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就想把它交给你,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裴歌起身,饮净了马克杯里的热摩卡,“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林舟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蒂蒂和五月呢?夏天这么热,先生该不会把它们扔到后座上就离开了吧?那样它们会死的!”
“放心吧,生活二级残废不会做出那么无脑的行为的,它们都还好好的呢。”
裴歌走到前台,服务生前台的女孩们一见到他就咯咯笑出了声,两个女孩一个牵狗一个抱猫,微笑着将它们还给了店里的客人。
“小五月。”
猫猫五月蹭吃蹭喝,吃了不少女孩们喂给它的猫咪零食,小猫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奶油,轻盈地跳进林舟的怀里。
它大概是太久没见过林舟,小五月此刻表现出来的猫德非常好,林舟一叫它就过来了,完全是一只给撸给抱给亲亲的好猫猫。
林舟撸猫手法娴熟,轻车熟路地挠着猫猫的下巴,那里是小五月能够感到愉悦的区域。
裴歌牵着萨摩耶走了过来,朝伫立在旁边的牌子点了点下巴:“你看,这家店其实是宠物友好商店,商家是允许猫咪和狗狗进入的。”
林舟俯身,摸了摸萨摩耶柔软的白色绒毛,两个人就这样一人抱猫,一人牵狗,开车回到了裴歌的老房子。
自从裴歌回到普洱,从邻居那里取了钥匙,房屋清洁就终止了一段时间。现在距离他刚回到普洱也已经度过了二十来天,他们二十多天不在家,地上也只是落了一点灰。
林舟从厨房里拿出清洁工具,正打算帮青年扫个地,却被裴歌拦了下来。
青年把从超市买回来食材一一放进空无一物的冰箱,用食物把它塞得满满当当,顺手从林舟的手中拿走了扫把和簸箕。
“我们得分工明确,”裴歌洗了一把手,扭头看向林舟,“厨房就拜托你了。”
林舟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先去换了睡衣,再着手准备饭菜。他其实也不太算会做饭,但做饭总是有一个万能公式,那就是加盐加蚝油再加点鸡粉,套用这个公式炒出来的菜虽然味道都差不多,但总归不会太过难吃。
“好像今天晚上,茶马古道那里就有一个夜晚集会,会有人在那里打铁花。”
裴歌思索片刻,“虽然不是烟花大会,但也非常的热闹。你错过了那么多的遗憾,不趁着这个夏天的尾巴补回来,夏天就要过去了。”
“虽然知道你讨厌热闹,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裴歌走过来,帮林舟洗菜,挑出不太新鲜的菜叶,“夏日短暂,如果这次错过了,就要等到下一个夏日了。”
“我不是讨厌热闹,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畏惧和羡慕。”
林舟笑了一下,抬眼看着裴歌:“谁会真的讨厌热闹呢?不过是在讨厌那个深处热闹之中,却还是觉得孤独的时候。只是看着别人的热闹,也会觉得自己的身边能稍微热闹一点。”
“晚上的茶马古道比白天更有烟火气,等到晚上的时候,小贩们都出来了,我们可以逛夜市,在夏日结束之际,和它告别。”
林舟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林舟炒菜很快,几乎没多久就炒好了三盘菜,还用白糖拌了一盘番茄。
等到天黑下来,他们就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只是林舟刚半只脚踏在门框上,还没来及出门就被裴歌拉住了手腕。
“要试试中国香水界经久不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中国第一香水么?比起一两千的香水,它的存在,就是对那些妖艳贱货们的降维打击!”
裴歌故作神秘,手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笑意吟吟道:“比起什么反转巴黎、柏林少女,它才是真正的街香!”
“它没有中调,前调是冰片薄荷,后调忍冬,生产自1990年,以及其廉价的价格至今吊打无数香水小生!”
林舟嗅了嗅空气,瞬间意识到裴歌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顿时有些无语:“那我猜,它的反对者一定很多。”
“当然!它拥有数以万计的反对者,也有数以万计的支持者,自从它诞生之初,就黑红不断!”
林舟笑出了声,他想了想,好奇地反问:
“那在它之后的香水后来者,是不是全都得靠边站?”
他抓住裴歌的手从青年的身后拉了出来,果不其然,裴歌拿在手里的是一瓶绿色玻璃瓶,最朴实无华的包装配上经久不衰的产品名称,六神花露水。
“懂不懂Six God在香水界的含金量啊。六神可是有一句很著名的香评,什么后来我闻到的香气,全都有你的身影。”
裴歌笑了一会儿,拉着林舟的手腕把驱蚊液喷了上去,轻轻用手指涂抹推开。
“那它‘数以万计’的反对者,应该只有蚊子了吧?”林舟憋笑。
“路走窄了,”裴歌叹气,“应该是全世界的蚊子才对。”
林舟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揉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把眼泪都笑出来了:“那红花油和风油精为什么不能拥有姓名?”
裴歌弯了弯眼睛,也温和地笑了起来。
比起白天,夜晚的茶马古道人流量更多,也更加热闹。裴歌回国之后还没有逛过夜市,既是回国后的第一次夜市,也是第一次和林舟一起逛夜市。
少年的怀里抱着一个椰子,咬着吸管一边喝椰子水,一边慢慢悠悠走在最前面。
他们来的有点晚,街道上湿漉漉的,似乎已经下过了一场细雨。空气中漂浮着清新的气息,混杂着雨后的青草味,以及小贩们重新开张的高呼。
林舟站在深红色的飞桥之上,这座桥梁建造的时候大概仿造了宋朝的虹桥,整体风格都做足了模仿。人们建造这座桥的时候选用的朱红色砂石,这使它看上去与千年以前那座气势恢弘的长桥并无二致。
“林舟,”裴歌停留在桥上,手指拂过朱红色的岩石,“如果之前的夏天对你而言留有遗憾,至少从这个夏天开始,你曾经错过的那些都会回到你的身旁。”
“快乐也好、遗憾也好,在每一个夏天,你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有迹可循。”
裴歌站在林舟的身旁,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异常清楚地传递进林舟的耳边。林舟伸手,从种满鲜花的桥上折下一枝花,把它放进裴歌的掌心中。
“先生,你相信么?有些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先生的相遇也许就是必然。我从未期待过能够遇见谁,或者能够被谁拯救,你遇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喜欢你的概率太小了……就像你吃过的米粒一样渺小,你是遇不到的。”
“或者说,遇不到才是常态,相遇反而更加少见。”
林舟笑了一下,把鬓发别在耳朵后面,迎着夏风站在桥面上:“在这个世界上你会遇到很多人,可大部分人你和他们都只是擦肩而过,只有很小一部分的人,你才有可能和他们产生羁绊,发生些这样那样的故事。”
“其中在这么一小撮的人们中,又只有极个别的人,你会对他产生好奇心。”
“而好奇心则会成为所有开端的源头,因为好奇,所以留意,又因为留意而有了羁绊。但又不是所有人你都会有这样的耐心,去听他们的故事,又或者把自己的故事倾诉出来。”
林舟顿了顿,目光沿着河水的奔流,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之上。打铁花的表演似乎已经开始,老师傅站在空地的中央,相隔遥远,人群如海洋般簇拥在一起,只为一睹铁水飞溅的瞬间。
火炉之内烈火炽热燃烧,老师傅手握浸湿的柳木勺,舀起熔化的纯白铁水,啪的一声火星飞溅,犹如万千灯火。
“……那样的人很少很少,你必须非常努力,才有可能寻找到他。”
林舟侧目,笑容温暖,眼底闪过微光。纵然是夏季的尾声,裴歌也能从中触碰到灼热而滚烫的温度。
林舟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远处火光闪烁,如星子一样灿烂,许久之后他垂下眼睛,抬起手握住裴歌的掌心。
“我错过很多个盛夏,但幸好没有错过眼下的夏天。”
裴歌收紧指尖,探进少年的指缝之中,慢慢与他十指相扣。林舟眺望着远处的表演,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身旁的先生并没有像他一样,去看那无与伦比的非遗表演。
裴歌的眸光之中映着花火的温暖,他的目光沉静而无声,却始终都落在林舟的身上。
许久过后,裴歌神情清雅,目光灼灼,眼底盛满了柔软的笑意。
他曾经也是一个不相信这世上存在永恒之爱的人,在他更年轻的时候,或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裴清筠越是希望他能够寻找到某个能够共度一生的人,他就越是一身反骨。
于是便与母亲顶嘴,大声宣称在这个世上绝无所谓的‘永恒’存在,所谓的永远也只是没有度过最后的赏味期。一旦赏味期结束,就会像玫瑰一样迅速枯萎。
如果真的有什么所谓的永恒,那么在爱上的瞬间即是永恒,经历最高峰之后则会逐渐跌落谷底。
裴歌垂眸,无奈地笑起来。现在想想,还真是话不能说得太满,不然总会遇到与其截然相反的时候。
比如相遇的那个夏天,比如此时此刻。
当他握住林舟的手心,却又觉得那些所谓的永恒是真是假,实际上皆是无关紧要。
只要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心,于他而言,就已经是永恒了。
第25章 夏日回声与我送给你的爱
昆磨高速沿途郁郁青青,群山环绕,远处日落被山体遮掩了一半,一辆白色特斯拉一路飞驰,将那暖黄色的日落甩在身后。
临近十月,下过雨的高速公路湿漉漉的,却显得比以往更加深黑发亮。司镜之戴着太阳眼镜,开着白色特斯拉奔驰在油黑的公路之上。
女人垂眸,点燃了唇边的薄荷细烟。
她驱车驶入普洱市,开过月光路,沿途一路跨过盛开鲜艳的三叶梅,把白色特斯拉停在了裴歌家的老房子前。
为了今天这场特别的下午茶宴会,司镜之特地穿了一件低饱和浅紫色旗袍,搭配银色高跟鞋,耳垂上七芒星银色耳饰一晃一晃,摇曳生姿。
裴歌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位不算年轻的怪阿姨双手抱臂,姿态闲雅地站在门口抽烟。
“司阿姨,您来了?”裴歌笑笑,“难得您特地往普洱跑一趟,路上还一直下着雨。”
司镜之温然一笑,把含在唇部的薄荷烟丢在地上,银色高跟鞋碾过烟头细微的火星。
她来的一路上都有种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的感觉,都说近乡情怯,她越是靠近那人的故乡,便越是被那些灰沉沉的朦胧记忆笼罩。记忆如浩瀚的星海,她总是会回想起那些不应该再回头看的人与事。
司镜之拍了拍裴歌的肩膀,头上的荷叶步摇晃啊晃:“为了给你过生日,阿姨这回可是带了一瓶价值上万的红酒!”
“阿姨,这可是下午茶生日宴会,喝酒不太好吧?”裴歌弯弯眼睛,“况且我可是千杯不倒,能喝倒我的人可少了。”
林舟带着一次性烘焙手套,从门里探出头,“不要让司阿姨站在门口了,洛宁和郁清都已经到了,就差司阿姨了。”
裴歌点头,两人便一同经过玄关,来到了客厅。原本清冷的客厅在林舟的细心装饰下挂上了“HAPPY BIRTHDAY”的字母气球,九月二十八号就是裴歌的生日。
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林舟计划书写了满满一页,提前一天准备好材料,用漂亮的装饰物把整个家都挂的满满当当。
提前一周定制好的蓝白玫瑰大片大片簇拥在沙发的周围,银色的字母气球就悬挂在落地窗前,银杏状的落地灯散发着温暖的灯光,悬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电视连接着Switch,粉色的小圆团子卡比手持银色宝剑穿梭在丛林之中,喷出炽热的火焰烧死一大片小怪物……
洛宁手握手柄,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操纵着粉色小团子卡比灵活跳跃在不同的怪物之间,再喷出火焰一举歼灭它们。
他的手法非常熟练,这位前任东京艺术大学的年轻教授,似乎在主机游戏的领域也是常客,哪怕他仅仅只有十八岁。
“这孩子就是洛宁?”司镜之赤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高功能自闭症,伴随轻度失语障碍……或者说,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
林舟的目光微黯,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职业,偶尔我也会接触到一些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女人叹气,慢慢垂下眼睛,“如果说低功能自闭症像是有点傻的小孩,被迫封闭在自己的世界,情绪得不到发泄就只能无声的崩溃……”
司镜之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目光落在洛宁的身上。高功能自闭症比寻常的自闭症幸运一些,他们生来就是星星的孩子,也许是某个领域中的天纵奇才,却又因为不会主动社交而封闭在自己的世界。
“洛宁,”郁清端着一盘草莓,从厨房里走出来,“你已经打了一个下午的游戏了。”
郁清眸光清凉,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如紫罗兰般的瞳孔沉默如常。青年声音寡淡,发觉客厅中又多了一位客人,便向她点了点头,走过去把手上的瓷盘放下。
“您好,我是郁清。”
他抬眸,目光落在女人的身上,随即眼睫微阖,压低了声音:“您就是裴歌口中的司阿姨吧。初次见面,幸会,感谢您帮助了裴歌。”
郁清随手拿起一颗草莓,摘掉草莓蒂,放进洛宁的掌心中。
“当年我与裴歌一同毕业于法国的调香学院,算是大学同学。后来他的母亲病逝于巴黎,尽管那个时候他本人还停留在巴黎,但我猜他从那个时候就有了回国的心思。”
林舟正坐在地毯上,打算摘几个草莓拿去投喂先生,听到郁清那边提起裴歌,吃草莓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像只小兔子一样好奇地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大学时期的先生……那是他不曾相遇、不曾知晓的过往,而先生也很少会主动向他谈起。
“我毕业以后,就离开了巴黎,但裴歌不是。那家伙没谈过恋爱,大概率连牵手都不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学校实验室、实习的香水公司、以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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