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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蛊(古代架空)——生花梦

时间:2024-04-06 10:07:28  作者:生花梦
  他怕事情闹大,想着先花钱消灾,打点好官差和大夫们,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为何突然犯了众怒,以前的患者和一些浑水摸鱼的刁民纠集起来趁乱就摘了济世堂的招牌,成群结队地闹到衙门口讨要说法,怨声载道,当时便惊动了知府大人。
  裴方远再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官府查抄了他辛苦经营二十年的济世堂。
  裴方远也被官差带走盘问,可他是真的对济世堂售假贩假一无所知,收买药材之事他多是亲力亲为,不敢说毫无错漏但也绝对没有蓄意掺假,他大约已经猜到了缘由,果然后来刘大夫们替他作证,说一直以来受的是慧娘和裴思清的指使,与他裴方远无关。
  他被放出来时,刘大夫他们说:“方远,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婆娘孩子欺人太甚。裴书锦在时早和你说过,家里的钱和医馆的钱必须分算,结果呢?我们帮你们做了多少事,这么大的门面全靠我们几个撑着,说好的有福同享,利钱却几个月都没分了,我们还真以为你家大业大一时周转不开……前些天方才知道,你婆娘把医馆的钱全挪了去,还给你儿子添赌债的窟窿,你女儿一双鞋要十两银子,你们是挥金如土了,可我们也是有儿有女的!帮你家做了那么多丧良心的事,什么好也落不着,你婆娘和裴思清还是那种不阴不阳的态度,你就别怪大家翻脸了!”
  裴方远一路默不作声走回了家,慧娘和裴思清早在三天前和刘大夫他们大闹一场后就趁乱跑了,还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财物,债主和一些趁火打劫的人仍在洗荡济世堂,连桌椅板凳都不放过,他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任由他们来去匆匆地将济世堂搬空。
  济世堂的那硕大的红木牌匾被人摘了,就那么丢在地上任人践踏,他怔怔盯着,突然就想到八年前,他爹,他,书锦,他们祖孙三人将最早那块题着“济世堂”的简朴竹匾挂起时的场景。
  恍如隔世。
  短短三天,一场噩梦,前些天还在外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他顷刻便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他将头埋在膝盖,失声痛哭。
  夜间一阵阴风穿堂而过,突然有人自裴府的方向走来,最前面那人身材高挑,戴着斗笠,面目不清,后面跟着几个抬箱的小工。
  裴方远初时麻木无知,等人走近了,他扫了一眼,便发现那箱子赫然是他家的,那是裴景然和裴书锦的看过的书和一些日用物品,原本好端端收在他房里的!
  裴方远连忙扑上去阻拦道:“这些不可以!你们不能搬走!”
  最前面那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页纸,慢悠悠道:“这箱东西是你夫人作价十两银子卖给我的,白纸黑字。”
  “十两……十两……”裴方远把自己身上搜了遍,拿出一块贴身玉佩道:“你拿着这个,少说五十两!把这箱东西留给我吧,它们不值钱的……”
  来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纠缠,嗤笑道:“这些东西卖给我时不过十两,但想想从我这里买走,却是无价。”
  “不是。”裴方远拼命解释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但却是我爹和我儿子留下的仅有的东西……我求求你……”
  “裴方远,你曾经风光体面,一家四口好不快活。你可有片刻想起过与你共患难的发妻,想起过裴景然和裴书锦吗?”
  闻言裴方远浑身一震,结巴道:“你、你……你是谁,你怎么……”
  江怀雪失望摇头,没有再理会他,轻拂衣摆越过他便往前走去。
  裴方远还欲再追,突然冒出两个趁火打劫的人,扯着他便要夺他手里的玉佩,一边还胡乱喊着:“你卖假药骗了老子那么多钱不能不赔吧!放手!赶紧拿出来!”
  “你动作快点!“另一人还向他招呼道:“欸?!……这牌匾扔在这儿也白瞎了,也扛回去劈了当柴烧!”
  “住手!住手!”裴方远悲怒交加道:“你们都是哪来的!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你这样的黑心庸医还敢说天理王法!告到官府你也是要赔老子钱的!你再不松手我……”
  江怀雪终是没忍住,转身回来扯住裴方远,抬脚将那两人踹开,呵斥道:“什么鸡鸣狗盗之辈都来浑水摸鱼。好啊,我领你去官府辩上一辩!我倒是要看看,官府许不许你当街强抢!”
  那两人本就是趁乱占些便宜的宵小之辈,一看江怀雪像是不好惹的,身后还跟着人,便两相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纠缠,临走还不忘逞口舌之快道:“好啊你小子!我记住你了!爷爷们不和你一般见识!”
  从前风光体面的裴方远此刻衣衫凌乱灰头土脸,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拉着江怀雪道:“这位大侠,你既肯出手相救,就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没了,我就想要这块匾,还有我父亲和儿子的东西,我求你留给我吧……”
  “如果是我,绝不会同情你这种人。”江怀雪隔着斗笠看着裴方远那副落魄模样,与他拉开距离,举止疏离冷漠。
  他垂下眼眸,终是无奈道:“……可是他会。”
  “你、你是……”裴方远又朝他近了一步,迷惑而急切地看着他,追问道:“你是和家父有旧,还是书锦……”
  江怀雪没有理他,回身示意两个小工将木箱放下,他走上前去轻抚木箱,沉默了许久,背对着裴方远,神情难辨,只余冰冷的声音融进夜风里。
  “裴方远,东西留给你,牌匾也留给你。让你日日相对,日日生愧。”
 
 
第144章 
  在江城逗留了六七天,寻人的事情没有进展,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江怀雪表面还算镇定,却整宿睡不着觉,一躺下便要做噩梦,似乎有一把火一点点将他烧成灰烬。
  他没有再过多停留,决定继续出发,无论多渺茫的希望他总要尽力一试,但凡裴书锦曾经去过的地方他都要去找上一找。
  他沿着当初裴书锦陪他回扬州的路线逆行北上,一路经过济南、沧州,十月二十到了京城,抵达京城时他就知道十之八九又是空跑了,这一路打问下来任何线索都没有,裴书锦总不可能绕过这些必经之路凭空出现在京师。
  江怀雪在京城仍有些故交,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乔装去了一趟回春堂,那里早些被慕靖南买下了,如今空锁着,人去楼空,院墙周围已有了一片荒草。
  当初裴书锦和顾言走的慌忙,屋里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收拾的东西,彼时还刚收回了大批的药材,就那么扔在库房里腐朽发霉了。
  江怀雪心想,如果裴书锦看到了肯定又要心疼,他逗留了一下午,将坏掉的药材扔了,将药房打扫收拾干净,黄昏时他在前厅裴书锦问诊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他日夜煎熬的内心终于又感到了一丝宁静。
  江怀雪在慕府周围的酒楼住了几天,他没有去拜祭慕靖南,也没有去看望重病的慕云深。
  慕靖南没有尸身只有衣冠,灵堂摆了一个多月,进进出出的拜祭者络绎不绝,许多都是熟面孔,是朝堂上赤手可热的人物。
  当阳谷之战已经被编成了可歌可泣的话本,慕靖南身死殉国是眼下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聊资,他在茶摊上听过一回,百姓们把慕家祖孙二人奉为战神,说他们只是下凡历劫,仙身不死,冥冥之中仍会护国佑民。
  十月二十五,江怀雪准备离京的那天,正好赶上慕靖南出殡,清晨就开始飘雪,长街上灵幡蔽天,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街头巷尾挤满了百姓,江怀雪混迹其中远远望着慕府门庭,这一望,除了慕靖南的棺椁,他还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顾言瘦了许多,全然不再是他记忆中张牙舞爪的浑小子,他搀扶着病中的慕云深,脊背绷得很直,神色肃穆且坚毅,已有了可堪托付的成熟模样,但那曾经明媚到张狂的脸上是一片不知归处的荒芜,有那么一瞬仿佛让他看到了自己。
  短短几个月,物是人非。
  慕云深看起来真的病得很重,他一向是玉树临风,说是整个大夏最惊才绝艳的人物也不为过,此刻却连几步路都走不稳……
  江怀雪感到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人群顺着送葬的队伍缓缓向街口移动,他不欲再跟,正要离去,余光却瞟到一个逆人流而来的身影。
  竟然是失踪了数月的楚怀壁!
  在一片晃眼素白之中,楚怀璧逆着人流走来,他背着简单的行囊,手持长剑,满身的风霜,眉头和发梢都染了薄薄一层雪。
  江怀雪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大海捞针地找人让他绝望而迷茫,可如果有惊云楼的人手襄助,那一定会简单许多……
  可很快他便感到了不对劲。
  楚怀壁实属当世绝顶高手,此刻却身型恍惚,脸色苍白,他竭力控制着身体,脚步却异常缓慢,江怀雪与他擦身而过时留意到,他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迹。他仔细顺着血迹去看,发现他一身黑衣应该是已经被血浸透了,血珠顺着衣摆缓缓滴落。
  ……短短几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惊云楼销声匿迹,楚怀壁重伤至此。
  还不待江怀雪反应过来,院门口的顾言就突然惊慌喊了一声“大哥”。
  慕云深还没迈出院门就忽地倒地,楚怀壁疯了似的扑过去,还没怎样便吐了一身血,抱着慕云深双双晕了过去。
  想来府里上下都忙着出殡的事,送葬的队伍也渐行渐远,一时之间竟也没人顾及到门口的事,江怀雪原本跟着人流已经走得远了些,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得就停下了脚步,不知该进该退。
  就在他差点控制不住想去帮忙时,突然有一黑影从天而降,一把拽起了楚怀璧,动作敏捷地封了他身上几道大穴,又给他喂了什么药,而后和顾言一道把俩人扶了进去。
  到了最后,楚怀壁仍下意识死死拽着慕云深的手。
  江怀雪敛眸转身,在街口拐弯的地方离开了送葬的队伍,往城门而去。
  京城之行一无所获,他已经耽误不得,暗中托了京城分号两个亲信盯着,自己又踏上了南行之路。
  一路奔波一路寻找,十一月中旬,他刚刚路过江浙便收到消息,慕云深积重难返,已于十一月初十病逝。
  生生死死,知交零落。
  宿命曾偏爱他们,但最终对他们并未留情。
  此刻他心中已经掀不起太多波澜了。
  有那么一瞬,他替他们感到解脱。
  但他还得继续,还得生生煎熬下去。
  十一月底,他到了武夷山,他离家这两月江家的情势急转直下,距离江浙较远的各大掌柜几乎都反了,江家对武夷山在内东南边陲的生意自然也失去了控制。
  让他意外的是,当年白云寺那伙劫匪,他看在书锦的面上把他们编到福建分号名下,拨给他们银钱用度重通山区茶路,如今福建分号都改旗易帜了,他们竟还守着江家的茶园勉力支撑。
  茶园重逢,为首的几个人一见是他,便七嘴八舌道:“爷!徐掌柜太不是东西了,江家刚一出事他就翻脸不认人……”
  “爷!他们说你失踪了,还有的说你死了,这下好了,爷只要你一出面那些人不会任由徐掌柜摆布的……”
  “爷你这次来是主持福建大局的吧?你放心,我们几个受了您和裴大夫的再造之恩,这些年都靠着江家的扶持,我们兄弟才有机会堂堂正正做人,出来混讲的是义字当头,我们不是没良心的,死也跟着你干……”
  “爷!裴大夫呢?裴大夫怎么没一起来?”
  江怀雪静静听他们说着,许久不曾回应,渐渐的大家都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打量着江怀雪疲惫的面容,终是面面相觑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怀雪这才哑声道:“我不欲再沾染生意场上之事,今日得见各位算是缘分,如今你们已有了生计,可以独当一面,不必再惦念于我。”
  “今后恐再难相见,唯有一事相托,你们若是有关于书锦的任何消息,务必传信于逐星。”
  “爷你这是?!……”
  “裴大夫不见了?!……”
  众人皆是诧异,又是你一言我一语还想再劝,领头的狠狠一瞪眼,等众人禁声,领头的这才斟酌道:“爷……您这么客气做什么,你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再者说了,我们承裴大夫救命大恩,一直想有机会报偿,我们在周边往来茶运,东南你放心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打听裴大夫的消息……”
  福建一带地处边陲消息闭塞,他出了山区正不知该何去何从时,江逐星突然发了信号遣人送来消息。
  江怀雪除了找人不再过问任何事,便是江家分崩之事江逐星也独力撑着,最难的关头也不会找他,如今想方设法给他传信,十之八九事关裴书锦。
  江怀雪还以为是有新的线索了,信一打开,身子便凉了半截。
 
 
第145章 
  曾有容身体里抽离的那条蛊虫,死了。
  眼下刚入十二月,信是十天前发出的,也就是说那条蛊虫以鲜血为生支撑了不到三个月,照他们以往所知,长生蛊不独活,一条死了,另一条便没有多少日子了,而苏景行所说的年底大限也近在眼前……
  不知道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碌让他难堪重负,还是心中可怕的猜疑压到了他强撑的精神,江怀雪大病一场,高热不退,昏昏沉沉地陷入梦魇,像有什么在噬咬撕扯着他,让他永生不得安宁。
  不能就此停下,他得抓住最后的时间,他要想办法。
  江怀雪稍微清醒些,就带病昼夜兼程往南疆赶,他必须要去南疆找苏景行再问个明白,看看是否还有一丝转圜余地。
  腊月中旬,他翻山越岭赶到大理时已是气若游丝面无人色,全靠意志力硬撑着,许渐清见到他时都吓坏了,连忙把他安顿下来替他诊病。
  许渐清知道了裴书锦以命换命独自出走,沉默愣怔了许久。他说,自从江怀雪和裴书锦上次来过后,他便一直在留心研究长生蛊,也向他师父请教多次,可这三四个月来并未找到更好的法子,如今他师父已经云游去了,归期未定,他会继续想办法,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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