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看着雁北沉默了片刻,刚要开口就被柳花燃抢先了。
“如今巫族已经归顺于我了,陛下才是,为何不直接选择野心更大的大王子,而是要选择我这个有名无权的二王子,况且我依然在外流落许久,回去之后也不一定能即位。”柳花燃这话问的不大礼貌,可雁北却并未生气,反而笑眯眯说:“实不相瞒,就因为你什么权利都没有,给你联手朕也很放心。”
言外之意便是柳花燃有名无权好摆弄,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柳花燃也并未生气,需要人联手必定是要求取利益,那雁北求取的是什么呢?
“我与陛下联手是想覆灭江家,陛下所求的是什么呢?”柳花燃直截了当问出这句话来,另在场的古辰和江逾白都是一怔,前者是没想到柳花燃会直接问出来,后者是没想到从何臣霜那听到的柳花燃哄骗雁北的招数居然是真的。
时至今日,江逾白似乎还没见过柳花燃为求什么不择手段,如今他才是应该真正看看自己的爱人,若不是因为他柳花燃叱咤在官场也会是个好官,叱咤在战场或许也早成为了臣霜那样的名将,名号永流传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诱惑,可这么多年柳花燃选择留在了他身边,也自然舍弃了追求名利的权利,他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若是柳花燃不想留在王府,他也是会放人的,那便是柳花燃自己想留在王府。
依稀想起去年月下,在宁家,他与柳花燃说了自己心意后柳花燃虽未应下,可那一刻后他能看到柳花燃眼神中含着许多话,可那时两个人背负的事情太多,只好他进一步柳花燃退一步,想来两人走来的这一路,或许柳花燃真的喜欢他许久了。
“你我目标当然相同,”雁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未携带一丝恶意,此刻说出的话反而很是真诚,但只这一句可打发不了柳花燃。
“若是我以后坐上了大可汗的位置,还望两国可以继续交好,”柳花燃说这话有些夸大的成分,雁北自然也能听出来他在套自己的话,所以笑笑并未说话,眼看着空气中的尴尬蔓延开来,古辰开口了:“围猎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沈城主?”
本来在专心致志吃搞点的沈醉有些发懵:“嗯?”一抬头柳花燃就见他塞了一嘴的糕点,莫名把几人都逗笑了。
“啊,你说那日啊,”沈醉囫囵个的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江逾白好心给他倒上了水才免于被噎死,他拍了拍嘴上的渣滓这才道:“我这个人嘛大人你也知道,虽然闹腾,但不爱闹腾,况且我管的那个悬域城是真的令我头痛,自从那个江逾白跑到岁逢之后,岁逢之前那些蝇营狗苟全都跑到悬域那边去了,本来悬域就没什么能发扬的东西,一没有临清的陶瓷茶水好,二没有岁逢的良田水车,那就更方便他们造次了,所以我也是很忙的。”
沈醉扰了一大圈将话题成功扯开,并断了古辰继续想问下去的问题,碰壁了的古辰也不气馁继续道:“沈城主还真是辛苦,在这位子上坐了这么些年也真是不容易啊。”
若是旁人自是不敢在雁北面前居功,但沈醉可不是旁人,他点点头很是认真道:“是啊!所以你可知我为何今日要来觐见陛下吗?”
忽然被反将了一军的古辰面无表情道:“此话沈城主应该和陛下说,与本王说作甚。”不知为何柳花燃总能从二人之间看到莫名的不对付,古辰本是为解这尴尬的气氛才问,但沈醉却是字字珠玑毫不留情,怪不得许连竹不喜欢这个人,沈醉实在是太过滑头了。
“沈爱卿有何事要报啊?”雁北似乎对沈醉的事不太关心,今日这聚会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臣有事要抱,”沈醉忽然一改往日嬉闹的态度,起身作揖神色严肃道:“臣最近探查到个消息……”
“皇上!皇上!”被忽然而来的太监打断了对话,雁北自然恼怒,他一把摔下手中的茶杯怒斥道:“朕正值壮年,你叫的这般急做何居心?!”
匆忙跑来的太监被雁北这话吓得竟被绊倒在地,可到底是宫里的太监聪明的很,只见他顺势跪下道:“陛下!太上皇、太上皇他醒了!”
闻言只见雁北猛的起身,似乎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不只他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古辰更是眉头紧蹙,按他吓的药剂来算还有好些时日雁恒才能醒,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
过了半晌雁北才反应过劳,回头时脸上却不见多少喜悦,“你们先出宫吧,事情隔日再议。”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待雁北离开后柳花燃回头看向沈醉,而后者却笑吟吟的看着雁北离开的背影忽然道:“好戏要开场了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是一别
“什么好戏要开场了?”柳花燃见雁北离开也不再掩饰今日的打算,两步上前挡住了沈醉的去路,俨然一副逼问的态度:“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谁?你找的人又是何人?雁恒为何会醒?你今日见雁北到底是有什么要说?”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沈醉头都疼起来了,连方才吃下肚的糕点都不香了,他看了眼面前这三人,个个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不问出什么来就不让他离开一般,末了他叹了口气说:“我劝你们现在赶紧离开,不然到时候雁北折返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沈醉这番话正验证着柳花燃的想法,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虽然从未做过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但这种人留在雁北身边也是个隐患,想着柳花燃摸上了腰间的扇子,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若是不说,出了皇宫就别想离开京城了。”
江逾白却是一把攥住了他暗自用力的手,柳花燃回眸只见江逾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莽撞,方才与沈醉互呛的古辰也道:“听他的话赶紧离开吧,最好京城也不要再待下去了。”
“不行,”柳花燃当机立断拒绝了古辰的好意,“若我离开之前的所有都会前功尽弃。”
“哎呦我的祖宗啊,”沈醉真是被柳花燃逼急了,眼下生死攸关可这人还一头往墙上撞,真不愧是大可汗的儿子跟他爹一个样,“我跟你们一起走行不行?等一起出去了再告诉你们所有事情,再晚就走不了了!”
柳花燃还想说什么就被人打断了。
“你们几个墨迹什么呢?还不走要等雁北回来吗?”只见那时跟着沈醉离开的九七从拱门外走进来,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九七没了往日温吞的气质,眼神都凌厉了许多,看向柳花燃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这眼神看的柳花燃一愣,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五年前死去的江谋,九七的眼神竟与江谋的一般令人不觉畏惧。
“快走快走,”沈醉说着也没了方才沉稳的模样,此刻更是开始上手要抓柳花燃,却被柳花燃一晃身躲了过去,柳花燃的眼神在沈醉和九七身上流转了一番什么都未说,他一把拽过江逾白说:“你们二人若是敢联手做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便等看看我的手段如何。”
江逾白没想到柳花燃会抓住他的手,而柳花燃虽是镇定的神情手却攥的很紧,周身的环境一晃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夜晚,柳花燃带着死士杀出死牢时亦是如此紧紧抓着他的手。
身前的人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沈醉道:“当年我能带着王爷从死牢中,逃出亦能拖住那四个老家伙,你们便能知道我的手段,敢耍花招,我就让你们人头落地。”了解柳花燃的人都知道,他说话向来认真,若是正色说出的话那边是板上钉钉,而此刻的柳花燃眼底流转着一丝杀气,俨然一副不想再陪沈醉玩下去的意思。
闻言沈醉却是未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几人紧忙离开,果然在刚到皇宫门口时就被人拦下了,而且还是柳花燃的熟人。
此刻的徐元江穿着一身军装,手着长枪站在几人面前,晦暗不明的眼神流转在几人之间,皇宫的门不知何时紧闭上。江逾白不自觉攥紧了柳花燃的手将人往身后一拉,挡住了柳花燃半个身子,神经紧绷的柳花燃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站在面前的江逾白,忽然有种回到五年前的感觉,那时在皇宫门前,江逾白也是想如此为他挡下一箭,还好被陈翊截住了。
九七和沈醉对视一眼,二人都默默流转起神内的内力,若是他们几人联手从皇宫闯出去应该不是问题。
“徐元江,”古辰从几人身后走出站定在徐元江面前,二人眼神对视着,本来一身杀意的徐元江顷刻间散了,只见他回头道:“开门,陛下若是问责,我替你们担着!”声音浩大另在场的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
而柳花燃却是想起了徐元江围猎日那晚与他说过的话,当初的徐元江被古辰救下才当了这禁军掌帅,如今这一举动应该是想报答古辰当时的救命之恩,与那之后的知遇之恩。
宫门缓缓打开,不知为何柳花燃想起五年前强行破开宫门那晚,那一晚灯火通明,几人奋战一晚才将江逾白护送出了皇宫,那一晚的皇宫门打开门外却是站着许多禁军,雁恒不计伤亡的追杀着他们。柳花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背着江逾白在城内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东躲西藏了好些时日,直到他算到臣霜回京的日子,这才准备和古辰联手准备一路杀出去。
而如今打开的宫门令他晃了神,门外的街角处到处都是百姓走过的身影,哪有什么禁军。
“祝你们一路平安,”徐元江作揖目送着几人从他身边而过,可只有古辰在他身边停住了脚,“你女儿有三个月了吧。”问出这句话时他并未转头,而是看着眼下还太平的京城。
徐元江愣了一瞬,没想到古辰竟会关心这件事,他苦笑了一声说:“大人说这个做什么,当年是您救了我,也给了我娶妻生子的机会,末将自知命薄太浅便不再强求其他了,如今能为大人战死也算是还了您的所有恩情。”
古辰重重的叹了口气问:“你既已预知自己留在这里的后果为何不走?”
闻言徐元江缓缓转过头看向驻足在城门下的柳花燃与江逾白,眼底流转着一抹悲伤,这眼神柳花燃见了无数次,他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这是徐元江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两个人都是一条路走到黑,他劝诫不了什么。
“当年我未逃走,今日便也不会,”徐元江回过头来猛然跪下伏身道:“还望大人护好我的妻子和女儿,这便是末将最后一个愿望了。”
古辰当真是不喜欢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他低下头嗯了一声,这一声沉闷的很。
宫门缓缓关上,柳花燃好似看到徐元江朝他笑了一下,又是一次生离死别,而这次离去的不是他,是他的战友。
第一百五十五章 龙进和九七??
徐元江命苦,生在了一个小村子里,当年有山匪下山作乱,大火顺着干燥的田野烧了三天三夜,最近是江谋带着臣霜一路杀了过来,把他们一村子的人都救下来了,可他的父母也死在了这场大火中,他命薄连从小养到大的狗儿都死了,没人陪他了,江谋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府里,自小在田地里长大一身肌肉力气发达的很,习武也比旁人顺畅许多,江谋看中他的资质并未允他去应征,遂成了江逾白的死士。
年十八雁恒起兵谋反,杀了王府上下满门,只有江逾白被柳花燃他们护送着一路逃离了死牢,这次行动徐元江也在内,父母走的早令他性情变得极为凉薄,他早察觉了柳花燃和江逾白的事情,所以有些看不起柳花燃也有这个原因,其次便是他打不过柳花燃。
年十九重伤的徐元江终于养好了身子,被古辰安排进禁军,他靠着一身武艺扶摇直上,成了禁军掌帅,在位这些年他从未受贿,满心忠良。年二二得一温良妻子,二人夫妻生活和睦。年二三,也就是前三个月,妻子为他诞下一子,同年,为护古辰安全离开,战死在宫门内。
一路走来,柳花燃他们七个人何尝不是命薄,许连竹的父亲因为赌博输了家产却还执迷不悟,最终被要债的打个半死,母亲被人掳走卖进了青楼,不多久父亲病逝,母亲上吊而亡,也是六七岁的年纪许连竹就成了孤儿,幸好他遇到了江谋。
陈翊少时家里发生变数,本就摇摇欲坠的生活彻底坍塌,为将母亲下葬自降身价,把自己卖给了柳花燃,也幸好他遇到的是柳花燃。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命薄,合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人间疾苦,童年丧父丧母,但在江逾白的死士里却很是常见。
待到徐元江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一行人已经在沈醉的带领下到了悬域城,闻言柳花燃重重叹了口气,属于他们一群人的命终究还是逃不过。
柳花燃咳嗽了几声道:“江的死只是个开始,若是不早一天想到解决办法,那就会……”他未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今后的日子不会很好过,雁北怕是要露出本来的面目了。
“你们暂且就先在我这城里住下,”沈醉说着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一个小药丸,“这药丸能够护你们不被瘴气影响,若是各位信得过我就吃下吧。”
沈醉话刚落,紧急撤退的臣霜便也带着大军赶到了,她骑在马上朝赌坊看了好几眼,却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当即翻身下马朝古辰走过去,突然的变故本就另几人应接不暇,此刻夜无人看出臣霜的敌意,只见她穿着一身军装,眼神犀利,一把抓起了古辰问:“你把宋照诗一个人留在了京城?”
古辰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此时更是反应不过来,一旁的江逾白一把攥住臣霜的手腕道:“你是最审时度势的人,不要冲动。”
此时的古辰已然昭示雁北他已倒戈江家,即便过往种种一遍遍在江逾白脑海中走过,但他看到的是古辰勇于和雁北叫板,五年前他站到了雁北身边,五年后他又光明正大站到了自己身边。这对于年少的情谊,已然圆满了。
臣霜自然知晓江逾白是何意思,平日里最稳重的她也不由得被死亡的恐惧支配,两个人从小一起到大,何尝不是她最看重的人。
“年少时为了天下百姓我随王爷四处征战,”臣霜猛然松开了手,似乎一腔怒意无处发泄,憋的眼眶都冲血通红,这二日她马不停蹄的赶到悬域城,虽也能想到这个结果,但如今亲眼看到到底是不同的。
“一身武艺却护不了身边最重要的人……”臣霜仰头叹息,将眼眶中的泪生生忍了回去,如此她也只是说了两句话后便不再继续了,转身出了赌坊继续整顿军队了。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九七时不时朝门口看去,似乎在等什么人现身,本是劳累了两天,可所有人似乎都不知疲倦,一群人坐在一起沉默着。
江逾白见柳花燃眼下的乌青,心里虽有些担心柳花燃的身体,可眼下不是个说关心话的场合,这里除了古辰便是他的位子大些,此刻这低迷的气氛正适合他来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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