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滑布料兜头罩下来,娄念赶在整个人被蒙进去之前抬手接住,扯过袖子随便一披,几步跟上去随荀锦尧一块往外走,稍侧过头凑在他耳边:“阿尧,你怎么人又好又厉害的呀?”
刚沐浴后的湿热香气萦绕鼻端,荀锦尧脑子里空白一瞬,摇了下头,没应。
又过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娄念喊他的称呼,步履跟着缓下,斜过眼眸复杂看了娄念一眼。
他内心所期盼的称呼,真从娄念口里唤出,他又良心不安,觉得占了人家失忆一无所知的便宜。
沉默片刻,他道:“尽是些小把戏,厉害不谈,好不好却要分人。”
娄念弯了下唇,贴靠在他肩侧,漫不经心的:“你对我好啊……听闻阿尧已有家室,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有我好看吗?”
家室不家室,仅是荀锦尧昨夜与几个姑娘的推说之辞。结合他出门之前随口瞎编的“日后养家”,细细一想竟多了几分微妙的联系。
荀锦尧默默垂落视线,角度刚好望进娄念微微敞开的衣领。
他是位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思来想去仍想要尽量克制着不占喜爱之人的便宜,遂上手帮娄念整理回去,一面说道:“是很好的人,长得和你一样特别好看。”
前提是这个家能成的话——他心里默默补充,那样的话,重点会在“一样”,而非是“一样特别好看。”
娄念不满追问:“你真不会夸人,除了我问你的,只一个很好就完事儿了吗?”
“呃……”荀锦尧面上划过一丝丝的难为情。
真要组成家室,他只要那么一个人来作伴。但幻境之外的娄念不会同意,他只是在臆想,哪里好意思当着被他厚着脸皮扯来充数的正主的面子讲一讲对方的好。
臆想,不可取!臆想到正主面前,更不可取!!
于是他别过脸去:“你别问,反正就是很好。”
“……”娄念微微抿了下唇,好像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给占了这么个家室的位子,很是不开心!
他翻脸很快,很快从荀锦尧身上直起身,还将人推开了:“你有话都不与我讲,我们关系不好了。”
“?”这就不好了?
他脸色甩得突然,荀锦尧忙去抬手,抓了个空。
——
晌午的时候,楼里备了丰盛的菜色,刘姑娘挨个唤人下楼去吃。
其实按平素的习惯,备好的饭菜会单独送去每人屋里,今日不过是想热闹热闹,也好安抚众人的情绪。
两大张圆桌被围坐得满满当当。
楼里的厨子照顾所有人口味,大家吃吃喝喝,气氛温馨融洽,没人会抱怨什么,亦或提及魔都一群魔修带来的压抑。
魔界有一种特色的小零嘴子,将醉红果洗干净了,淋上冰糖熬成的糖浆,深受魔界修者的喜爱,因而魔界各地餐桌上常能见到这一道简单不失颜值的小甜点。
有点像凡界的糖葫芦,无非是里头包裹的果实换成了魔界特有的醉红果,于荀锦尧而言是打小到大常吃的玩意儿,谈不上多新鲜或多喜欢。
但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他还是多舀了两勺放在盘子边儿上,浅尝一两个就放了勺子,默默用余光观察圆桌附近坐着的男子。
他头一次见蓝衣男子是在昨夜,彼时对方以面纱遮面,他根本没见过对方面容长什么模样,如今也不知对方可是刻意换了件衣裳才下楼,单凭身形,大家都坐着,很难观察出结果。
对方定是谢宇斌留在东北领地的同谋,最好不擅动,破幻之前多提防。
再回过眼,他盘里的醉红果果然都被娄念扒了去。
勺子磕碰在瓷盘上“咔咔”作响,娄念腕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的,音色清脆悦耳。
荀锦尧笑笑,温声问:“现在还与我关系好不好了?”
扒走了他的果子,总不能还说与他关系不好吧。
醉红果口感偏沙,娄念端杯子抿了口水,手腕铃铛随动作耷拉在一侧:“你夸一夸我,夸得我满意了,关系是好是坏还有心情再多考虑。”
荀锦尧拿他无法,巧妙地捡了几个还算正常、不会显得过于暧昧的角度夸了一夸。
话落也不知娄念是不是满意,看也不看他一眼,专注吃他的糖浆果子,不像要发表评论的模样。
“……”难哄。
他舀盘里的醉红果,腕子上的铃铛也一晃一晃。
荀锦尧盯着看了会,忽然开口:“你的铃铛,可否借我一观?”
随时间推移,他愈发觉得那枚铃铛应是有些问题,只发自直觉,他并不知铃铛的问题出在何处。
于他的请求,娄念只是别有意味看他一眼,未说好与不好,放下勺子,将戴着铃铛的那手伸去他面前。
荀锦尧低下眼,握住他露出衣袖的一截小臂。
铃铛的模样很普通,铜质的外壳,裹上一层暗金色的表皮,看上去还很新。衬在微凸的腕骨,不奢侈,但被他带出了一种简简单单的朴素美感。
荀锦尧默默看着,无知觉飘了注意。
很漂亮的一双手,白皙没有瑕疵,手指细长笔直,或许真的会适合弹琴拉曲儿,他却只想起昨夜这双手如何送他攀登极乐,迷乱不堪。
“……”
娄念单手撑脸,看他耳根逐渐泛红,弯起眼睛温良地笑:“阿尧,铃铛有什么好看?”
荀锦尧被他一个又一个的“阿尧”叫得心跳砰砰,脑袋晕晕,撒了手来,面上还在装平静:“没、没什么。”
顿了顿,他又遵从本心,小声补充:“铃铛……你戴很可爱。”
第221章 等了你好久,阿尧
傍晚时分,自称对梳妆打扮经验十足的男子又找上荀锦尧,只不过这次没让他上妆,只想带他换些抢眼的衣装。
这家伙不死心,荀锦尧昨夜套路行不通,为避免后续麻烦决定跟去看看,若有合适的衣裳,换一换不是不可以。临走前他与娄念交代有事符纸联系,结果到地方一看,那些衣裳要么有些暴露,再要么装饰繁琐,虽华丽漂亮,行动起来却很不方便。
前者首先排除,后者同样不行,说不准他何时跟人打起来了,穿一身叮铃铛啷的玩意儿,别把自己绊趴下就不错了。荀锦尧沉默一下:“没别的了?”
男子热情道:“据我多年经验,公子一定适合这两种风格,不妨挑出几件在身上试试?”
“……”荀锦尧微笑,“不好意思,突然想起念公子要我帮忙拎两桶洗澡水。”
说罢他要溜走,肩膀却被男子按住,坚持要他一试。
他跑不掉,好不容易说服男子允许他带几件回屋里慢慢试,看着怀里那一堆五颜六色的布料,愁得一个头赛俩大。
这跟逼良为那什么区别不大了吧……他心里犯着嘀咕,一路上到二楼娄念屋前,费力拢了那堆衣服在怀,空出一手敲敲身前屋门。
一、二、三——屋内寂静无人应声。
他方才推辞说要给娄念拎洗澡水,男子好心差人代他来办,所以娄念或许又去沐浴了没听见他在敲门?
荀锦尧直接推门而入,将怀里衣服找了个干净地方堆在一块儿,从外屋找到里屋,意料之外,娄念竟不在屋内。
他分明嘱咐过娄念有事联系他,身处幻境,不容他不多想。他当即迈出门去,就近找上两个倚在廊边的男子:“叨扰二位,你们可瞧见念公子了?”
两个男子从说笑中转脸瞧他,道:“你找念公子?方才他不是被刘姑娘找去了楼下吗?”
荀锦尧答过谢,保险起见还是去楼下找了找。
既是被刘姑娘喊去的,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幻境之中,提防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楼里会撞见个什么东西。当年,他曾遇见过和谐太平的幻境,到头来不过表象,暗中埋藏的危机数不胜数,稍不注意他就要折在里头。
或许醉月楼也一样,何况这里还留有岳坤与那身份不明的蓝衣男子。
按道理,他不觉得谢宇斌胆敢在幻境中对娄念下狠手,但迷心镜层级的幻术,如若谢宇斌运用得当,瞅准时机将他二人不断拖入幻境,关在迷心镜里永远不放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时间段,楼下人正多。
刘姑娘是楼里少有的女子,荀锦尧一眼望见她所在的地方,但没在她身边找见那道熟悉身影。
他心下微沉,有了不安定感,几步上前道:“阿念在何处?”
一时情急,他下意识道出的称呼刘姑娘并不耳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谁:“你是说念公子?他不在屋里吗?”
“……”荀锦尧皱起眉来,“不,他不在。”
——
昏暗走廊上,个头小小的孩子拉着身个修长的白衣人一路小跑。
相比小孩的匆匆小跑,娄念的脚步就悠缓从容了许多。
“小家伙,还要走多久哦?”
被他称为“小家伙”的小孩眉毛抽动了一下,步子不停,稚嫩的声音说道:“不久了。”
娄念哦了声:“那你可要快些,晚了我那位监护人就要找来了。”
“……”小孩脸色怪异,沉默不说话。
两人身影倒映在墙壁,跳跃扭曲,无声跟随两人入了回廊尽头一侧。拐弯后的墙面老化严重,随处可见泥斑霉点,空气里散发潮湿阴馊的味道,窗口漏过来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暗沉,沿光线照射的方向,娄念隐约看见角落的墙上开了一扇屋门,从外观相较,比楼内其他男子的住处简朴粗陋很多。
娄念在门前稍作停顿,没有动作,腕上铃铛却叮铃响了两声。他垂眸看了眼,抬步跨过门槛。
屋门吱吱呀呀,在他身后自动缓缓合上。
“然后呢?”
一簇火光点亮月色浅淡的屋内,他兴致缺缺的:“你要带我看什么好宝贝?”
小孩仰脸看他,越觉得何处怪异:“你……点得了火?”
“嗯?”娄念歪了歪头,“入夜点灯不便,他手把手教与我的。但小孩子不可以乱碰,一种危险玩具,不小心的话会将整个屋子都点着吧?”
“……”小孩脸色铁青,“我警告你不许叫我小孩。”
“为什么不能呢小孩?你不就是小孩吗?真没礼貌~”
小孩表情很难看,愤愤咬牙,突然从袖里划出一根食指长的银针:“你自己找的……”
——
荀锦尧找遍了整座醉月楼。
有人告诉他娄念跑去了后厨房,他将厨房门栓暴力敲开,过了用饭的时间,里头空无一人;还有人告诉他娄念往某某公子房里聊天去了,他满怀期待叩响人家的屋门,只迎上一张陌生而迷茫的面孔;又有人告诉他娄念被一群小孩拉去玩石子儿,他马不停蹄赶去几个孩子同住的小屋,一个个询问,根本没人见娄念来过……
楼上没有,楼下也没有。到处都是娄念,到处都没有娄念。
时间一分一秒走,他却在徒劳白费功夫。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房间,感到无休止境的空虚与迷茫。
为什么娄念没有用符咒与他联系?被敲晕了没来得及,还是被人抢走了根本用不了?那么娄念会在何处?被谢宇斌转移去下一重幻境,还是被这个幻境中心怀叵测的恶人捉去受尽折磨?
愈来愈多的不妙猜测不断冒出,逐渐填满他的大脑,让他不安发狂。
……如果结心印定位的术法也能被他掌握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晕头转向也找不见娄念影踪。
现在怎么办?他不能止步不前,垂首在屋内站了少许,重拾冷静迈出门槛,整个人沐浴在走廊尽头窗子斜照射入的绯色月光。
神识微动,“铮”一声锐鸣,他手握虚空之中,拔剑出鞘。
——
几根银针飞掠刺入墙壁。
小孩的脑袋被摁在地面,痛苦发出几声嗬嗬气音。
娄念从后扣住小孩后颈,玩一颗木球一样提起又扔下:“小孩儿,你真的很过分诶,醉月楼里吃穿用度样样不差你的,你就是这样对待头牌哥哥的?一根小针……”
小孩的脑袋被扔了下去,砸在地面“嘭”一声响。娄念笑问:“你想拿它怎么我?”
“……”小孩眼冒金星,掰成两段的细长银针被丢在他颊边不足一寸远的地面,他满心惊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要命,被拖入幻境的苍焰魔尊,难道不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花瓶吗?果然,早在那簇火苗燃起,他就该遵循直觉及时收手!
可惜世上从无后悔药。不是他将娄念捉来精心准备的陷阱,而是他将自己关入囚笼送进娄念手中。
娄念淡淡道:“连合作者身份、姓甚名谁都一无所知就敢出卖正道,你知道凭自己不足以让谢宇斌动摇恻隐,不得不迁就向他委曲求全?岳坤,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蠢得令人发笑。”
岳坤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怒道:“你懂什么?在飞鸿宗我不过是他岳盛呼来唤去一条狗,就因为那该死不死的莫凌莫宗主!他要我代他的罪,我无路可走,只能跟姓谢的合作将希望全赌在天青圣域……你这种人高高在上究竟懂什么?!”
娄念嫌他吵,复又将他脑袋朝下按回去,云淡风轻的:“别嚷了,我被正道扔石头的时候还没你蹦跶的机会呢。”
“你将镯子盗取,来了幻境之中丢失不见,以为是我二人作梗,所以你想趁我入幻,逼我们将东西交出来……”娄念笑了下,“我陪他玩玩儿,怎么你也当了真?”
“……”岳坤口鼻闷在地面之间,五指扣紧了地面不敢发作。
他叛出正道投靠谢宇斌,不是要得来这样的结果。
他自知心胸不够宽广,嫉恨梁弘毅性格恶劣、一根筋不懂变通却仍在宗门内部地位斐然,因此对荀锦尧飞鸿宗相助梁弘毅,致使自己奸计不能得逞怀恨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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