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景谈笑自如,看着毫无异样,可程也安心里憋着事,只吃了一点东西。
晚上,许秀秀给魏元景抱了一床被子,给他收拾了一下房间,颇为贴心地说:“安弟就住在你隔壁,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也可以和他说。”
魏元景抬眸看了一眼隔壁,笑着点了点头。
夜晚,魏元景躺在床上,看着墙壁,想着程也安与自己就一墙之隔,心里便莫大的满足与喜悦,这喜悦冲昏了头脑,令人无法入眠。
虽然程也安暂时不愿与自己相认,但他愿意等,只要能守在程也安身边,知道他平安就好。
后魏元景沉沉入睡,睡得格外安稳,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在愉悦中入睡,梦中不觉空虚失落的。
但对面房间的程也安却失眠了,一切恍然如梦,对于魏元景的突然而至,他真不知该如何自然应对,心情沉闷又复杂,反复纠结,害怕魏元景会发现真相,又害怕魏元景失望离开,又落了一场空。
天刚亮,程也安便早早醒来,许秀秀刚从厨房出来,端了碗粥,随口道:“起来了。”
程也安下意识地目光转了一圈,却没看见魏元景。
许秀秀看见程也安眼珠乱转,便道:“于景和你哥天没亮就上山了,不用管他们。”
被人看穿后,程也安心虚地垂了眼眸,轻轻“哦”了一声。
今日学堂上午不讲学,程也安吃了早饭四处闲逛,心不在焉,又回来帮许秀秀喂鸡择菜。
许秀秀看出程也安魂不守舍的,琢磨着道:“既然没事,去山上找你哥吧,家里没什么活儿。”
程也安扯了扯嘴角:“下午学堂还有事,我不去了。”
不等许秀秀说话,程也安又立即起身道:“我去给菜地浇点水。”
许秀秀疑惑地看着程也安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山上,沈为身上背着刀剑和箭筒,手里拿着弓箭,而魏元景手里只拿了弓箭。
两人静静半蹲在草丛里,看着远处两个一起啃草的野兔。
沈为眼神示意了一眼魏元景,魏元景默默搭箭拉弓,屏住呼吸,然后射出一箭,正中猎物,另一只兔子敏锐地立即逃跑。
魏元景没有犹豫,再次拔箭射过去,又正中猎物。
沈为勾唇道:“你箭术很好,学过?”
魏元景迈步去拿猎物,随意答道:“学过一段时间。”
沈为迈步跟过去,问道:“你在南方待了那么久,做的什么生意啊?”
魏元景自然应对:“什么都做过,布匹、草药……都试了试,发现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做生意,所以就回了家。”
魏元景弯腰提起两只兔子,“啧”一声,“真肥。”
沈为不接话,却忽然道:“你手上有茧,做生意也得干重活?”
魏元景抬眸与沈为对视,心里已经明了,这沈为是在试探自己。
魏元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回道:“亲力亲为嘛,特别是前几年,赔了本,干了几年苦工。”
“是不容易”,沈为面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往前走去:“再看看还有猎物没,碰不上的话采些草药,咱就回去。”
魏元景应了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第118章 我想你了
提着猎物回了家,程也安还没有回来。
魏元景便没有忍住,借口散步,却径直去了学堂。
进了院子往里走,听见朗朗的读书声,看见走廊上蹲着两个拿着书,在地上玩儿蚂蚁的小孩儿,一抬头,脸上用墨水画的各色图案,好笑又莫名地让人觉得可怜。
“过来”,魏元景轻轻说,一边对他们招招手。
王七毛和刘石头蹑手蹑脚地跑过来,“你找谁?”
“沈安。”
“我们夫子啊,他在里面呢。”
“我知道。那你们两个呢?怎么蹲在外面?”
王七毛和刘石头面面相觑起来。
最终王七毛低头坦白道:“昨天下河捞鱼的时候,书丢河里了,夫子生气了。”
“你呢?”魏元景看向刘石头。
刘石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们一起下的河。”
魏元景勾唇一笑,“那你们脸上的画?”
王七毛撇撇嘴道:“夫子画的。”
“明天才能洗。”刘石头补充道。
果然是这样,魏元景忍不住笑了笑,想起当初惹了程也安生气,也是脸上被画了画,还被勒令不能洗掉。
过了这么久,程也安还是一样的招数,一点也没变。
魏元景莫名地心情愉悦,正还想说什么。
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王七毛!刘石头!乱跑罚抄十遍千字文!”
三人齐齐往声音传来处看去,就见程也安抱臂冷脸站在廊下。
王七毛和刘石头脸色一变,吓得转身就跑,贴着墙壁站在廊下,拿着书本遮住脸,开始哇哇乱读。
魏元景直起身看着程也安,脸上笑容温柔缱绻,丝毫不受程也安冷脸的影响。
程也安迈步走过去,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元景语气轻柔,却又掩饰,“散步路过,便想进来看看你。”
程也安眉头一簇:“不需要,你走吧。”
魏元景道:“我也无事,你们快下学了吧,我等等你。”
魏元景笑容温柔,任凭自己怎么冷言冷语,总是不变的好脸色。
伸手不打笑脸人,程也安有些泄气无奈,又或者是有点狠不下心,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然后转身进了学堂。
书本偷偷下移,王七毛和刘石头齐齐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看向魏元景。
魏元景冲他们笑笑,转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这个角度正好能从窗户看见程也安的身影。
长身玉立,执着书册,穿着男装,也一样俊朗清冷,惹人注目。
魏元景默默地贪婪地注视着程也安,忽地想起在万松山的玉虚观里,程也安问他适合干什么,他开玩笑着回他,说他可以当个教书先生,正好磨磨性子。
如今一看,他还全都记得。
第二日,早晨下了小雨,半晌又停了。
程也安今日无事,许秀秀便让他拿着猎物去镇上还钱,顺便买些浊酒回来。
程也安借了一匹驴车出来,魏元景跟了出来。
“今日不进山打猎,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多余,你回去吧。”
魏元景又跟了上来,“安弟,你是不是厌烦我?”
程也安眉头一簇,心里烦躁,也不回头,只糊弄道:“我只是怕麻烦。”
没有得到否定,魏元景眉眼一舒,立即道:“我绝不当你的麻烦,我只是想出来走走,让我去吧,好吗?”
程也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怕自己不答应,魏元景会一直纠缠,于是只能默认他跟着。
一路来到镇上,卖了猎物换钱,又去酒肆买了沈为爱的浊酒。
酒肆门口不远处,恰好摆了个馄饨摊。
魏元景指了指道:“吃吗?我请你。”
程也安挑眉道:“你有钱?”
魏元景直接坐了下来,“自然有些积蓄,今日你想吃什么买什么,全算在我头上。”
程也安现在也不是当初有钱可以随意挥霍的主儿,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程也安干脆利落地坐了下来。
“来两碗馄饨。”程也安喊了一声。
店家应了一声,立即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程也安立即添了勺辣椒,搅拌开来。
魏元景勾唇一笑,也加了辣椒,尝了口馄饨,随口叹道:“这馄饨没有京都的好吃。”
程也安眼睛一眨,手上的动作没停,明知故问:“你在京都待过?”
魏元景抬眸看着程也安,目光深邃幽远:“是啊,待了四年,以为可以达成所愿,却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程也安的手一顿,眼眸轻轻一转,情绪翻涌,随即扔下勺子,抬眸看向魏元景,状似随意地叹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夜晚饭后,沈为邀请魏元景喝酒,两人坐在院子的石榴树下,谈天说地,一壶接着一壶。
程也安明天还要去学堂,便早早去休息,没有加入他们。
但其实程也安也睡不着,他坐在窗边看书,但却被院子里的动静牵动着思绪,书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他听见许秀秀出去走了一趟,劝了一句,“少喝点,明天还要进山。”
他听见院中忽然起了风,夏风清凉,吹动着院中的石榴树,叶子与花瓣晃动,沙沙作响。
似乎魏元景正抬头看着石榴树,长叹了一句,“这石榴花真好看。”
过了一会,又传来声音,
“北境很少见石榴树,这院子里的石榴树是安弟种的吗?”
“不是,山上的野石榴树,我见着好看,移过来的。”
窸窸窣窣的风声与谈话声交杂,程也安的心却乱了,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再清楚不过,沈为的话是假的,这石榴树是他与沈为一同上山遇见的,他执意要挖下来移到院中,当时的石榴树长的很好,根粗叶茂,他与沈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树完好带回家中。
他记得沈为还问他,为什么非要这棵石榴树?
他沉默良久,才说,“什么都没带走,总要留下些什么。”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沈为没有明白,却也没再问了。
过了一会儿,程也安听见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好像是魏元景喝醉了,可他记得魏元景酒量还行,怎么这么轻易就醉了。
他犹豫着走到门口,想要去看一眼,敲门声却先响起来了。
打开门,是沈为,虽有酒气,但目光清明。
“我把他灌醉了,却也没问出什么。公子,他究竟是谁?你可知道?”
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程也安愣怔了一下。他与沈为一直以兄弟相称,沈为也一直尽着哥哥的责任,关心照顾程也安,两年之久,程也安都快忘了沈为只是他的下属,而他们并不是亲兄弟。
“他是魏元景。”程也安坦白道。
“成王殿下?”沈为眉头微蹙,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他本以为魏元景是在京都见过程也安的故人,现在居心叵测接近程也安,是别有用心,所以他几次试探魏元景,如今又故意灌醉魏元景,就是想套话,看看魏元景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或杀或留,再做决策。
“那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程也安移开目光,沉默不应。
沈为顿时明了。他听过魏元景与程也安的故事,魏元景的痴情备受传颂,但他从没有听程也安提起过魏元景,所以也并不知道程也安对魏元景的态度。
但程也安这几日的反常和现在的沉默说明了答案。
沈为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成王殿下长久留在这里,必会引起他人留意,难免引起猜测,暴露身份。公子,若有心断绝,应早做打算。”
胸口闷沉酸涩,程也安只垂眸应了一声。
推开魏元景的门,听见魏元景在喊,想要喝水。
程也安点燃蜡烛,倒了杯水走过去,扶起魏元景,轻轻道:“张嘴。”
闭着眼昏昏欲睡,魏元景却也听话地张嘴靠过来。
可能是姿势不太舒服,魏元景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身体,靠在嘴边的茶杯被撞翻,水洒到了脸上和脖颈上,还打湿了衣衫。
程也安忙把茶杯放到一旁,去给魏元景擦脸。
却看见魏元景闭着眼,自顾自地娴熟地扯出胸口放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又抓着手帕放在胸口,一副珍视虔诚的模样。
那手帕上绣着半枝歪歪扭扭的桃花,实在不好看,但魏元景还一直留着,贴身珍藏。
程也安眼睛一酸,忍不住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手帕,只是刚触碰到,魏元景便突然紧紧拽住手帕一端,睁开眼睛,激烈挣扎道:“这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盛满气愤和雾气的目光却忽然一顿,直直盯着程也安,喃喃了一句,“也安?”
眼睛倏地一亮,顺着手帕用力一拽,将程也安拽到怀里,紧紧抱住。
胸膛起伏,紧紧相贴,像在虎头峡谷底的那个夜晚,这么久了,程也安终于再一次感受到魏元景的拥抱和气息。
真实的,温暖的,催得人心跳如鼓,眼眶湿润。
魏元景加深了这个拥抱,埋头靠在程也安脖颈间,感受着程也安的存在,酒气激发柔软脆弱,夜晚撕开伪装,两年来,无数次想象程也安就这样忽然出现,但每次都扑了个空。
可这一次是真实的,他真切地感受到程也安的温度和呼吸。
眼泪毫无意识地滚落,湿润了枕头,魏元景喃喃着,道出了埋藏好久的心声。
“程也安,我想你了。我真的想你了,不要走,不要走……”
炙热滚烫的呼吸扑在脖颈间,像火一样,灼烧了皮肤,引起心脏的阵阵抽痛。
程也安感受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却越发清醒,越发痛苦。
“魏元景,我也想你了。可我不能,我也不敢。”
第119章 重新开始
之后的几日,魏元景除了上山的时间,便是想尽办法与程也安待在一起,又因为去了学堂许多次,和那些学生都混熟了。
对于魏元景的各种体贴示好,程也安只觉得越发无措,他怕魏元景陷的深,也怕自己会沉醉其中。
这日一起吃饭。
许秀秀闲聊着问魏元景:“你不是想找个姑娘定下来吗?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给我说说,我帮你相看相看。”
魏元景轻轻扫了一眼程也安,笑着回道:“我喜欢会武术不软弱的姑娘,品性要善良孝顺,泼辣一点没关系,嘴硬心软也可以,只要我喜欢,我便会一心一意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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