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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吗喽族后人个头不高，瘦得像猴，模样奸猾猥琐，笑起来满脸褶子，作揖谄媚道：“这只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尊上莫要嫌弃。”
长空司身着繁复精美的华服，支颐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垂眸看着案前的卷轴，闻言，眼皮抬都没抬，对于那“一点心意”睬也不睬。
“吗喽族……”长空司轻声呢喃，掀开眼皮扫了瘦猴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瘦猴忙不迭道：“小人马尚万。”
“两千年前吗喽族的王上是马无廉，本座没记错吧？”
“正是，能劳尊上记挂，是小人祖上之幸。”
“呵。”长空司冷笑一声，靠着椅背道，“本座怎么可能把他忘了，有一年在极北之地一战，本座兵败，葬送了八千将土的性命，可全是因为马无廉泄露机密，从中作梗。”
马尚万脚底生寒，双腿打战，已汗流浃背。
“本座杀了这个不要脸的叛徒，并没有赶尽杀绝，给他的种留了一条活路，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没想到你们还有脸回来。”
马尚万扑通一声跪下来：“尊上，尊上明鉴！小人并没有不臣之心，先祖所做的错事死不足惜，可小人万万不敢重蹈覆辙，是真心实意来投诚尊上的啊！”
“满口谎言，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马尚万哆嗦着，不敢逗留，惶恐地撤了出去。
膳房里，李庆弦忙得热火朝天，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将最后的点心整齐码放在碟子里，摆出一个花样。
“搞定！”
天书在一边给他扇着风，一边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
“那当然了，我六岁开始讨生活，什么没干过？你以我十来年的杂役是白当的啊？”
天书道：“长空司因为童年的遭遇，性子敏感，猜忌心强。认为接近他的，对他好的人都是别有用心，你肯无条件帮他，他会对你起疑也属正常。若是他始终都对你放不下戒心，那样只会对计划无益，你就打算这么一点点软磨硬泡吗？”
李庆弦放下袖管，摊手道：“还能怎么办？你自已都说了，他戒备心强，这事儿急不来。”他将做好的饭菜逐一搁进食盒里，“其实通过这阵子接触，我似乎能掌握点跟他的相处之道了，他本性不坏，就是遭受的恶意太多了，也是个可怜人。”
天书沉默一下道：“其实还有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对当下的处境来说更为顺理成章。”
“什么？”
“你承认你喜欢长空司。”
李庆弦怀疑自已听错了，愣愣地问：“……男女之情那种喜欢？”
“是的。”
“我是纯爷们！”
“也可以不是。”
“我不是断袖！”
“也可以是。”
“……”
李庆弦在心里将它骂了个遍，沉着脸道：“这算是什么馊主意啊！打住！你给我打住！”
天书循循善诱着：“一切都是为了阻止长空司，付出什么都值得，你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你只要让他爱上你，他就可以为了你放下仇恨。你只要承认你喜欢他，就可以解释这反常的一切，喜欢他所以甘愿为他好，为他付出，他也会对你放下戒心。”
“我是觉得……用感情欺骗一个人太不道德了。”李庆弦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内心挣扎纠结，咬了咬嘴唇，喃喃道，“倘若我成功了，他对我……我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回去过自已的生活吗？那不是把他拉出深渊又推入了另一个深渊？我的目的是让他弃恶从善，不是为了伤害他。”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天书一眼，突然想把这家伙扔进灶坑里一把火烧了，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天书问：“你不愿意？”
“不愿意。”李庆弦语气坚决，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用出此下策也一定能通过真诚打动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李庆弦做不到。”
“好，但愿你能一直这么想。”
李庆弦没理它，拎着食盒去了十恶殿。
他听说长空司都会在那里晨会，处理公务。
路上，他遇到一个垂头丧气，面目猥琐的瘦老头，老头身后跟着八个大汉，拉着一辆比人还高的车，车上盖着布，不知道装着什么。
路段狭窄，李庆弦侧身让他们先过，擦肩而过时，瘦老头贼眉鼠眼地盯着他看了好久，李庆弦觉得他的目光不太友善，只礼貌地点了点头，快步走了。
到了十恶殿门口，龙沉见他来了，跟他打了声招呼，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他对李庆弦的态度似乎有所改观，好心提醒道：“尊上刚发完脾气，你进去小心点，少说话。”
李庆弦笑了笑：“好。”
步入大殿，李庆弦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参见尊上。”
长空司眉宇紧蹙，两只手按着额角，正在闭目养神，就像龙沉所说，脸色很不好，闻声抬眸瞟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吃的呀，你忘了，我答应你的。”
长空司又重新闭上眼睛：“本座现在没心情吃。”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若是下一秒就要提着刀冲锋，你是想做个饱死鬼还是饿死鬼？”
长空司笑了，看着他道：“本座什么鬼都不做，因为本座根本就不会输。”
“不会输就更好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吃饭最要紧。”
长空司没再拒绝，其实他根本就不饿，只是想知道李庆弦都做了什么，看他自信满满的模样，但愿不会太难吃。
“过来。”
李庆弦屁颠屁颠地走过去，把那些散乱的卷轴收起来，腾出一块空地方，将食盒里的饭菜和点心一一拿出来，献宝似地摆开了。
他清了清喉咙，介绍道：“凉拌鸡丝，取自新鲜鸡肉，冷水下锅，葱姜去腥，煮熟后撕成条状，淋上我的独门秘制调料。知道尊上您喜食辣，还特意加上了辣椒油，那叫一个香！”
“拔丝山药，甜口。白糖熬化后，将切成段的山药放入，小火快速翻炒，每一颗山药都裹满糖浆，晶莹剔透，咬一口外表酥脆，内里绵软，我的最爱。”
“剩下这些是清炒笋尖、抓炒对虾、燕窝、栗子糕、蒸乳酥。最后还有——大米饭！”
长空司望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似乎真的跟他们吃得不太一样。人类就吃这些吗？光是听着做法就很复杂繁琐了，李庆弦竟然一下子给他做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忙活的。
“看起来不错。”长空司头一次对人类的食物起了一点想要品尝的冲动。
“快尝尝。”李庆弦神情期盼，碧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长空司拿起筷子，想起他当初用筷子还是磕磕绊绊学了好久才会使用的。
做人真麻烦。
他夹起一口李庆弦说的最爱，拔丝山药的糖黏在一起，夹起来拉扯出蜘蛛网般纤细的金丝，他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放入口中，长空司咀嚼一阵，咽下。
不可否认，真的很好吃。
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味道太甜，尚可。”
“就是甜才好吃嘛。再尝尝这个。”
在李庆弦的指点下，长空司一道菜一道菜尝过去，眼见他兴致勃勃，耳听他喋喋不休，竟也意外的没感到不悦，紧蹙的眉心逐渐舒展开，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第21章 本殿下发财了
“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长空司问。
李庆弦得意过了头，险些忘了，这位小殿下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别人伺候他，怎么可能会做饭？
“我……是看子真师兄做的。”他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所以特意学来做给你吃。喜欢吗？”
长空司轻咳一声，李庆弦热切清澈的目光竟然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稍微别开视线道：“勉勉强强吧。”
李庆弦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他算是看透了，这人惯会口是心非，既然说勉强，那就是喜欢。
“你做这些……”
“我知道尊上想问什么。”李庆弦未卜先知般伸出手悬停在他的嘴唇上，“我想跟尊上交个朋友。”
“朋友？”
这个词对他也很陌生，他是不该降生的存在，母亲不忍将他丢弃，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把他孵化了出来，他这才得以见一眼外面的世界。
年少时，他性格孤僻，又因为“恶种”的身份，没有人愿意理他，嫌他晦气，只有龙沉和龙香拿他当同伴。
从始至终，他身边只有这两个人，他信任他们，他们也对他绝对的忠诚顺从，但也仅限于下对上的那种敬重，却不是朋友。x
李庆弦静静凝视着长空司，见他脸上出现种种情绪。从怔愣、不解、苦涩，再到不屑、怀疑，复杂的杂糅在一起。像是套了一层层坚硬带刺的外壳，犀利的目光犹如锋刃般落在他身上，盯着他看了须臾。
“本座不需要。”他启唇，吐出几个冷冰冰的字。
意料之中的拒绝，李庆弦并没有失落。
他懂这件事并非易事，长空司生性敏感多疑，他若是继续以“被利用者”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很难再有任何进展，这样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在他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天书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他，他的确应该跟长空司建立个更亲密的关系，让他所做出的事都有一个良好的出发点，主要的就是让他对自已放下戒心。
李庆弦装作没听见他说的话，交朋友本身就没那么复杂，没有人规定非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你吃好了吧，我撤下去了。”李庆弦埋头收拾碗筷，自顾自道，“我等会给你送本菜谱过来，你可以看看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阿司。”
“你叫本座什么？！”
长空司感到不可思议，李庆弦竟敢无视自已，还敢这么放肆地称呼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李庆弦继续将他凶恶的表情视作无物，他是发现了，有时候稍微对长空司放肆一点他也不能拿自已怎么样，就只会吹胡子瞪眼地吓唬他。
“好话不说二遍！”
李庆弦收拾好东西，撂下一句话，等长空司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流星，无比潇洒地走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李庆弦已经在万劫城生活快三个月了。
他的身子调养好后，长空司就又对他展开了魔鬼训练，好像为了报那日吃瘪之仇似的，每日又多加了一个时辰。
李庆弦苦不堪言，后悔不已，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泪，把长空司这个毫无人性的家伙骂了个遍。
万幸的是，他没再安排他吃那些难以下咽的药膳，只是偶尔吃些丹药进补，李庆弦没再发生那日失控的情况。
还有件令李庆弦意外的事情，长空司竟然特意请了个大厨回来，专门做人类的菜式来供他享用。
美其名曰：不想让他分心，要让他一门心思修炼。
李庆弦自然喜不自胜，他也不好意思让子真师兄天天给他做饭吃，有时候忙着修炼也顾不上自已做，长空司肯为他改善伙食，就再也不用吃那些没滋没味的东西了。
他这人向来知道感恩，有时候长空司忙，无暇来辅导他，他就能稍微轻松一点，便会亲自下厨。
大厨的厨艺虽好，若是做给长空司吃的，他还是想自已动手。
逐渐地，他也摸清了长空司的口味和偏好，一开始这人还别扭着不肯吃，净找些借口，在他的坚持下，也肯赏脸吃些了。
李庆弦乘胜追击，可怜兮兮地说自已为了给他做饭，忙活了一上午滴水未进，长空司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嘴里说着活该，却招招手命人多加了一把椅子，然后这把椅子就再也没撤下去过。
往常买菜的活儿都是交给厨子，子真师兄有时也会带来一些，这天趁着修炼结束，李庆弦打算出去逛逛。
说起来，他来万劫城这么久了，整日就困在不复宫中修炼，这偌大的城池连参观都没参观过，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想到这，李庆弦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没钱啊！
堂堂一族殿下，现在身无分文，穷光蛋一个，真真是窘迫极了。
于是他让人给长空司递了句话，他要先试探一下长空司的态度，若是他不允许他出去怎么办？
十恶殿内，长空司正在跟臣子们商讨什么，龙沉走过去附耳说了几句话，长空司听后剑眉一扬，问：“他要出去？”
“是，李庆弦说要给尊上准备个大惊喜，需要置办点东西。”
“呵，他是想溜出去玩吧？”
“尊上让不让他去？”
长空司若有所思，垂眸沉吟片刻。李庆弦自从来了这儿一直还算老实安分，整日困在不复宫确是无趣，偶尔出去逛逛，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妥。
若是再因为心情不佳，忧郁病了，对修炼也是不利。便道：“随他去吧，派个人跟着，宫外毕竟人多眼杂。”
“是。呃……”龙沉欲言又止，“还有一事，李庆弦说想好好逛逛，可如今捉襟见肘……”
长空司长吁一口气，懒得计较道：“他要多少给他便是，以后这种小事不用回了。本座说过，只要他肯老实配合，一些微不足道的愿望本座会满足他。”
“是。”
拿到钱袋子的那一刻，李庆弦迫不及待地打开瞅了一眼，差点惊掉下巴。
他掏出里头厚厚的一沓银票数了数，手都在颤抖。
这……这也太多了吧！足足有五千两！
除此之外还贴心地塞了好多铜板当做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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