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参加殿试的贡生都会榜上有名,自己二榜三榜都未提名。
难道是一甲?
宋泽漆沉下心来,转而看向一甲,结果刚看到第三个名字时,便着实怔了一下。
他努力保持冷静,又看了几遍。
在确认自己是一甲三名时,宋泽漆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见温辞。
他想告诉他,你的心上人得了进士及第,是你一个人的探花郎。
等喜报传到宋府时,宋元望还以为传讯官跑错地方了。
自己那个从不在意的庶子竟然是探花及第?这怎么可能!
直到传讯官将砖红色的探花服和御批的圣旨恭敬的放到宋泽漆手上时,宋元望这才露出欣喜若狂之色。
对比他仰首大笑的样子,宋泽漆却冷静的出奇。
他现在只想见温辞。
“探花郎请起。”传令官十分恭敬,“还请您今日酉时入宫,参加恩荣宴。”
酉时?宋泽漆飞快的蹙了下眉,但还是躬身拱手道:“有劳大人。”
吴氏毕竟是左参议之女,见传令官要走,立刻使人上前塞了喜银。
虽然宋泽漆是庶子,但据说受张氏自小苛待打骂,前两年还差点死了。
她们三人既嫁入宋府,除非皇上御准,便是与宋元望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哪怕心中并不情愿,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传令官拿了喜银,喜眉笑眼的走了。
宋元望见人走的远了便立刻上前抬手,作势要拍宋泽漆的肩膀。
没想到宋泽漆却直接避开,眉眼间泛着冷意。
宋元望脸上一僵,立刻训斥道:“怎么,方才进士及第便要忤逆……”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钱氏便一把将他扯去后面。
“泽漆,想必你也累了,回院歇着吧。”
宋泽漆微微颔首,拿着探花服和圣旨便出去了。
临行时,他看了看墙头。
想的心肝发疼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赵氏和吴氏知道他要入宫赴宴便抢着准备马车,为此两人还大吵一架。
钱氏也没闲着,等宋泽漆走后便派人把消息告诉了偏院的张氏和宋苑杰兄弟俩。
三人都是一个反应,先是嚷嚷着不信,然后就跟疯了似的开始砸东西。
宋苑弘甚至还要冲去宋泽漆的小院,结果半路就被五大三粗的护院给拦住了。
听闻张氏大闹,钱氏过去又给了几个耳刮子,抽的张氏爬都爬不起来。
“呵,你如今还是个贱妾,待日后你磋磨的这个庶子位极人臣,还有你受的。”
张氏这下彻底崩溃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马车平稳的到达宫门前,马夫下车打开车门,恭敬的将宋泽漆扶了下来。
负责带他入宫的小太监将他带到钦安殿前,其他进士远远看见他这一身探花服,有的善意拱手,有的却轻哼一声,不屑的转过头去。
探花么,不就是在他们这些一甲进士中挑个姿容出众的,宋泽漆这副俊逸绝伦的相貌的确无可挑剔,但文采韬略可未必及的上他们。
待人到齐后,钱禄清了清嗓子,“皇上今日龙体不适,此次恩荣宴便由吏部尚书及六位大学士主持。”
在场的进士立刻躬身应是,只是心中不免失望。
他们中并非所有人都能留在京城做官,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还不知可否一睹龙颜。
宋泽漆对此倒没有什么感觉,面上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是冷漠中带着疏离。
众人落座后,钱禄隐晦朝他的方向打量了几眼。
这探花郎的容貌自是出众非常,能得进士及第,文采当然也不必多说,但钱禄依旧没弄明白皇上青眼相加的缘由。
恩荣宴正式开始,薛成毅举杯恭宋众位学子,十八年寒窗苦读,终是得偿所愿。
所有人举杯饮下,但宋泽漆只是浅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郑明锐乃右都指挥使之子,自小便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这次又得了状元名头,自是意气风发。
这次恩荣宴上他出尽风头,无论是作诗咏词还是题字作画,事事抢于人前。
第四百一十章 我渣了未来嗜血暴君(二十六)
而宋泽漆大多数都是坐在案前,鲜少参与。
郑明锐留意到他甚少饮酒,便故意倒了三杯,让小太监端着走了过去。
“宋探花。”
宋泽漆见他来到自己桌前,便礼貌的站起身来。
郑明锐轻笑一声,眼底却划过一抹不屑,他从托盘拿起酒盅示意,“为兄与你饮上三杯,宋你探花之名。”
宋泽漆不卑不亢道:“在下不胜酒力,为免失仪,便与郑兄只饮一杯。”
“生得一副翩翩好儿郎的模样,何故做此闺阁女子之态?”
钱禄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听见这话便蹙起了眉。
皇上的性子他多多少少也是了解的,如今这宋泽漆既已入了他的眼,自是会被泽蒙庥的。
现下遭状元郎这般刁难,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钱禄想到这里刚要过去,一个小太监匆忙跑了过来,在他身侧耳语几句。
听完之后他疑惑的看了小太监一眼,想了想才迈步朝宋泽漆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跟前时,他忽然从身后撞了郑明锐一下,导致对方手里的酒盅向前一倾,酒液尽数撒在了宋泽漆前胸。
“老奴冒失,还请二位见谅。”
钱禄是皇帝御前的首领太监,即便心中不悦,郑明锐也不敢得罪。
“探花郎的衣袍被酒污了,奴才带您到侧殿更衣。”
考虑到宫中礼仪,宋泽漆只好拱手道谢。
钱禄领着他向殿后走去,走了好一阵子还没到地方。
宫中四处挂着琉璃宫灯,金碧的屋瓦在映衬下愈发的明亮晃眼。
钱禄带着他走到一处园内,远远看到一个人身披轻裘,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
侧脸映着身旁的绽放而开的梅花,说不出的清冷绝冽,仿佛入了画一般。
钱禄躬身拱手,“皇上,奴才已将宋探花带到。”
皇上?!
宋泽漆倏地一怔,可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接下来的一幕却直接让他耳边如鸣炸雷。
如墨画般的远眉下,是那双他看过无数次的桃花眼。
高挺的鼻梁挑不出任何瑕疵,微张的薄唇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仿佛染上了胭脂般红润。
眉眼间视而有情,如千种琉璃汇于一处。
虽然面容生的极美,但因满身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仪,故而丝毫没有女气。
“钱禄,你退下。”
钱禄在两人间看了一眼,躬身道:“是。”
宋泽漆此时的感受如同在数九寒冬中坠入了无底寒潭,浑身又冷又麻,就好似有无数根银针游走在血脉内腑中。
温辞见他这副样子,在心里微微叹气。
他攥了攥手指,朝前走去,没想到宋泽漆见他过来,竟向后退了两步。
“我……”温辞抬起手来,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宋泽漆踉跄着又退了几步,面上的血色尽褪。
“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过往的一幕幕瞬间在宋泽漆的脑中闪过,整张脸愈发苍白。
“更衣。”
“我家后院,有许多女眷……”
“等你在金銮殿上得了功名,我便光明正大的来见你……”
“小爷我金口玉言,说什么都能灵验……”
“当然是他们自作孽,触龙逆鳞,必遭滔天大祸……”
宋泽漆紧紧攥着拳头,一丝血迹从指缝渗出。
他抬头看着温辞,然后重重跪倒在地,“学生宋泽漆,叩见吾皇。”
“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温辞的喉咙中就像沁了一块冰,从头凉到了脚。
过了不知多久,他双眼微红的看着他,“你说过,会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的。”
听到这句话宋泽漆一头磕在了地上,“您乃九五之尊,学生不敢忤逆。”
“宋泽漆!”温辞又惊又怒,“你真要如此吗?”
“学生冒犯圣颜,还请陛下降罪。”
温辞垂下头,竟低低笑了起来,“好,好。”
他一边笑,一边踉跄着迈步朝前走去。
两人一跪一走,擦肩而过。
钱禄远远的看见皇上走出园中,立刻带着宫人迎了上去。
“钱禄。”温辞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微微的沙哑,“让郑赫……送探花郎回府。”
钱禄听着他的语气倏地一怔,回过神来立刻躬身:“奴才遵旨。”
“你们都退下,朕一个人走走。”
“皇上……”钱禄开口想劝。
“退下!”温辞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钱禄见此也不敢再说话了。
等郑赫到院中的时候,宋泽漆依旧跪着。
“宋探花,皇上命我送你回府。”
回到宋府后,府中还是灯火通明。
听到管家通传,众人便殷勤的迎了出去。
宋元望一见到宋泽漆身旁的郑赫便一脸骇然,马上躲去了后面。
郑赫将人送进大门后,抬手对宋泽漆抱了下拳,“奴才告退。”
等他走了之后,宋元望才敢探出身来,摆出一副为人父的架势。
“今日去宫中赴宴,皇上对你印象……”
他还没说完,宋泽漆就连他看都不看,直接朝小院方向走去。
“宋泽漆,你给我站住!”宋元望大声呵斥。
“反了反了!”宋元望来回踱着步,“他如今只是有了功名便不把我放在眼里,日后若同朝为官岂不是要骑到我这个当爹的头上去!”
吴氏嫌弃的白了他一眼,自己错把金玉当败絮,如今还端什么架子。
就凭皇上派贴身近卫送宋泽漆回府的待遇,她们身为后院妇人都能明白一二,偏偏宋元望还是那般没眼色。
宋泽漆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进到内室后,颓然的倒在了床上。
自己满心期盼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
他也曾猜测过身份,或许是世家公子,又或许是富家少爷。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倾慕之人,竟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拥万里江山,享万民朝拜。
还有……
宋泽漆绝望的闭上眼睛,还有后宫三千。
他先前竟然,竟然千百次憧憬过两个人以后的日子。
简直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宋泽漆笑的更甚。
笑着笑着忽然起身喷出一口鲜血,声音立时哽咽了起来。
“我视你为毕生相守,你却欺我至此。”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我渣了未来嗜血暴君(二十七)
“砰”的一声,窗户猛的被人推开。
宋泽漆一见来人,竟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温辞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扶他。
没想到宋泽漆却一把推开了他,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没有滚,也没有给我出去。
宋泽漆不发一语,连看都不看他,以往淡漠的脸上覆上了层层寒霜。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一会,宋泽漆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伸入自己的前襟。
掏出后,他摊开五指,东西顺着他的指缝掉落在地。
正是温辞先前系的他腕上的那条暗金色发带。
“皇上圣物,学生不敢私藏。”
温辞气急,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宋泽漆,你有完没完?”
“我一个皇帝为了耍你玩,天天大半夜来跟你耗着?”温辞额角的青筋都鼓了出来,“你这脑子除了读书,能不能用来想想别的事情?”
“是,我是瞒了你,但除了那句采花贼,我从未有一句骗过你。”他双眼发红,“我身为天子要什么没有,大袖一挥便有人双手……”
“您乃帝王,坐拥天下。”宋泽漆眸中漆黑一片,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即是如此,还望皇上对学生能高抬贵手。”
温辞揪着他前襟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要将手中的布料捏碎。
他眯了眯眼睛,声音冷若寒冰,“朕乃天下之主,所有人都要听命臣服。”
“包括你。”
宋泽漆听了这话,讥讽的开口道:“所以皇上要将我当做什么,后宫妃嫔还是玩物禁脔?”
他冷笑一声,“我宋泽漆即便身份低微,也……”
还未等他说完,温辞猛地一把将他拉向了自己,将双唇贴了上去。
只厮磨了片刻,一丝血腥气涌入温辞鼻腔,他浑身一僵,倏地松开了手。
“你,”他双目圆睁,“你吐血了?”
宋泽漆抬手在自己唇上狠狠擦过,眼中全是厌弃。
温辞用力扳住他的肩膀,大声道:“你是不是吐血了?!”
宋泽漆不发一语,只是眼带寒霜,冷冷的看着他。
温辞一咬牙,干脆抓起地上的发带将他双手捆了起来。
“你说过给我一次机会解释。”
宋泽漆听到这话,又想起了往昔的那些朝朝暮暮,顿时唇角溢出一丝血迹,直接晕了过去。
“泽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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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禄捧着托盘躬身走进殿内,头低的比以往更深,一眼也不敢看龙床上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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