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天亮,匈奴又偷袭了一次,带了一万人马交换扰袭,长达几个时辰,北境刚出兵攻打,不到一刻,匈奴骑着马又回去了。
……
这几日皆是如此,匈奴不分时间,随心所欲地出兵退兵,他们骑兵跑得倒快,他们北境守军却被折腾的不行,但他们却一刻也不敢松懈,就怕其中一次有诈。
这一切皆和魏元景猜想的一样。
北境守军已经疲软,而匈奴还在虎视眈眈。
林朔再次把魏元景和林裘生叫来谈话。
林裘生进来时见魏元景已经坐下,故意拉开椅子隔开距离,抱臂不语,摆出一副“我还生着气,别和我说话”的模样。
魏元景默默看了一眼林裘生,知道他还在生气。这几次出兵,两人都是先锋小队的,所以难免要并肩作战,不开打时,林裘生便故意不理魏元景,可真到战场上,要搭把手时,又毫不犹豫地互相帮忙。
战场上不说私人恩怨对错,一致对外。这是北境守军的第三条军规。
北境第一条军规,不叛国,不欺君,不负民,不退缩。第二条军规便是为家国亲友,护己命,护友命,绝不退缩,也不痴勇。
魏元景读了这么多兵书,却发现没有一本兵书、一支军队里提到,让士兵保护好自己的命。而这么久了,魏元景才发现北境的军队准则的深意,他们这些士兵不仅是为保护家国百姓的工具,他们也是人,也只有珍贵的一条命,也有期盼他们回家的父母妻儿。
作为一个将领,不该只能想赢,也必须考虑手下士兵们的性命,一个真正的将领,不能只会盲进,想要保国杀敌,又想要伤亡最小,必须学会用兵,找到最好的谋略之道。
林朔看向两人道:“这两日的形势都看到了,什么想法,谈谈吧。”
林裘生抱臂了一会儿,才道:“敌军此次来势凶猛,不咬掉我们一口肉,不肯罢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若想守城,必须做好万全之策,我建议提前上书求陛下支援,城内设好埋伏,准备好兵器工具,动员城中百姓做好自保,提前计划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正面对抗。”
林朔又看向魏元景道:“七殿下怎么想?”
魏元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依然认为我们该主动出击。”
林裘生立即看向魏元景,一句话没说,眼眸里却全是震惊和愤怒。
许节看形势不对,刚想开口劝阻。
魏元景却主动看向林裘生,语气平和道:“你说的对,上一次说的那些话,是我太过自私偏颇,没有考虑周全,我向你和北境守军们道歉,但我还是认为,再守城意义不大,还是要先发制人,震慑北蛮,鼓舞士气。为了两全,我建议智取。”
听见魏元景主动求和道歉,林裘生眼眸一颤,心里的火瞬间灭了,侧过头不语。
林朔道:“怎么智取?”
魏元景收回在林裘生身上的视线,看向林朔道:“趁着夜深,派几个人乔装混入匈奴营地,只需挑衅,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匈奴人好战轻敌,且我们北境从未主动出击过,匈奴人绝不会料到,他们肯定会起兵而来,我们提前在边摩谷地设好埋伏,将他们的主力吸引到这里,然后立即回城,与此同时,另一队人趁乱悄悄潜入匈奴营地后面,烧了他们的营帐。匈奴肯定会先顾及本营,折兵而返,不会再穷追不舍。我们两队人马也都能安全回城。
这样下来,他们损失惨重,也知道我们不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以后绝不会再轻易招惹我们。”
林朔听罢,没有什么反应,只道:“可这需要完美的配合,但凡中间有一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许节也蹙起眉头道:“这方法是好,但不容易实施,里程时间都需要计划好,各队之间也必须有默契。还有,派几个人乔装混入匈奴营地进行挑衅,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计划全败,谁来做?谁又能做?匈奴人可不是吃素的!”
“我来。”魏元景道。
一直沉默纠结的林裘生瞪大了眼睛看向魏元景,“你有什么资格?!”
林裘生其实是想说,你是个皇子,是个才上过几次战场的士兵,怎么也轮不到你!
魏元景没有接话,依然道:“计划中每一步我都已经做了详细安排,也做了退路。我知道这个计划很难实施,必须开个好头,而我最清楚这个计划,所以我最适合去当诱敌之人。”
林朔和许节犹豫着没有回应。
林裘生直接起身道:“我不同意!你要是出了事,我们怎么向陛下交代?!”
魏元景握了拳,抬眸看向林裘生。这么久了,魏元景第一次有了极大的情绪波动,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但语气毫不退让,眼眸也冒出一丝狠意来。
“若如此,不正好交代了吗?林裘生,在北境,我只是一个守城的士兵。我愿意为忠义死在这草原上,也不愿这样被困着过一辈子。”
林裘生一顿。
林朔打断他们道:“七殿下,我同意你的提议。北境确实需要改变了。我需要你写一份详细的作战策略,最迟明天交给我。届时我会派几个得力的人陪你一起去,其他的,我们再商量安排。”
魏元景眼眸恢复平静,起身道:“一切听凭总督安排。”魏元景转身要走。
林裘生忽然出手拉住魏元景的胳膊,却只是看向林朔。
“我与他一起去。”
魏元景回头看向林裘生。
林裘生却只是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第103章 他们赢了
两天后,月亮高悬,却时不时有乌云遮挡,夜色时明时暗,宁静无风,草原上长势极好的草逼近人的膝盖,月光下远远望去,一片淡绿近乎发白的光,野兔野狼隐着身子攒动,草尖时不时晃动着,发出飒飒的声音。
匈奴军营周围有三个马厩,养着匈奴大量的良种马,匈奴士兵在军营和马厩外四处巡逻,人不多,也没有瞭望台,大致一扫,营帐里的火熄了大半,军营里安静得只听得见来回巡逻的脚步声。
匈奴人自视甚高,看不起晋人,北境守军常年隐忍退缩,守城不发,匈奴人更是不把北境守军放在眼里。巡逻防守这么松懈,也是根本没有想过北境守军会过来偷袭。
马厩不远处的较低处,有匈奴人建的一排茅厕,远离粮库和水源,也正好离营地有一定的距离。
正好有两个巡逻的士兵来如厕。
揭开腰带,刚要脱下裤子,两个迅速的身影从低处的膝盖高的草里蹿出,同时一刀划断脖颈,两个匈奴士兵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倒地而死了。
魏元景和林裘生将两个士兵拉远,在草里放低身子,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帽子剥了下来,穿上后,然后给自己贴上了假胡须。
接着,两人一起往马厩而去。
林裘生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离匈奴的军营这么近,而且想想接下来要干的事,林裘生还是有些担心,怕自己露馅,影响计划。可扭头一看,魏元景神情自如,仿佛就是个刚如厕完回来的匈奴兵。
林裘生不甘落后,挺直腰板和魏元景往马厩走。
没人拦着,这军营每天进进出出多少人,没人分得清谁长什么样子,所以穿了这层衣服,自然没有人多此一举去怀疑。
两人往里走,不少养马兵正在喂马,马儿低头吃料,脊背皆光滑有劲儿,一看就是飞若流星的良种马。
两人自然地给马儿加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话。
“你们两个过来!”
是匈奴语,林裘生会一点简单的匈奴语,但这句话听不明白,但隐约感觉是在喊自己。
那人朝他们走了过来,林裘生心跳加速,正准备硬着头皮用简单的匈奴语糊弄过去。
魏元景直接扭头朝那匈奴士兵抱拳,用匈奴语道:“大人有什么安排?”
那匈奴兵蹙眉看了他们几眼,“怎么没见过你们?”
魏元景道:“今日从本营调过来帮忙的,大人没见过很正常。”
匈奴兵没想那么多,只道:“行,今日就由你们两人守着这片马厩,把马儿照顾好,等着二王子的吩咐。”
“是!”
林裘生没应声,但跟着魏元景做了个动作。
见那匈奴兵走远了,林裘生才低声凑过去道:“你居然会匈奴语?”
“在京都的时候学过”,魏元景一边道,一边指了指面前的几十匹马,“选一个你喜欢的带走。”
林裘生眼睛一亮:“好嘞!”然后大步过去挑选起来。
魏元景眼眸一转,一眼就相中了角落里那个红鬃马。
片刻后,两人一人牵了一只马往门口走去,然后毫无疑问地被人拦了下来。
“干什么?!”
魏元景脸不红心不跳地用匈奴语撒谎:“本营有两匹马病了,二王子让我们牵两匹良马过去。”
看守的匈奴兵一脸狐疑:“我怎么没有收到通知?”
魏元景依然脸色如常,只道:“大人可以去问。我们在此等候便是了。”
这个匈奴兵是个严谨的,招手让人去本营询问。
此时,马厩里草料里的白烟正缓缓升起,然后猛然冒出一丛小火来,呼哧一声,火势蔓延开来。
匈奴兵正盯着魏元景和林裘生,盘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未见过你们?”
话落,匈奴兵抬头看向深处的马厩里生出浓烟直入夜空,接着传来马儿的踏蹄声和嘶鸣声。
守兵们立即感觉到不对劲了,看向魏元景和林裘生的那一刻,短刀拔出,直刺心口。
倒地几个守兵,魏元景和林裘生立即翻身上马。
“驾!!”魏元景和林裘生冲开守兵和屏障,往草原上奔驰。
身后有匈奴兵大喊:“快去救火!快去杀了那两个贼人!”
而后十几匹马和飞箭都狂奔追来。
在刺耳的马鸣声和逐渐升空遮云盖月的烟雾中,魏元景和林裘生踏着草在月光下狂奔着不回头。
飞箭呼啸而来,马匹卷起烈风。
忽然从草丛里抬起一根粗绳,马匹接二连三被拌翻,匈奴兵从马上滚落而下。
霍九和邢飞从草丛中扑过来,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地把倒在地上的匈奴兵一刀毙命,与此同时,远处草丛里冒出几个弓箭手,魏元景和林裘生拉住缰绳,接过弓箭手递过来的弓箭。
他们齐齐拉满射出,马上士兵滚落在地,只剩马儿还狂奔而来,不到片刻,追上来的匈奴兵已全部死了。
霍九和邢飞跳上一旁无主的马匹,驾马而来,伸手,弓箭手跳上马背或劫下马匹,与魏元景和林裘生一起往边摩谷地飞驰。
本营中,呼延庆拍案而起,怒道:“可恶的晋人!竟敢来挑衅!本王还以为他们是个永远不敢冒头的缩头乌龟!好好好!他们当本王都十万大兵是吃素的吗?!来人!立即召集两万精兵追上去,他们绝对还有接应的人!此次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是!”首领金诃领命出营。
营帐中火全都亮了起来,士兵迅速集合,金诃带着两万精兵往魏元景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去。
马蹄声浩浩荡荡,响彻草原,这个夜注定不会宁静。
与此同时,边摩谷地阴影处,许节带着五千精兵,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不到片刻,马蹄声远远传来,魏元景等人穿过谷地,在谷地出口与两百骑兵汇合。
魏元景道:“按照路线,我们需从西北方向,绕着边摩谷地背面,先到达野鹿岭,然后穿过红女河到达匈奴营地后面,等匈奴再次出兵,我们再动手!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此事,赶回城中,时间紧迫,不得耽误!成败在此一举,明白吗?!”
“明白!!!”
气势高涨,军容严正。
身后的两万人马逼近,魏元景和林裘生即刻带人出发。
金诃带人刚进入边摩谷地,便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汉人怎么一反常态,向来最是保守胆怯,为何这次几个人就敢来挑衅他们?且他们迟迟没有见到北境的援军。
虽然边摩谷地是最近回城的路线,没有什么问题,但金诃还是有些警惕。
“停下!!”金诃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刚张口想说些什么。
山上忽然发出巨大声响,巨石从四面八方滚落下来。
马儿受到惊吓,四处乱踏惊叫。
“快退出山谷!”
但为时已晚,山谷四处亮起火光,火箭齐刷刷射下,金诃这才发现,山谷四处藏了好多枯木干草,火光一下子冲天,这边摩谷地顿时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坑。
马儿最怕亮火,士兵也怕烫人的烈火,自顾不暇,怎么去杀敌?
趁机,北境守军从山谷四面冲下,他们的盔甲上脸上都抹了防火的湿泥巴,在铺天盖地、不肯停歇的火箭下来去自如,将匈奴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本营里。
酒水被打翻,呼延庆瞪大了眼,“在边摩谷地遭到埋伏?!”
报信的士兵跪在地上,一脸狼狈。
“二王子!我们损失惨重,怕是要全部折在边摩谷地啊!!”
一旁的手下道:“二王子!那可是两万精兵!晋人这次是有备而来,我们还是先退兵自保吧!!”
呼延庆握紧拳头,目眦俱裂:“退兵?!让那群晋人嚣张吗?让父王又瞧不起我吗?!他汉人不就这点把戏吗?怕什么,我还有八万士兵!!召集两万人马,一万去边摩谷地支援,一万去他们回城路上伏击!!”
“二王子!不可冒进啊!”手下急道。
呼延庆却已失去了理智,怒喝道:“闭嘴!”
两万人马齐刷刷出了本营,往北境出发。
匈奴现在被北境的埋伏激怒,一心想要报仇,根本无人都没有注意到埋伏在营地后的两百骑兵。
趁着匈奴本营忙得热火朝天,马蹄声声势浩大,为他们遮掩,魏元景他们顺利到达军营后方,悄悄潜伏,将巡逻守卫刺杀放倒,换上他们的衣物,而后分头潜入军营中心的粮库和大小马厩。
火光同时亮起,星火燎原,火龙吞噬黑夜,宛如白昼。
“救火!快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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