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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向南按照他列出的菜单，把材料一一拿出来。
拿到海鲜的时候，忽然停下来，看着他摇头，“不行，医生说了，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吃海产品。”
“我不吃。”池穆倚在推拉门旁，毫不反抗。
“那你还要我做？”
池穆呼吸清浅，“做给你自己吃。”
“？”
“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想让你补补。”
“哦，”顾向南挑了下眉，“所以我太辛苦了，我做饭，给我自己补？”
他没好气，“借花献佛可真是被你玩的明明白白。”
“我现在是病人，动不了，而且刚刚是你让我乖乖待着，什么也不要干的。一直到现在，我都在很认真地执行你的命令，你不能倒打一耙。”
“……到底是谁在倒打一耙？”顾向南咬牙，“行，你是病人，你最大，那能不能麻烦这位阿病，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去，不要再杵在这儿了？”
“可以。”池穆这次很爽快，点点头，转身离开。
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到地上的毛毯，随意地往沙发边一扔，单手支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让人昏昏欲睡。
忽然，一只手摸了下他的头，“可以吃饭了。”
池穆睁开眼，下意识在他掌心蹭了蹭，“好。”
吃完午饭，池穆坐在顾向南旁边，轻声说，“我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所以如果不是必要情况，我不会叫阿姨过来。”
所以这意思是，以后这房子里只会有他们两个？
可是……顾向南想说，他也是外人。
两人又依偎着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顾向南站起来，说要去公司。
池穆没意见，只让他早点回去。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顾向南很久没去公司，一到公司，就看见助手抱着一堆文件跑过来，“顾总，你可算来了，这些项目就等你批示了！”
“好。”顾向南带他走进办公室。
他一整天都在处理积压的工作，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一直到下午，才吃了个三明治。
等到傍晚的时候，胃忽然开始疼。
他佝着身子，拉开抽屉找药。
一只手适时伸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肩，把药送到他嘴里，然后喂他喝了口水。
顾向南抬起眼，发现是傅远，笑着对他说“谢谢”。
傅远却一脸严肃，“不是让你每个月都来做检查吗，这个月为什么不来？”
“最近有点忙。”
“忙什么？”傅远却格外不依不饶。
顾向南沉默。
傅远了然，“因为池穆？”
见顾向南几乎默认，傅远神情更冷，“你迟早有一天被他害死。”
“……不会的。”
虽然傅远很生气，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照顾着顾向南，带他吃了晚饭，然后把他送回家。
看着一幢幢复式别墅楼，傅远有些艰难地问，“你又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他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我有义务照顾他。”
“什么义务？那你之前因为他受伤的事呢？他有照顾过你吗？向南，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不是。”顾向南逃避，解开安全带，匆匆忙忙地下车。
别墅区比一般小区要安静，因为每幢之间隔得很远，再加上绿化多，吸收了大部分噪音，衬得天地间更加静谧。
走在路上时，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雨声，几乎听不到其他。
天空已经全暗，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雨，雨量由小变大，打在身上，黏腻又不舒服。
顾向南拉开花园门，发现屋子里没有亮灯。
觉得池穆大概率已经睡了，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奇怪的心情萦绕在胸间，动作放得更轻。
小心地打开大门，走进去，再小心地关上。
正准备穿过前厅，一道凉薄的声音忽然从客厅传来。
“回来了？”
又沉又冷，透着寒意。
第五十章
顾向南吓一跳，浑身过电，打了个激灵。
瞪大眼仔细看，才发现池穆站在落地窗边，窗户整扇被打开。
纯白的纱帘被风吹到他身上，他站在室内与雨幕的交界点，整个人水汽环绕。
雨丝打进来，落到地上，把他的头发、脸颊、锁骨、衬衫、裤子、脚背都溅湿。
顾向南走过去，看着他，不自觉拧起眉，“怎么又把窗打开了？你都不会觉得冷吗？而且你在这儿站多久了？没有不舒服吗？”
但他说了一堆，池穆都只当没听见。
低垂着眼皮，眼里压着不快，声音冷冷郁郁，听上去比夜风更寒，“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现在几点了？”
顾向南没有马上回答，先走到窗户边把窗关上，再回来牵起他的手，揉着他冰冷薄削的手背，撒娇似的哄他，“不好意思，工作太多，忘了时间，对不起嘛。你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
他专注地摩擦着池穆的手，检查他的身体，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他的话时，池穆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黯下去。
他的心情更差了。
他又骗他！
桌边的烟灰缸上落满烟蒂，在等顾向南回来的时间里，他毫无节制地抽烟。
醇厚浓烈的烟雾在肺里滚过几遭，不仅没把他的愁闷消散，反而让他越来越烦躁。
这个小区的安保很严谨，只要住户回来，家里的电子显示屏上就会立刻显示。
池穆亲眼看到他从傅远的车上下来，他居然还说一直在工作！
骗子。
池穆沉沉地呼出口气，语气生硬，话里不知压了多少怒意，“你何止忘了时间，我看你连我都快忘了。”
“怎么会呢？你是池穆啊，是我最最感谢的救命恩人。”
顾向南扬起脸，笑得讨好。
“就只是感谢吗？”
池穆喉结上下滑动，润了好久，才让嗓子清透起来。他盯着顾向南，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向南，”池穆的声音听上去委屈得不行，“我一直在等你。”
“嗯，我知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然而池穆却不肯轻易原谅，低垂着眉眼，一脸郑重，“等了很久。”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顾向南没办法，身子凑上去，脸蛋也往上贴，“要不你揍我一拳，打我一顿，消消气？”
笑得如痴如幻，极不真实。
他这个人啊，池穆在心里沉默地叹了口气。
“那你明天还要去吗？”
“……嗯，”顾向南犹豫半晌，“要去的。”
事情太多，还没处理完。
池穆的目光黯下来，“可是我明天要去看医生，聊聊之后的复健计划。”
“明天？已经约好了吗？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顾向南不自觉拔高声音，抓着池穆的手微微使劲，能看出他的焦急。
池穆心里头一亮，语气缓和下来，“约好了。”
捏着他的手，想，待会儿就约，“我现在在跟你说。”
“你约了几点啊？我看看那个时候有没有空。”
“早上十点。”
“十点吗？”顾向南歪着头认真考虑，眼睛眯起，瞳孔流转着绚丽的光，像个怠食的猫。
半晌，似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点点头，“行，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去公司了？”
“陪你看完医生再去！”
池穆深深地望着他，觉得此时的他迷人得要命。
让人欲罢不能，让他如梦如醉。
情潮的打开只在刹那之间。
池穆俯低身子，撩起他的下巴，撬开牙关，势如破竹地闯进去。
一半痞气一半挑衅，唇齿微微用力，有劲地咬着他。
顾向南闷哼，浑身酥麻。
他“唔”了声，浅浅地挣扎，但抗议还没出口，就被冷酷地镇压。
池穆压下心中不快，往前移步，动作渐渐流露出压抑的情愫。
热吻湿润又强势，霸道残忍，不容拒绝。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渐渐消失的力道。
他的腿脚慢慢下坠，宽阔的肩膀不似平日那般，即使有群山摆在面前，他也能以一己之力移平。
力气逐渐流逝，手掌从顾向南的肩膀滑落。
池穆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朝着顾向南径直倒下去。
顾向南赶紧抱住他，“你怎么了？腿很疼吗？”
“嗯，”池穆低哼，“疼。”
“疼还一直站着！？你是傻子吗？”
“我不是，”池穆把身体完全交到顾向南手里，放任自己压着他，手指在空中攥成拳，指尖发麻，“你才是。”
“……”
顾向南懒得和他斗嘴，扶着他往楼上走。
“你睡哪间？”
“左转第一间。”
池穆看到他因为扶自己，眉头皱得很紧，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眉心。
顾向南感受到，转过头，“怎么了？”
“帮你按摩。”
“按摩眉毛？”
“那你想按哪儿？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现在是个残疾人，没有那么好的能力，所以在我这儿，只会标准比其他地方低，收费比其他地方高。”
“……”他还挺理直气壮。
顾向南没好气地掐了把他腰间的肉。
把他搀进房间，放到床上，打开灯，望了眼四周。
第一感觉就是很空。
除了床、桌子、柜子，没有其他东西。
帮池穆安置好后，顾向南又嘱咐他几句，然后转身往外走。
却被他叫住，“你去哪儿？”
“去睡觉啊。”
“那我这样……”池穆平铺直叙地扫视自己，“你不管了？”
顾向南不解，“我还要管什么？床、被子都在你旁边了，你可以直接睡。”
“我还没洗澡。”
池穆恹恹地低下头，又开始委屈上。
“洗澡也要我负责？”
“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连站都站不稳。我一个人怎么站在淋浴间里？怎么洗头洗澡？”
“……”顾向南微笑，把被子往他脸上蒙，“那你瘫浴缸里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顾向南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打量了圈周围。
纯白的壁纸，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空空荡荡。
转念又想到池穆的房间，布局和这间简直一模一样。
除了床和柜子，一无所有。
感觉有些好笑。
他的品味还挺专一。
第五十一章
顾向南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接到傅远的电话，“向南，你看新闻了吗？项词被保释出来了。”
“什么？”一瞬间，他睡意全无。
傅远接着说，“而且他还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说，要找你算账。”
“怎么会这样？那些证据都够判他死刑了，怎么还能被保释？”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现在要去警局，你有空的话，跟我一起过去。”
“好，我马上来。”
顾向南从床上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急匆匆地出门。
路过池穆房间的时候，本想跟他说一声，但看他房门紧闭，而且现在时间还早，怕他还在睡，就没有进去打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池穆就站在二楼窗户边，视线下垂，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神情幽暗。
一手扶着窗棱，一手插兜，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的电脑屏幕一闪一闪，赫然显示着有关项词的新闻。
他一直看着顾向南坐上出租车，才举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喂？怎么了？你醒了？”顾向南接起，很自然地问。
池穆没有马上回他，看着院子里东倒西歪的海棠树，皱着眉说，“刚起，没看到你，你去哪儿了？”
“我……去给你买早饭啊，怕打扰你，就没有跟你说。”
顾向南的说话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
往常不论如何，都底气十足，现在却有气无力。
他停了会儿，又接着补充，“而且我今天准备去朝阳路买，听说那里开了家很不错的糕点铺，隔壁就是烧饼，再旁边还有……”
池穆听到一半，淡声打断，“向南，你在哭吗？”
“什么？”顾向南愣了下。
“不然你的声音为什么在抖？”
“没有，你听错了。”顾向南狡辩，这才意识到自己慌得连手都在抖。
池穆了然，不再纠缠，“现在已经八点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说不好，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准时把你送到医院。”
“好，我等你。”
池穆收起手机，倚窗而立，眼底泛着轻微的青色，下巴上也长出些新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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