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宋怀然宋大师,就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位。”
林颐表情不太对,狐疑地看向赵祁,眼里意思很明显——你在开玩笑吗?
赵祁也递过去一个眼神: 别以貌取人,人长得帅不代表没能力。
“还不知道你家里具体出了什么事。”封净打断他俩的眉来眼去,咳了一声,“要不先说说。”
林颐一顿,却是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呐。”
--------------------
给不懂的朋友解释一下——“儿豁”这个词的意思是“骗我的话你是我儿”/“骗你的话我是你儿”,语义根据使用人区别而不同,在川渝一带常用来加强话语可信度,在做保证和吹牛逼时使用频率极高。
第5章 三方会谈
两个月前,林家公司和邻市辛坝自治州的旅游开发集团达成合作,准备在新开发的景区里建一间特色酒店。
这个项目是林颐的二嫂周昕婉负责,上月初她去了辛坝做实地调研,在那边待了两个周,回来后开始组建施工团队,可还没等项目落地,周昕婉就病倒了。
其实早在辛坝那会儿她就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但别人劝她也没当回事,直到后来半夜昏倒在公司会议室,她才被送进医院。
按理说进了医院只管治病休养就行,可医生怎么查身体都正常。林家把国内外专家请了个遍,愣是没能找出病因。
上月底周昕婉终于从高烧昏迷里苏醒,却出现了更严重的症状——
在只有她一人的卧室里,周昕婉发了疯般把枕头和床边的茶杯花瓶向墙上砸去,发出凄厉尖叫,她蜷缩在床头说着什么“别过来”“我不怕你们”,一会儿又披头散发在床上手舞足蹈,指甲在身上奋力抠挖,抓出一道道血痕,感觉不到痛一般痴傻地笑,最后崩溃大哭,跪在地上朝墙角哐哐磕头,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打盹的护工被惊醒,冲进门时周昕婉的额头已经磕破了,血淌了一脸。她又惊又惧,慌忙叫醒其他人,医生给打了两针镇定才让周昕婉睡下。
这还不是最惊悚的,后来家里佣人打扫狼藉,竟在角落的花瓶碎片里,发现墙角出现了一小片殷红血迹。
……仿佛真是有什么东西被花瓶砸出了血。
林颐的二哥林琪翻看监控,看清在周昕婉把花瓶砸过去前,那片墙纸确实是洁白无瑕。
这下再怎么难以置信,林家人都不得不承认,周昕婉大概真的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生意做得大的多少都和风水行业有交道,林家也不意外。林父当即请了几个相熟的大师来给周昕婉除祟,却全部铩羽而归,而且越是来人周昕婉越发癫狂,一有机会就自残,林家又怕事情声张坏了名声,只能让家人轮流照顾。
林颐国庆节被叫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宋、宋先生。”看着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林颐实在叫不出“大师”二字,“我二嫂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她住在三楼,房间的门都被锁上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跟我二哥说一声,再带你去见她。”
宋怀然点头:“好。”
林颐让佣人给他们泡了茶,自己上了楼。
赵祁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艳羡地扭头看来看去:“林颐这个逼——比我有钱的人,大学那会儿怎么好意思蹭我水卡洗澡的?”
封净没搭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是碧螺春。
放下茶杯,封净见宋怀然还站着,后者微微仰头,目光如炬扫视屋内陈设。
和赵祁那仇富模样不同,宋怀然虽然没皱眉,但是表情略显严肃,似乎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封净忍不住低声问:“很麻烦吗?”
宋怀然垂首和他对视,嘴角微微上扬:“要见到她才能确定。”
……没把握还笑那么高兴。
封净有些无语,又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遂别过脸。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和细微说话声,封净耳力很好,隐约听到抱怨语气:“……你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两个人,是林颐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那男人的表情不太好,在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三人时眉心微皱,又很好地掩饰住。
林颐的神色有些尴尬,互相介绍一番,这人是周昕婉的丈夫、他二哥林琪。
和林颐相比,林琪显然成熟稳重不少,先是欢迎了几人,寒暄一阵后立刻表示自己在某某饭店订了座,要林颐好好接待他们。
赵祁忍不住道:“要不先去看看二嫂?”
林琪和蔼道:“不着急,已经约了医生,而且你们二嫂现在的状态也不太适合见客。这几天就让林颐陪你们好好逛逛,吃喝玩乐都算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拒绝让宋怀然去“治病”了。
封净把目光投向宋怀然,后者丝毫没有被轻视的不悦,笑容依旧如沐春风:“没关系。”
赵祁也终于回过神,作为介绍人他坐不住了,试图争取:“二哥,你别看宋大师年轻,但他真的——”
没等赵祁说完,又是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家里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林颐迎向为首那珠光宝气的妇人:“妈,这几位是我大学同学。”
封净视线落到林母后方那几个裹着黑白道袍的人时,立马就明白了。
——看来林颐事前没跟家里通气,宋怀然和他妈找的其他“大师”撞业务了。
林母和善地跟几人打了招呼,对林琪道:“这是你三舅找的师父,快带他们去婉婉房间看一看。”
她还不知道这里立着的宋怀然跟自己带来的人是同行,说话很直白,林琪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他瞥向宋怀然,却发现这个年轻人意外地淡定,对方一个字也没说,视线在那几身道袍上扫弋。
林琪只想着先把三舅和他请来的人先带走,然后又听到门廊处传来脚步声。
“我才出去几天,家里这么热闹——”
林琪: 完了。
封净歪头看去,门口站了两个老头,后面还跟着一个梳着混元髻的十四五岁的小男生。
“爸……”林琪尴尬地叫了一声。
林父没有说话,他看到屋里那几个黑白道袍,原本温和带笑的脸变得严肃,扶了扶老花镜。
“彦绪,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把人带回来。”
被他叫彦绪的男人和林母站在一处,正是三舅赵彦绪。
赵彦绪混不在意:“大哥,你要感谢我才是,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工夫才把奉寅天师接来,人家在京城一带赫赫有名,婉媳妇的病只有他能治。”
林父还没说话,他身后那穿着盘扣长衫的白胡子老头就冷笑出声。
“林老头,你家里既有了高人,还请我做甚!”
封净看得好笑——
这家子人真有意思,找人办事前也不互相通个气儿,小小一间客厅,挤了三拨来给周昕婉“看病的高人”。
林父和那长衫老人明显是老相识,他忙着安抚对方,林母无措地拉着林颐问七问八,赵彦绪还在吹着自己身后的奉寅天师,一时间乱哄哄的。
“各位,”林琪无奈地出来控场,“承蒙各位远道而来,为我妻子看病。今天是我们家安排不周,让三位高人撞了场。”
三位?
林父林母露出茫然表情,宋怀然适时举手,笑道还有我。
林琪顿了顿:“不瞒各位,我爱人她身上的怪病已经找好些先生看过了,都没能治好。既然几位大师来都来了,还请稍稍歇息,我来安排午饭,下午再请三位大师各显神通为我妻子看病。如果谁能将她治好,一定予以重谢,当然,其他两位我们也会付给酬劳。修道人士身上都有福佑,能沾染一些仙家气息,也是我们的功德。”
林琪安抚下众人,吩咐佣人在主厅摆了长桌宴,他安排得滴水不漏,三拨人也被不着痕迹分割开,避免了唇枪舌剑的冲突。落座时赵祁忍不住对林颐道:“你二哥真牛逼啊。”
林颐露出得意表情:“我爸前年就退休了,现在公司是二哥当家。”
兄友弟恭,全无豪门的尔虞我诈。
赵祁旁边还空了一个位置,是留给封净的,对方这会儿还坐在沙发上练字,面前是高高几摞书。
“你叫赵曦宝?”封净刷刷签上“席中客”大名,目光温和看向林颐的小表弟。
小男孩刚上初中,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闻言不好意思地点头。
封净笑了笑:“是不是看小说近视的?”
赵曦宝紧张道:“不是,我玩游戏近视的!”
封净签完最后一本,伸手摸了摸赵曦宝的头。
“游戏和小说什么时候都能玩儿能看,但学习的时间就那么几年。你哥跟我说你成绩很好,要努力保持。”
赵曦宝像被赋予什么重任,表情肃穆:“我要和客大考同一所大学!”
林颐插嘴:“你客大考的复大,高考690,你有的追呢!”
封净:“别听你哥说风凉话,等你考上复大,就是我学弟,到时候带你去s市玩儿。”
赵曦宝一张小脸都兴奋得涨红了。
这个赵曦宝是林颐他三舅赵彦绪的老来子,疼惜得不得了。众人上楼前他怕小儿子出事,赶紧让司机把赵曦宝送了回去。
林父请来的老先生姓许,从见到奉寅大师后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在林琪开锁时和混元髻小弟子站在了最后面,一副不想与凡夫俗子为伍的清高模样。
狭长的走廊挤满了人,赵彦绪带着奉寅大师和其他四个道袍人立在最前面。
封净原本是和宋怀然并排站在中间,可在林琪推开门时,宋怀然突然伸手拦了他一把,自己上前半步挡在前方。
“不要靠得太近。”他低声道。
封净还没来得及问,一股湿寒阴风从门里迎面刮来,令人毛骨悚然。
封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稳了稳心神,跟在宋怀然后面慢慢跨进门。
第6章 江湖经验
卧室铺着厚重地毯,众人鱼贯而入也没发出声响。里面一片漆黑,林琪轻轻摁亮壁灯。
“婉婉现在很容易受惊……请各位尽量小声。”林琪语气带着歉意。
透过那暖黄微光,封净终于看清了屋内陈设——简单得令人发指,偌大个房间除了床什么家具都没有。
深黑色的窗帘严丝合缝,挡住了外界的光。床上的女人穿着睡衣,手腕脚踝都套在内里加绒的铁手铐里,长长的锁链一直蔓延到四个床脚。
女人披头散发沉睡着,嘴上套着止咬器,完全看不清脸。
“她一清醒就会自残,上周咬到舌头把我吓坏了,但不能一直打镇定,实在是……没有办法,让各位见笑了。”林琪苦涩道,他的眼皮浮肿,还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房间温度很低,几近寒冬腊月,封净看了眼空调——竟然显示的27度。
宋怀然盯着没贴墙纸的墙角出神,许老先生皱着眉,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于是奉寅大师率先靠近床边,这人面黄肌瘦,没有半点仙风道骨,走动时道袍曳地。
就在奉寅大师俯身去看时,原本安躺的周昕婉突然暴起,额头狠狠撞在大师鼻梁处,听得一声惨叫,大师掩面连连后退,指缝里流出血来。
赵彦绪大惊失色,忙上前去扶。
“这大师感觉有点儿菜呢……”赵祁小声说。
封净眉心微敛,看向床上的周昕婉,林颐形容的“发疯”真是半点没夸张,她在床上剧烈挣扎,铁链哗哗作响,嘴角涎水流得到处都是,像头濒死的野兽凶狠地盯着众人。
林琪面露不忍,向前几步欲安抚,奉寅大师却拦住他。
他擦去鼻下血迹:“后退,有恶鬼附了尊夫人的身,我来处理。”
说话时从怀里摸出一张湿漉漉的黄符纸,念叨着啪一下贴周昕婉脑门上,掌根抵着符脚贴在周昕婉尖削下巴处,嘴里唱戏般念叨着什么。
他看着瘦小,力气却出人意料的大,周昕婉被他摁了一会儿,竟真的安静下来,又陷入沉睡。
……真有鬼吗?封净忍不住看了宋怀然一眼,对方很快感受到,大概是误会了,凑到封净耳边用气音道。
“不用担心,有我在。”
宋怀然是个没有距离——或者说没有分寸感的人,动不动凑得很近。封净被他说话的气流带得头皮酥麻,皱眉往旁挪了半步。
奉寅大师一发话,他带来那四个高大随从立刻风风火火把他们带来的方桌搬进了屋,摆出香炉符纸桃木剑,设了个坛。
架势很足,在奉寅大师点燃三根香时,屋内突然起了一阵怪风,吹得窗帘狂乱飞舞,露出紧闭的磨砂玻璃。
只见奉寅大师手持桃木剑,脚踏天罡步,将空白黄表纸贴满床头那面墙,端起一碗水又拜又唱,复去到墙前,含住一口朝墙面喷吐。
“卧槽……卧槽!”赵祁的语气惊骇,他看到那面墙的黄符纸在沾上大仙口水后,骤然变得鲜红,宛如刚被血泡过一样。
在一片哗然里,他忙捅封净:“你看到没有?”
封净没做声,想起之前写作了解到的一些江湖手段,薄唇几乎抿成线。
他再看宋怀然,对方脸上似笑非笑;又去看许老头,后者眼里出现了明显厌恶。
奉寅大师没有关注众人迥异的反应,依旧挥舞着手里的桃木剑,看起来就像是跟空气斗智斗勇。突然他用剑尖挑起一张黄表纸,提剑往墙上狠狠一刺,那个方向立刻传出一道尖细婴啼。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奉寅大师用符纸裹住桃木剑身,自下而上狠狠一捋,那符纸竟就自燃起来,火星落了满地。
贴着的符纸上的红色开始退散,奉寅大师做了个收剑的动作,煞有其事地冲众人点头:“恶鬼已被我斩杀。”
5/8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