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神阁的弟子居然可以接触魔气……”鸦非语若有所思地呢喃,“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我们或许需要再观察一下情况。”
叶迟将鸦非语搂在怀里,将脑袋贴在他的颈窝处:“师尊,你说,那些被抓过来做鼎炉的人,会被关在哪里?”
这也是他们来此的目的之一。鸦非语顺手揉揉他的后脑勺,半眯着眼眸呼出一口气,道:“起码他们目前仍然还活着,并不会出事。”
叶迟垂落眼睫,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就算是他也略显疲惫。他不再说话,而是在鸦非语温柔的抚摸下,一点一点陷入了短暂的深睡。
第九十一章 师尊前世的笔墨
“这……仙君,虽然我不是质疑您,但是……”阿映眉头纠成一团,墨色眼瞳中流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担忧,她关切地望着鸦非语那蒙了白绫的双眸,“您这样,应当还是不太方便吧,我能理解您想要帮另一位仙君排忧解难,但请千万千万不要勉强……”
虽说修真之人有一部分可以利用神识,哪怕不借助双眼也能看清眼前的景象,然而眼前人毕竟是一个在自己认知中一直是一个不能视物的盲人,就算能用神识看清眼前也罢,谁规定就不能担心了?
鸦非语闻言并不着急为自己辩驳,而是唇边带笑地揉了揉女孩略显凌乱的发顶,她大概刚醒不久,发丝调皮地翘起,又被鸦非语轻柔的手法一一抚平。阿映忽然感到心头一暖,她呆呆望着眼前人,他恰好正逆着光,容颜模糊在阴影里,恍惚间,阿映似是透过他,看见了自己逝去已久的母亲,眼眶陡然一红,鼻尖泛起浓烈酸涩,她险些没忍住哽咽出声,母亲是她这些年来为数不多与温馨挂钩的记忆,也是她心头最为柔软的一部分。
她愣神间,无意吐出一句:“娘……”
声音自然是很小的,但没有一道声音能逃过鸦非语的耳朵,他心头蓦地一软,面上却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将手放下,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我不是因为担心给他添麻烦才选择帮忙的,我自己本来就闲不下来,没关系,我可以利用神识看清一部分路。”
阿映方才回过神来,为自己居然将他人错认成了已故的母亲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既然仙君都这么决定了,那我也不能拂了仙君的面,但是仙君应该还是不太方便吧,我去要求他们给仙君安排相对简单的任务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
鸦非语柔声感谢。
阿映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便也恰好错过了鸦非语敛去唇边笑意的模样。他站在帐篷外,日光从一侧斜切进来,另一半是浓重的阴影,将他也正好分割成了一明一暗的两半。他望着阿映离去的背影,抿唇半晌,也转过头去,整个人陷进了阴影里。
分配给鸦非语的工作下来了,并不是阿映口中所说“相对简单的任务”,而是在一个长老身旁伺候一天。
当阿映把这个消息告诉鸦非语的时候,面上尽是歉意,她细细观察着鸦非语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我已经尽力为仙君争取了,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鸦非语只有片刻怔神,反应过来后又重新挂上了那温和的笑容,他缓缓摇头,道:“没关系,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而麻烦别人确实不妥,我会去的。”
阿映眉头微蹙,心中仍怀抱歉意,又仔细叮嘱了鸦非语几句后才舍得离开,殊不知鸦非语心底却只有欢喜。
计划进展得如此顺利……简直让他怀疑是不是天道终于有一回决定站在他这边了。
在长老身旁伺候……是最容易获得关键信息的了。
银色剔透的眸底掠过一丝明晃晃的算计。
……
方一踏入门后,就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嘈杂喧闹声,但在鸦非语那轻灵的脚步声响起的瞬间,所有人声顿时就消了,只听到大概是眼前不远的方位传出一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说话之人大抵在自言自语,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鸦非语却听得一清二楚,他薄唇微抿,假装没有听见,垂下头去,柔柔弱弱道:“请问这里……是云长老的居所吗?”
“嗯,”那人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你是今天过来帮忙的吧?”
鸦非语轻轻颔首,身侧忽然有了风流动的动静,这叫他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一个有些干枯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似乎还轻轻揉捏了一下,这种感觉叫鸦非语有些无所适从,险些要释出威压将人赶跑。若不是他此刻还要装成无辜凡人,这个胆敢对他动手动脚的无礼之徒早已被他大卸八块。
“嗯……瘦弱了点,不过还勉强过得去。”那人嘀咕一声,鸦非语这才听出来,这位“云长老”好像就是在那个小镇子里坐镇的大人物。联想到那人当时鬼鬼祟祟的做派,鸦非语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抿了抿唇,道:“我自小体弱多病,没怎么训练过……”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云长老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在鸦非语看不到的角度,那墨色的眼眸似乎正涌动深色的光,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渊。
他转过身去,那枯瘦的手自然而然抓住了鸦非语细瘦的手腕,放在掌心满怀不明心思地揉捏了两下,直到鸦非语轻轻挣动,他方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停下动作,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跟我过来吧。”
鸦非语微微一顿,方才抬步跟上。
“云长老,请问一下我的工作是什么?”鸦非语轻声细语地问,“我双目失明,视物不太方便……”
“没事,你就待在我身边就好。”还未等鸦非语说完,他便可疑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气倒是有几分急促,鸦非语心中暗自有了提防,只装得仍然温和:“麻烦云长老了,长老真是体贴。”
二人行至一处房间内,空气中飘来淡淡的书香气息。云长老拉着鸦非语到了一处桌前坐下,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揽住那纤瘦的腰肢,手法并不能算多么纯洁,偏偏说出口的话还要装得一派纯良,好像他对鸦非语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似的,“你得靠过来一些,太远的话我做事不太方便。”
鸦非语眉头微蹙:“敢问云长老……什么事情需要我们二人靠得这般近?”
他将一块墨递到鸦非语手里,好似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你好好研墨就行,靠太远的话我不方便取墨汁。”
鸦非语没什么表示,轻轻点了下头,便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他暗自思量着,也不知道这个长老何时会流露出破绽,就在这个想法方才落下的瞬间,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叩门声。云长老的声音难掩暴躁:“干什么?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找我吗?”
门外的人似乎也顾忌着什么,道:“长老,长老,大事不妙,您先出来……”
云长老一恼,吩咐鸦非语在此地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鸦非语若有所思地停下手中动作,将白绫扯下一点,望向窗外。
……人似乎已经走远了。
他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此处是一个相对隐蔽的房间,到处都是书架,每一个架子上的书又堆叠得满满当当,不过这里看起来并不太像是对外开放的藏书阁。鸦非语简单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其他来此借阅书籍的弟子,联想到这个地方的隐蔽性,比起是个藏书阁,它更有可能是这个云长老自己用的书房。
一个人的藏书足以证明这个人的喜好,鸦非语如此想着,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此处的藏书——虽说量特别巨大,但题材却是不约而同的,不论是上古典籍抑或是近年新书,都围绕着魔气、魔族术法或魔修展开。
对魔修有着如此深的理解,这在修真界众多“名门正派”中倒也不算少见,但专门为了魔修而设立这么大量的藏书,这就相对比较少见了。
鸦非语目光淡淡掠过架上藏书,目光却陡然顿住。
他近乎急切地翻找出那本叫他极度不安的书——书封破烂,看得出来这本书要么是有了好一段年代,要么就是经历过各种战火摧残,翻开书,一些纸面甚至是烧焦的。这本书记载了有关魔族的种种,不论是从魔族的起源,魔界的每一任魔尊,历史上每一个可能修习过魔族术法的大修士,还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禁忌术法,几乎涵盖了每一部分,却又每一部分都讲得巨细靡遗,其中的遣词造句与字迹,也是鸦非语无比熟悉的——
因为这本书,正是由前世的他亲手谱写。
当年的他意识被影响而神志不清,却仍然还有余力记载下这些东西,为的就是让警示后人。他本以为这本书会随着自己的死去而烟消云散,或者会被几大宗门因种种理由而保管起来,成为不可言说的禁忌之书,饶是他神机妙算也没算到,这本书竟然会随着他的重生,一道来到如今这一世。
他当年将自己对魔族的所有了解都写入了这本书里,当时的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从如今的他看来,这样详细的记载可能会带给心怀鬼胎的人一个可乘之机,而从这本书坐落的位置看来,鸦非语最担心的情况,并非绝无可能发生。
他仍然记得,昨天那灵力浑浊,性情暴戾的弟子,极有可能就是这本书的受害者……
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鸦非语警惕抬头,将书藏于袖中,匆匆忙忙回到了位置上,仍然是云长老走前,那副乖顺研墨的模样。
第九十二章 莫名其妙消失的人们
借着昏黄的烛光,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拂过纸面,似乎轻而易举地拂去了纸上的细碎尘埃。
鸦非语垂落眼睫,白皙苍白的脸匿在大半黑暗里,随着摇曳的烛光而明明灭灭,银眸映出涣散的烛火,他将书拎起,抖落其上的碎屑。
“师尊在看什么?”叶迟刚一回来就看到鸦非语正对一本书研究的模样,鸦非语性情寡淡,起码在叶迟的印象里,他似乎甚少会对某些事物感兴趣,对着一本书研究得如此入迷更是少见,不由心下好奇。他坐到鸦非语身侧,自然而然地搂过鸦非语的肩膀。
后者这才回过神来,抬眸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他没有回答叶迟,而是淡淡地将书本合上,甚至避过叶迟的视线,明摆着就是不给他看。他将书藏到床底下,道:“没什么,只是一本随处捡的书。”
这样遮遮掩掩的态度,对鸦非语来说更是少见,叶迟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但他没有跨越对太多,只是乖乖地笑了:“很少看到师尊会对一本书这么有兴趣,不过师尊把书放在那里,不怕徒儿拿出来偷看吗?”
叶迟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确实想过这么做。鸦非语闻言,垂睫看他,倒是一派淡然:“你会偷看吗?”
被那双剔透的眼眸如此认真且真诚地注视,不论是谁都逃不过心头的悸动,更何况他的一颗心本就为了鸦非语而跳动。叶迟不由心底一颤,回过神后手臂一紧,将脑袋埋在鸦非语后颈上,蹭蹭两下,好像标记自己所有物的大狗似的:“师尊这样问可真是犯规啊,徒儿都不好意思偷偷看了。”
“那就别看了。”鸦非语淡然道,随意揉了叶迟发顶两下,“乖。”
叶迟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扭头蹭着鸦非语掌心,他仍然迷恋这人身上的温度,“师尊就不能告诉徒儿那是一本什么书吗?徒儿只是好奇,问问就好。”
“一本有关于术法的书。”
鸦非语只是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他,叶迟也含糊地点点头,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似的,便不再多问,拉着鸦非语到一旁亲热去了,没有人再提起那本藏在床底下的书。
叶迟心底却暗自有了思量。
作为当今的天下第一人,鸦非语所了解的事情或许真的比叶迟吃过的饭还多,这天下早已没有什么能引起鸦非语的兴趣,更何况是术法这一类他这么了解的东西,不论是现今或古代,禁忌或大众,几乎没有一种术法是鸦非语叫不出名字的,术法书籍早已不能让鸦非语产生新鲜感,如今却对着一本书研究得如此入神,那问题定然出现在书上。
这本书……莫非是有什么可研究的地方?
叶迟蹙了蹙眉,陷入短暂的思索中。
……
次日并不是睡到了往常自然醒的时刻,二人是被外头的嘈杂声弄醒的。叶迟掀开眼帘,心下困惑,他下意识用手盖住鸦非语的耳朵,探出帐篷链子往外瞧,只见几个穿着清神阁低阶弟子服饰的少年正抓着几个人急吼吼地问着什么,具体内容隔得有些太远了,叶迟并没有听清。
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叶迟轻轻晃了下鸦非语的肩头,将后者从睡梦中唤醒。鸦非语眉头微蹙,显然也听见了外头传出的阵阵喧闹,他撑着双臂起身,稍微反应了三秒后回神,瞳孔骤然一缩。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也迈步到了帐篷前,并不友好地直接掀起了帘子,冲二人嚷嚷:“出来!”
叶迟不明所以,匆匆忙忙地带着鸦非语走出帐篷,他站在树下,心底有些不悦,余光正好瞥见人群最前头一道显得有些雍容华贵的身影——清神阁阶级制度明显,这点从衣服上就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他们这些穿着朴素的凡人成为了最鲜明的对比,就像映衬主角存在的丑角。然而这位光鲜亮丽的“主角”此刻却焦头烂额地绕来绕去,似乎正苦恼着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叶迟喃喃自语,心头微沉。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走来一个相对瘦小的身影。阿映微皱着眉,来到他们身边,有些担忧道:“看到你们没出什么事就好……”
会说出这种话,想来阿映应该是知情人士了。叶迟忙不迭问道:“怎么回事?”
阿映有些无奈,道:“那位是云长老,我们清神阁最有威望的长老,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有某个特别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云长老怀疑是有凡人偷走了他的东西,所以才大费周章地来找吧……”
“虽然我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云长老的惩罚向来很严格,偷东西被抓到的话,就算是清神阁的弟子也要罚上好几个大板,凡人的话……我觉得下场可能会更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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