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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春归(古代架空)——江东客

时间:2024-04-06 10:06:42  作者:江东客
  是人便有恨意,更何况此处是恶鬼丛生的羽春楼?
  心腹中一人搀扶秦鹤洲,趁乱逃出院墙,秦鹤洲记得这人叫朔北,是自己大通二年安插在六门里的。
  穿过树林旷野,身后仍有数十人穷追不舍。
  秦鹤洲叫住朔北:“不逃了,没用的,还是杀了干净。”
  朔北点头,抽出双刀,转身看向已包围上来的追兵。
  秦鹤洲也拿出长剑,却不敢把后背完全交予朔北,只与朔北并肩立着。
  若是五年前,羽春楼的这些杂碎在秦鹤洲手下难过半招,但如今却成了一场苦战。
  黎明前夕,在旷野中站立的只剩了秦鹤洲一人。
  心腹皆死,羽春尽叛,自此以后,天下再没有自己的朋友。
  上元团圆之夜,却成孤身之时。
  秦鹤洲掩埋了朔北的遗体,随后跳入一进城老者的牛车,混入了枢雍城内。
  江湖漫漫,走在人流往来的街道上,秦鹤洲一时恍神,竟忽然找不到去处。
  他无父无母,自小漂泊,吃过百家米,学成百家艺,过早知晓了世态炎凉,因而将爱恨情仇从未放过心上。
  十六岁入羽春,诛灭崔云,杀楼主,从此这刀光剑影的羽春楼,成了秦鹤洲唯一的归宿。
  逃离羽春的这场恶斗,令秦鹤洲早已站不起身,他踉跄跪倒在宿云街尾,衣着单薄,满身是血,惨白的面容被散落的长发遮掩,如同刚从忘川河中挣扎而出的恶鬼。
  集市上来往百姓,无不绕路远离,无人敢靠近分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带走赵鸣筝那天,秦鹤洲也想过日后拔剑相向的那一日,他甚至允诺了赵鸣筝,可以随时朝自己报仇。
  他原以为无所谓的,届时谁生谁死,都是天意。
  ……可事到如今,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样难过?
  秦鹤洲渐渐蜷缩起身体,只觉浑身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痛,方才心脏处的抽痛似乎渐渐往下沉去,从胸口沉到腰腹。
  秦鹤洲五指紧抓小腹,似乎光阴倒退,退回了五年前的抚朔关,风雪满头,他似乎又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血,又是血。
  秦鹤洲手指触上从衣摆下渐渐渗出的血。他慌张地伸手,企图擦掉衣摆上这刺目的红,可是新流出的血源源不断,很快渗透了布料,蜿蜒着流淌在地上。
  到底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
  “这人气血凝滞,六脉不顺,像是被人下了毒,细看又不像,但体虚亏空倒是不假,这胎若是换了旁人,必不可保,但今日有我……”医馆的小郎中絮絮叨叨,话未讲完,头上便挨了一掌。
  “说人话!”
  小郎中摸着脑袋,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两声像是在骂人,被骂的那位看了他一眼,小郎中便乖乖噤声,妥协似的换了腔调,简短说道:“有我在,人死不了……不是,你也当真厉害,出去街上晃荡,还能捡个人回来。”
  “我行走江湖,便是要路见不平拔刀助,看见有人昏死在道上,难道要冷眼旁观?再说,他虽看起来落魄了些,但说不定有得是钱,我随手一救,万一千金相报呢?哎?他醒了?”
  秦鹤洲睁眼,便看到有两张脸凑到了自己面前。
  一个面容稚嫩,看打扮该是药童或郎中,另一个侠客打扮,容貌俊秀清丽,正满脸笑意对着自己。
  意识渐渐拉回,秦鹤洲想起羽春楼尚在追杀自己,恐牵连眼前两人,便要起身离去,未曾想侠客打扮那人伸手便将秦鹤洲按了回去。
  “哎,着什么急啊,现在跑出去,估摸着你活不下去,你肚子里那个小的更活不下去。”
  秦鹤洲垂眸看了眼小腹,流血时他便已猜到自己已有身孕。说来也总不凑巧,每次怀上孩子,都是自身难保之时。
  也不知这次的孩子能留几日。
  “有人追杀我。”秦鹤洲说。
  “那便让他们来追,打不死他们。对了,我叫韦秋,旁边这个是钱青,你呢?”侠客打扮的俊秀青年大喇喇地说道。
  未等秦鹤洲开口回答,钱青就已将韦秋拉到一侧。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秦鹤洲还是清楚听见了对方的私语。
  “别呀,没听说有人追杀他,万一是个魔头,咱俩岂不是助纣为虐了吗?”
  熟料话音尚未落地,韦秋转头看向秦鹤洲,问道:“你是魔头吗?”
  钱青满脸震惊,瞪圆双目,比出口型,像是在骂韦秋是个蠢货。这种话怎么能直接问出来。
  “我……”秦鹤洲一时愕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第10章 国仇与家恨
  “那你是恶人吗?”韦秋换了问法,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秦鹤洲。
  秦鹤洲先是惊愕一瞬,忽地从对方眼神中品读出一丝试探和戒备,似乎若是自己回应稍有不慎,下一秒便有剑锋直抵咽喉。
  “我……我也说不好。”秦鹤洲说,“我杀过许多人,有心甘情愿,也有迫不得已。但我相信,若没有我,这世道会变得更差劲。”
  羽春以杀止杀,门人个个算不上好人,但正因有羽春的震慑,江湖人才都能尽可能循规守矩,维持住表面的风平浪静。羽春藏在盛世最见不得光的角落,用无数枯骨和血肉撑起这盛世。
  韦秋似乎对秦鹤洲的回答还算满意,冲他笑笑,但仍未松下戒备,问:“你叫什么?追杀你的又是什么人?”
  秦鹤洲看着韦秋,觉得好笑。从前的自己,十招内就可将眼前的青年毙命,如今却要小心斟酌言语,唯恐触碰到不该讲出的禁忌。
  “我叫秦屿,追杀我的人是我唯一的徒弟。”秦鹤洲说。既已是羽春楼主,江湖上树敌无数,自有其他名号用来行走江湖,秦屿是他最常用,也是最喜欢的。
  “他为什么要杀你?”钱青问。
  秦鹤洲阖目,覆在被褥下的手无意识地触上小腹:“我杀了他全家。”
  钱青不解道:“奇了,你杀了他全家,竟还敢将他留在身边收为弟子?”
  “为什么不敢?”秦鹤洲说,“我的武艺也曾独步江湖,他手无寸铁,软弱可欺。猎人若是外出打猎,猎杀母鹿后发现有小鹿存活,也会愿意把小鹿带走养在身边,而不会提防小鹿替母鹿报仇。”
  钱青笑了起来:“那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到如今的地步了。”
  “为什么?”
  “因为你忘了你那弟子是人。人有七情六欲,知善恶,有执念。鹿有亡母之仇,却深知斗不过人,所以只能认贼作父,久而久之安于现状也就忘了仇恨。但人却会逆流而上,只要找到时机,即便知道必死无疑,也会不计后果地去尝试。你将你那弟子当作鹿的那天,便已注定会有今日。”
  听了钱青的话,秦鹤洲后知后觉,豁然开朗。他原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看着长大、用心护在身后的徒弟,为什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他总以为赵鸣筝早都忘了过往。秦鹤洲只记得崔云山庄勾结敌国是罪有应得,却忘了那堆叠在血雨中的尸身,每一具都是赵鸣筝的至亲骨血。
  秦鹤洲没有亲人、挚友,他不懂亲人的含义,因而无法理解至亲在眼前被杀是一种怎样的血海深仇。
  无法理解的事情,便无法设身处地,更不会因此产生提防。
  他想起八岁的赵鸣筝,那样稚嫩弱小,总是胆怯地躲在自己身后,时常半夜惊醒。秦鹤洲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不懂如何与孩子相处,只能坐在赵鸣筝床前,看着他。
  那时,秦鹤洲以为自己保护了赵鸣筝,却从未想过,自己才是对方的梦魇。
  想到此处,秦鹤洲觉得身上隐隐抽痛起来。他猛地弯身,护住小腹,片刻后意识到,此刻作痛的并非小腹,而是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脏。
  “那你为什么要杀你徒弟的全家?为名?为利?还是为别的什么?”韦秋问。
  秦鹤洲抬起头,想了想说:“我是为名利,但他家覆灭,却是必然。他的双亲勾结外族,为外族提供军械,几乎酿成大祸。”当年崔云山庄背靠崔云山,私开铁矿,打造兵器,私下卖与邻近小国,引起了边境数场动乱。
  遖峯
  “里通敌国,私造兵器,确实该死。可为父报仇,在江湖上却也是天经地义。”钱青摇头,已经完全理不清楚如此复杂的事情。
  “一笔烂账。”韦秋说,“不过既然救下了你,我和钱青就绝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也应保你到孩子平安出世。”
  赵鸣筝如今手握羽春,秦鹤洲实在不愿让韦秋他们平白搅进这场风波,于是将顾虑告知:“如今我这徒弟身居高位,手下之人个个皆是精锐,你们若是与我一起,恐生事端,平白受到牵连。”
  韦秋不以为意:“事端?江湖人最不怕的就是事端。他便是手眼通天,这世上也总有他找不到、去不得的地方。”
  钱青似是恍然大悟,看向韦秋:“你是说?”
  “定国侯在封地钱江的别院……”
  “不成!”未等韦秋话落,钱青便急急将话打断,“你好容易才从汴梁那鬼地方逃出来,若是再上赶着去钱江,被周家人发现,又该如何?”
  韦秋垂眸,手略略撑了下后腰,似是腰间不适,很快姿态又恢复如初,说:“周家那边,我总归是要去一趟。”
 
 
第11章 恨之深爱之怯
  最初在秦鹤洲身边之时,赵鸣筝只是单纯想要对方去死。
  赵氏满门,二百七十三口,血债血偿,秦鹤洲赔上一条命,倒算便宜。
  但时间久了,赵鸣筝渐渐发觉,想要杀了秦鹤洲实在是过于简单。秦鹤洲虽杀人饮血,却不善心计,永远目下无尘,在他眼中,天下人似乎只有该杀与不该杀,想杀与不想杀。
  被他允许留在身侧的人,几乎不用做什么就能得到他最大的信任。
  而赵鸣筝自己,却有幸又不幸,成了秦鹤洲身边唯一不会被提防的存在。
  有时半夜惊醒,赵鸣筝看着身侧蹙眉的秦鹤洲,刹那间脑海中可涌现出十数种无知无觉便可置对方于死地的办法,但他始终未有行动。
  这并非胆怯,也绝非犹豫,只是……赵鸣筝也说不清,只反复告诉自己时机未到。
  终于,在抚朔关的漫天风雪里,赵鸣筝忽地想到了最好的复仇途径——毁了秦鹤洲引以为傲的一切,让他长命百岁,却生不如死,每日都活在对于过往罪孽的悔恨当中。
  若秦鹤洲是雀,那便将其关入金笼供人歌舞,如果他是蛟龙,那便收了云雨让他永远困于一方死水。
  终归有办法,让他活着比死更难受。
  赵鸣筝这样解释着自己不杀秦鹤洲的缘由,开始动手筹备这一切。
  药有三分毒,善医者更善毒。只要掌控好比例,一碗最普通的补药也能天长地久坏人根基。
  秦鹤洲一天天衰弱下去,而赵鸣筝就如同寄生在他身上汲取着养分的植株,迅速地枝繁叶茂起来。
  赵鸣筝有时也会想起他们失去过的那个孩子,同秦鹤洲一样,他也会去想如果它能活下来,会不会有所不同。
  关于截然不同的未来,秦鹤洲不愿想,赵鸣筝不敢想。
  他不敢去想自己与秦鹤洲幼子绕膝的场面。
  觉得难以原谅与仇人诞育子嗣的自己,却仍旧无端向往。
  这种向往被揉捏进恨意之下,同那十八年来有过的幻梦般的片刻欢愉一起,埋入不见天日的隐蔽角落。赵鸣筝唯有反复提醒着自己对秦鹤洲的仇恨,似乎只有用无边的恨意,才能掩盖住它们。
  当一切都已就位,赵鸣筝耐心地等待着秦鹤洲亲手撕下粉饰太平的帷幕的那刻。
  等了许久,等到他几乎都要错信自己得到如今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秦鹤洲的时候,秦鹤洲也未曾发现丝毫不妥。
  他依然信任着他,那样盲目,那样无端,那深情得让赵鸣筝都几乎误以为那就是爱。
  赵鸣筝再也等不下去,他急不可耐,他惶恐万分,他几乎是带着畏惧在秦鹤洲产生第一次疑心的时候,就将他关进了地牢。
  他再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了。赵鸣筝松了口气,比起在害怕秦鹤洲,他更像是在怕着自己。
  站上楼主的位置后,赵鸣筝彻底大权在握,终于,羽春楼在他面前,彻底没有秘密。
  他站在顶点,自以为俯瞰众生,仰头的时候却发现天外仍旧有天,云层之下,有伸出的一双手,将他、将整个羽春,当作傀儡,肆意操纵着,搅动着整个江湖的风雨。
  原来羽春,也不过是上位者争权夺利的道具而已。
  令赵鸣筝难以接受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渐渐理解秦鹤洲的所作所为。
  他变成了少时噩梦里的恶魔,甚至开始与恶魔感同身受。
  这令赵鸣筝不安。
  他频繁地出入地牢,看着赵鸣筝在自己身下挣扎,看着两人紧密连接在一处的地方,竟生出些许莫名的安稳。
  自己同他不一样,自己不是那生在炼狱里的鬼,只是被拉入深渊,无可奈何而已。
  --
  秦鹤洲同意跟随韦秋前往钱江。
  江湖是羽春的地盘,只要身处江湖,迟早会被找出,但定国侯身居庙堂,即便是羽春也无法轻易探查其府邸别院。
  打定了出行的主意,但真正离开却是拖到了开春。
  冬日秦鹤洲身体实在过于孱弱,加之刚刚有孕,胎像不稳,钱青不敢冒险,只能同韦秋一同深居简出照看对方。
  天气回暖,秦鹤洲腹中胎儿也近满三月。
  他不再吐血,日头好时也能下床走动,只是仍瘦得硌人,浑身上下也未见养出多少肉来。
  钱青尽力想帮秦鹤洲调养,但赵鸣筝经年累月用药将秦鹤洲的身体毁了彻底,钱青短短数月,根本无力回天。
  “我可以保你和孩子都活到生产那日,但也只能保你到那日。”在去往钱江的商船上,钱青看着远处江面说道。
  秦鹤洲根基尽毁,等到生产那日,父子二人至少会折损一人,想要父子平安,痴人说梦。
  秦鹤洲点头,风浪吹过,掩着口鼻低头干呕起来。
  不奢求。
  生死有命。
  况且他也给不了这孩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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