些孩子都还一直在认为他们玩的是“游戏”。
宋壮壮听到现在,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开口:“你们知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游戏”,活生生地害死了自己身边的朋友吗?!”
对面的那个孩子一脸无所谓地开口:“那又怎么了?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吗?我们的生活不都是由着数据所构成的吗?就像是我们玩电脑游戏时候的道理是一样的,数据被格式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你这些个“生活即数据”的理论是谁告诉你的?老师?家长?还是这里的声音?”褚铭越拿起一旁的电子手表,放到了这个孩子面前。
前面的这个孩子脸色一变,像是被猫抓到了尾巴一样:“谁?!谁告诉你的?一定是有人把我们的秘密泄露了出去对不对?!是不是田娇那个家伙!一定是!一定是她!她背叛了我们的约定,她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代价?什么是代价?”贺阳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像是陷入中二游戏里无法自拔一样的孩子。
“你所谓的同伴,承诺给你什么样的约定呢?让我猜猜看,一个完全没有束缚的世界?自由玩乐?没有老师和家长?你梦中的世界?”贺阳的琥珀色的眼睛划过一道蓝色的光芒。
只有贺阳面前的那个孩子,看到了贺阳眼睛里的变化,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猛然地陷入了进去。
好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男孩买了两个月的电话手表上面,弹出来一只奇形怪状的眼睛图案,那个奇怪的眼睛像是能够看透他所有心事一般,同他交流。那只眼睛告诉男孩只有像他这般大的孩子才能够看到它,而只有它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十多岁左右这般大的孩子,处于一个感知这个世界,却还并不成熟的阶段。但是处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却不这么认为,更加得像是“我即世界”的一种,对于这个世间上超出他们认知以外的东西处在强烈好奇的阶段。
简单来说,操控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的难度,要比活了几十岁的大人要容易得多。
最开始的那个“游戏”就这么的开始了,与其说是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倒不如说是像是一个在满是谎言和欺骗的世界里,构造出来的黑暗,引着这群半大的孩子来到悬崖边上,引y,ou这这群孩子不断地坠落深渊。
最开始玩这个游戏的孩子有很多人,但是有的孩子比较敏感地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便没有再继续进行下去了。有的则是家长或者其他人发现了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及时纠正了。
而剩下的这些个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孩子,则像是被洗脑了一般,对于其中灌输出来的想法完全拥护和赞同。
贺阳歪着头,清冷地开口:“觉得这种游戏很有意思是吗?如果这种行为换成是你的话,还会觉得有趣吗?”
听到贺阳所说的话之后,那孩子一个瑟缩。下一秒,他好像在贺阳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被按压在了蓄水池里的画面,整个人像是溺在了那方黑色的脏水池里面。明明是看到的画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觉身临其境一般,自己连着呼吸都是困难的。不光这样,好像周围还有细密的电流打在身上,疼痛难忍,很不得立刻昏死过去才好。
而一旁的林麦麦等人看到的画面,就只是贺阳对着那孩子随口说了两句话。面前的这个孩子却抖得如筛糠一般,连着脸色都是惨白的,像是猛然间发病了一样。
宋壮壮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怎么回事?快打“120”。”
褚铭越的手按在了贺阳的肩膀上面,别人或许没有注意,但是就坐在贺阳旁边的褚铭越却同样看到了贺阳眼底闪过的那抹不太正常的光亮。在那之后,对面坐着的这个孩子就就开始“犯病”了。
褚铭越捏了捏贺阳紧绷的肩膀,带着警告地开口:“贺阳。”
贺阳扭满不在乎地扭了扭头,肩膀微微地放松了下来,不再开口多言。
褚铭越看着贺阳转过头之后,对面的那孩子就变得没有那么得“难受”了起来,像是在水里溺了很久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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