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修道的,没有哪个修者会不知道天青圣域——此乃上古四大妖兽中,唯一一个将毕生所习所得投放秘境之中,向后人传承独门秘术的上古妖兽,天青凰所留下的秘境。
天青圣域每五十年开放一次,每次都在仲夏期间,虽没有个固定的日子,期限却不多不少,都是十日。只要能持有打开秘境的钥匙,十日之内,可随意进出天青圣域。然若超过十日,圣域将自动排斥所有外来者,关闭入口的同时,钥匙效能也将随之消失。
有人道:“这钥匙吧,真要说找,应是不难找的。怕只怕散修得了消息捷足先登,届时他们将钥匙掩藏起来独占圣域秘宝,我们可就吃大亏了。也不知在座诸位可有那钥匙的头绪?”
孙珂道:“不瞒诸位,孙某这飞花城内每日接待千万过客,消息流通得尤为迅速,前几日听来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愿闻其详。”
孙珂继而道:“今年的这把钥匙,据说是一只手镯。”
“手镯?”席间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荀锦尧闻言,若有所思:“……手镯?”
他冷不丁回忆起,今日偶然遇见,秋霜腕上那只嵌有赤黑石头的玉色手镯。
那只手镯的模样着实独特,只不过,凭他的眼光判断,那个手镯并不像是圣域的钥匙。
天青圣域每次开放,钥匙都不会是同一把。过往的那些钥匙,要么是飞禽妖族族中流传的灵妖精华,要么是和凤凰一族沾了边际的奇物,再不济也得是有历史痕迹的史书文物。
但这些钥匙无一例外,每当天青圣域即将开启,约莫从仲夏前半个年头开始,用于开启圣域的钥匙周身便会涌动灿金色的光辉。
很明显,秋霜的手镯并无这一特点。
不过那个时候,散修兄弟二人为何要对一只普通的手镯动手强夺,荀锦尧却也没想明白。难道真如娄念所言,那镯子本就非是秋霜的,兄弟二人接了原主委托,前来取回?
不行,太武断了。
荀锦尧想了想,出言道:“今日我偶遇一个女子,她遭到一对兄弟有意为难,目的便是为她腕上手镯。我亲眼确认过那镯子没有发光迹象,却觉得那兄弟二人话中有所隐瞒,所以我想,也可能是他二人得到相关消息,识错目标抓错了人。”
“我当时联络城中监察使前来将他二人抓获,孙城主可令牢中严加审问。若为出狱,他二人想必不会再编造谎言欺瞒。”
孙珂笑着应下:“清风宗大弟子有心了,待会我就亲自过去安排。”
宴席之后,荀锦尧与秦沧程说过之后,径直出了城主府。
当时秋霜刻意遮掩,明显有何处异常。他虽未多问,不代表心中分毫不怀疑。
方才在府上宴席,他并未将秋霜姓名告知众人,打的便是让孙珂先从散修兄弟二人突破的主意。况且由孙珂来办,先不提正道商讨麻烦,落到最后,排场估计也大了。
不如他再去瞧瞧。倘若秋霜离开时没有刻意绕路,单要找个人,于他而言应不会有太多困难。
“阿尧!”身后突然有人唤他。
他回头一看,檐下立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黑的那个是朗如,正冲他挥手道:“你的花篮,你丢桌子下忘带走了!”
第202章 阿尧,你不用谢我
“忘带了?”荀锦尧一愣,往手肘上一摸,没有那只挎篮,还真是被他忘了。
他几步过去将篮子接回来:“方才走得急,多谢你二人了。”
“哦,”娄念笑了下,“与我没关系,你不用谢我。”
荀锦尧:“……”不谢就不谢,这种划分界限的疏离话语,根本没必要讲。
他得承认,自从方才宴席敬酒被娄念用手指在暗处撩拨一番,他的心潮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翻涌。这会又见娄念出现在自己身前,心尖儿本该越发滚热,却被娄念一桶冷水泼下来,猝不及防冷却消停了。
怪纳闷的。
朗如默默瞥了娄念一眼:“其实是府里丫鬟发现的,我只是顺路帮忙拎了出来。”
娄念当没看见:“这会时间,荀仙长是要往哪里去?”
“去查查那女子的镯子,”荀锦尧道,“能让散修兄弟抓着不放,她的镯子应当有些问题。虽不知是什么问题,可一旦那兄弟二人给不出有用情报,孙城主下一步就会在飞花城找寻她的踪迹。”
“她既不愿告知,与其等孙城主派人来交涉,不如我先去套一套话。我之前帮过她的忙,大抵能让她放松些警惕。”
朗如表情微妙:“那个镯子啊……”
荀锦尧想起娄念之前看秋霜的眼神:“你二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多,”娄念一低头从门槛迈过,两步下了台阶,“只知道那镯子的原主而已。”
“……原主?”荀锦尧若有所思,一道走出檐外,“所以原主是谁?”
朗如指指身前:“他爹。”
荀锦尧顺他指向一瞧,惊讶睁大眼眸:“……他、他爹?那秋霜是——?”
“当然不是我娘。”娄念道,“我外婆说过,我爹娘死了。”
荀锦尧沉默着想了想,确有这回事:“所以秋霜与你是个什么关系?”
“你猜呢?”娄念未直接答他的。
荀锦尧开始思考。娄念的爹娘二十多前已不在人世,能拿到那只镯子,秋霜起码得有个三十几岁。而秋霜姑娘虽为凡人,面相却不见老……
“你姑姑?”荀锦尧猜。
娄念不置可否:“再猜猜?”
“姨姨?还是说……总不能是你姐姐吧??”
“好了你别猜了。”一边的朗如听不下去,“其实,什么关系他自己也不知道。”
荀锦尧:“…………”耍我呢?
细细一想,娄念只让他猜,好像是没说过要给他确认答案。
“流云城传来密信,”娄念道,“钥匙就在飞花城中,且是一只嵌有赤黑色凤凰血精的白玉手镯。而这只手镯,曾经属于我爹。”
若是流云城得来的消息,当不会有假。若那镯子里是一颗凤凰血精……无怪会是开启天青圣域的钥匙。
三人一路寻到飞花城中一处偏僻小院。
飞花城的特色便是到处栽种花草树木,秋霜姑娘的院前正巧种植当季盛开的桃花,甫一接近便有淡淡的清香扑鼻。
“汪!汪汪!”
忽听一阵嘹亮的犬吠声,再细听,围起的木栅栏门后,还有兽类提起戒备时从喉间溢出的呜噜声。
“好了好了,乖啊,乖。”
女子柔和的安慰声继而响起。三人循声望去,院内拴着一条黑色的狼狗,秋霜正蹲在地面,肩侧系着略显鼓涨的行囊,一下一下抚摸摇晃尾巴的狼狗脑袋,向门前三人斜过视线。
荀锦尧笑了下:“秋霜姑娘,出远门吗?”
不是单纯的出门,而是远门——秋霜的衣装打扮简单轻便,肩侧背着的包袱鼓鼓囊囊,不像是去个近处的地方玩玩看看。
那么,极有可能是先前散修兄弟欲要夺取她的手镯,让她生了警惕之心,想要暂时向城外躲避。
“……”秋霜沉默站起身来,走上前将木栅栏朝内打开,“几位仙长,若是偶然路过愿往家中小坐,秋霜不胜欢喜。”
她避而不谈出远门的事情。
她一个人住,院子也不大,步入小院之后,能轻易看见拴着狼狗的院墙侧面堆积着几只陶罐和酒坛。
荀锦尧心里一动。秋霜送他的那小瓶桃花酒,他趁宴席时打开和朗如尝了尝,入口芳香四溢,有一种独特的清甜。
“秋霜姑娘,你是做酒水生意吗?”
“正是。”秋霜引三人进屋,取来刷干净的杯盏,拨开一只瓷瓶的塞子将酒液倒入,“小本生意不求赚多少银两。我这花酒取材挑剔,每年也就春秋时节能酿得几坛。若有人当真喜欢,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娄念接过酒杯,垂睫晃了晃杯子:“那,我爹当年喜欢吗?”
他问得心不在焉,却极为突然。秋霜听来手腕猛地一抖,本欲盖回的瓶盖不慎落到地面,咕噜几圈滚去了桌下。
她慢慢仰起脸来,眼里的光颤颤巍巍:“你……你果真是他的……?”
“你找他吗?”娄念不答反问。
“我、我找!”秋霜看也不看将酒瓶“嘭”地放回桌上,直直盯住娄念,“你告诉我他在何处?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他……”
秋霜咬了咬唇,声音落低下去:“他还想要回他的镯子吗?”
……还想要回?
娄念玩杯子的动作一顿,抬目看她,微微笑了下:“这个嘛,他还真的想要。姑娘也发现了,最近城里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比如今天那对散修兄弟……我代我爹向你道歉,是他将找寻镯子的消息对修道界流出,却不曾考虑什么人都可能往里掺和一脚。这不是,今日就给你招致了麻烦。”
“是这样吗……”秋霜面上神情稍缓,喃喃地道,“可他,他既想要回他的镯子,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秋霜姑娘不是知道吗?”娄念疑惑问她,忽地话锋一转,“诶,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爹要找的人啊?我可不认得你……”
“这样,你好歹说些你我之间能对得上的信息来证实一番?比如我爹姓甚名谁,家在何方,为何要将镯子赠予你手中,又为何要将送出的镯子取回。你可得回忆仔细了,别看我是小孩儿就糊弄我啊。”
“噗,咳咳,咳……”朗如一口酒水呛在嗓子眼儿,好想笑,又得强忍着,“你个小孩儿?”
“我不是我爹的儿子吗?”娄念瞪他,“你不正经你就出去。”
荀锦尧强压着嘴角,好歹忍住了没作声。这人听着像胡言乱语,其实一通话讲来,已把三人想套的话都问了个差不多。
他拿眼神问朗如,兼比口型:“你二人商议好的?”
朗如好容易才缓过咳嗽,幅度甚小摇了下头,明显没有,继而跟他比口型:“他很能装的。”
荀锦尧想起过往,对这一点还是认同的。只不过他看朗如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这一句,好像还藏着点儿什么别的意思?
可能……单纯是发小之间的挖苦吧。这俩人是挺能抬杠,荀锦尧随便猜猜,没往心里去。
另一侧,秋霜则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三人,经娄念一番话,也受了提醒:“仙长又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可不是单凭一张三分相似的面庞,我就会完全相信你的。”
“我就差把他拉出来给你瞧了。”娄念无所谓道,“我爹我还不知道吗?姓娄名玉,家住盎然生道南部猩红荒漠。哦我还知道……”
他把杯子一放,眯起眼眸看秋霜:“我爹的镯子最近在闪闪发光。你手上这个,根本就是假的!”
秋霜眼眸一颤:“你知道那镯子的事情……”
“当然知道,”娄念道,“所以我刚才怀疑,我可能找错人了。所以秋霜姑娘,不知你……”
他顿住话音。
秋霜沉默站在原地,良久才慢慢坐去椅子,长舒一口气:“不,那个镯子确实会发光。只不过,一个会发光的镯子,该有多引人注目,我自不能将它明白戴在外头。但……我必须让他知道,那个镯子还在我这里,我想他看一眼就知道我是那个卖酒的小姑娘,哪怕过去那么久,我还在等他回来取。”
“所以……我仿制了一个假的。”
第203章 阿念,你不要逼我
“……当年我才十四,一个人在飞花城中酿酒做营生。有天,城里来了两个特别不一样的哥哥,他们要买我的酒,买之后就站在旁边喝,边喝边跟我打探飞花城里近日的消息。”
秋霜道:“他二人中,那个叫阿玉的哥哥生得特别好看,脾气也很好,总是跟我笑。我虽第一次见他,对他的印象却特别好。”
娄念点点头,这会倒不多言了。
打小到大,他身边能论上亲人的便是外婆,孟薇雪和朗如。后来外婆没了,便只剩个嘴硬心软的孟阿娘,和杠来杠去却能穿一条裤衩的发小。要说爹这个存在,他是不曾拥有的。
实话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爹,他是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幼时偶尔听外婆提及,如今又听秋霜叙说,听来还是觉得像一位陌生人。但他又无法否认彼此之间血脉相连的微妙关系,他仍旧会对这个爹产生好奇。只是幼时幻想如果爹还陪在他身边会怎样的稚嫩想法,如今却是没有了。
他抬手拿走杯子,袖子落回半臂,抿着酒做足洗耳恭听的架势。
“阿玉哥哥好酒,”秋霜道,“三天两头他就会跑来飞花城中小酌一杯,我也因此常能看见他的身影。可他的记性不好,偶尔会忘记随身带一些银钱。”
荀锦尧、娄念、朗如:“…………”
一家的,确定了。
秋霜没注意他三人诡异的、互相对视的眼神,继而道:“只要另一个阿清哥哥不在身边,他就得拿东西来赊账。其实我不介意白送他的,他却执意要赊,某一次赊下来的,就是那只镯子。”
荀锦尧道:“既是赊账,等银钱送来了,就该将镯子赎回去。它怎么留在了你这里呢?”
秋霜道:“那个镯子很漂亮,我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拿到手后迫不及待戴上了手,一戴就戴了好几天。直到他下一次过来,见我喜欢,戴着也确实是好看的,就同意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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