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冷静,师父还没有下落,冷静。
天书答应过他,只要他能完成任务,就会告诉他师父的下落。为了师父,他也要咬着牙走下去,他答应过师父会好好活着。
李庆弦重新审视起手里的书,从前,他只当这家伙是个无所不知,知无不言般的存在,是他了解这个世界,了解长空司的最强大的外援。
却从未想过,天书是哪里来的?它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是谁创造了天书?
重生秘史……秘史……史……
历史?
李庆弦翻开它,雪白的书页上记载了从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件。
概括成简短的一句话,一条条罗列在眼前。
重生第一:适应新身份
孵蛋第二:恶龙归来
庆生第三:太子殿下
救人第四:身受重伤
解封第五:混沌之井
……
……
李庆弦一路看下去,一直到刚刚发生的事,也是最新的一条。
心系第十三:住进无赦殿
李庆弦越看越感到毛骨悚然。
他来的这个世界将近四个月,还发生过很多事,为什么别的事情天书不记录,偏偏记录这些?
为什么只记录这些?
长空司让他住进无赦殿,刚刚下达的指令在重生秘史上就出现了,这是为什么?
若是在这之后记录的当然没什么,若是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他便遇见了将要发生的一切……
这个念头如电光一闪,李庆弦已经寒毛倒竖,汗透脊背,他不敢再想下去,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真若如此,难道自已走的每一步都在天书的计划之内?
“当当当——”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李庆弦的心都差点跳出来,脸都给吓白了。长空司刚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会儿谁会过来?
他强自镇定,稳了稳心神,开口道:“谁啊?”
“阿弦,是我。”
“子真师兄?”李庆弦放下心来,走到门边,长空司的修为远远在他之上,他现在又没学到关于封禁结界的术法,根本无能为力。
子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关切道:“阿弦,你没事吧?我和师父听说你受伤了,赶过去看你,看到仆人在收拾你的行李,他们说尊上让你搬进无赦殿住。”说着,嘀咕一声,“这门怎么推不开呢?”
“师父也来了?”李庆弦意外道。
只听门口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三十八,你让开,这房间被结界封死了,看为师来破开他。”
话音一落,那两扇紧闭着的门扉“砰”地一声炸开了,碎成了满天木屑。
程先生拄着拐棍走进来,哼道:“一扇破门,还妄想拦住老朽?”
李庆弦:“……”
子真:“……”
第26章 本殿下于心不忍
程先生进来后拉着李庆弦的手,嘘寒问暖道:“丫头啊,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受伤啦?伤哪啦?严不严重?衣服脱下来为师给你检查检查。”
“……”
“不用了,师父。”李庆弦干笑着要把手抽回来,岂料这色老头攥得倒紧,他拔了半天。
程先生虽然色,但最见不得徒弟受欺负,黑着一张老脸,横眉立目,愤愤然骂道:“长空司那个浑小子,竟敢欺负我们丫头。丫头你别怕,为师这就替你教训他去。”
说着,便撸胳膊挽袖子,腿脚也不蹒跚了,背也不驼了,提着拐棍就要冲,那架势,说能一口气跑上二里地都有可能。
李庆弦和子真哪能由着他胡来,赶紧拦住他。子真哄小孩子似的无奈道:“师父,您歇歇吧。您这样我要怎么给师弟看病啊。”
程先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被子真这么一打岔,想起了要紧事,忙不迭道:“啊对对对,你快给他瞧瞧。”
李庆弦再次心疼子真师兄的不容易,每天面对这么个不正经又忘性极大的老顽童,真是好耐性。
子真扶着程先生坐下了。李庆弦道:“子真师兄,你还懂医术?”
“只是略懂些皮毛而已,算不上精通。”子真谦虚一笑,“你知道的,我虽说是金灵根,但灵根天生孱弱,即便修炼了,在修为和造诣上也难以精进。便索性弃武从医,就当是找点事做,还能照顾师父的身体。”
李庆弦知道他一向谦逊,既然说懂些皮毛,那就是可以拿得出手的水平。x
搭了脉过后,子真道:“无大碍,只是经脉受到了些冲击,有些惊悸,好好休息几天就行。”
李庆弦收回手,冲他灿烂一笑:“谢谢师兄。”
“你我师兄弟之间客气什么。”子真回以一笑,端正温和的脸上泛起迟疑之色,似乎欲言又止,他望了一眼程先生。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程先生方才还精神头十足,吵着要给李庆弦出气,这会儿已经用拐棍支着下巴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子真放低声音,小心询问道:“阿弦,街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即便违背了长空司的警告,可李庆弦毕竟是他的师弟,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李庆弦怎么会不懂子真的心情,他心中既感动又苦涩。
长空司与长空暮的打斗惊天动地,闹出那么大动静,铁定是瞒不住的,别说不复宫了,保不齐龙宫此刻已经知道消息了,然后他们就能发现,太子也跟着不见了。
当初答应了长空司要保守身份的秘密,李庆弦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讲起自已的身份来历,听子真这么问,虽然他仍然可以随便编个理由,说不小心被波及的,但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子真师兄这么照顾他,待他亲如手足,他却有事瞒着他,对他撒谎。
李庆弦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簌簌轻颤,子真瞧出他脸上的纠结与犹豫,略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却不气馁,脸上又挂起笑容,善解人意地柔声道:“没关系,阿弦,你不说我不会逼你。其实从尊上待你的态度,我就能看得出来,你的身份并不普通,或许有更大的缘由在里面,不方便被人知道,我明白。”
李庆弦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唇:“师兄……”
子真温柔地注视着他,摸摸他的头:“我看你总感觉像是同病相怜,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罢了。虽然尊上他对你很不一般,但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我怕你误入歧途,怕你因为年轻犯了糊涂。尊上他……到底不是好相与的。”
李庆弦怎么会不知道长空司的危险,子真师兄也是善意劝诫。
他很感激身边能有这么个人关心自已,爱护自已,事事为他考虑。但心头隐隐地又泛起那么点不赞同。
长空司纵然恶行累累,人们都咒他该死,但是他知道,他内心并非全无善念。
试想一下,倘若放在他自已的身上,从出生那一刻起,便遭受恶意与诋毁,连自已的同胞都瞧不起他,没有朋友,亲人疏远,备受白眼。他会不会也如长空司一般对一切都失去好感和信任?他至少还遇到了师父,也拥有过温暖,若是没有,他的人生也定然是灰暗不堪的,而长空司始终是一个人。
或许正是因为心有恻隐,有了那么一丝怜悯,他听不得别人说长空司的不好。
不过,子真师兄是好意,是怕他受到伤害,与长空暮的恶意不同,李庆弦能分得清,他笑着说:“师兄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小心的。”
晚一点的时候,长空司回来了,一进门发现自已的寝殿已经没有门了。
“……”
李庆弦站在屋内,两人遥遥相望,大眼瞪大眼,长空司似乎在用目光询问他怎么一回事。
“那个……”李庆弦咳了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不小心弄坏的。”
长空司眉梢一挑,显然不信他说的。
他怎么不知道他李庆弦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他布置的结界都能弄坏?
将责任揽到自已身上,不过是为了掩护某个人罢了,看这房门的毁坏程度,他就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
长空司没戳穿他,凉凉地道:“就这么点能耐吗?下次多用点力,最好把整个无赦殿炸了,好让本座开开眼。”
李庆弦哪里听不出他阴阳怪气的反话,见他没怪罪,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是很好奇,程先生到底是不是长空司的师父?
若不是师徒的话,长空司为何会对程先生诸多忍让?
若是师徒的话,又是什么时候拜的师?这对师徒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若是问了,长空司也不会回答他的吧。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吃饭。”思索间,长空司已经在饭桌前坐下了,掀开砂锅盖子。
李庆弦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默契地装作一切如旧,沉默地吃着饭,谁都没有提及白日里发生的事。
他原本是打算自已做的,每天都是他做给长空司吃,到了厨房小厮却说,长空司已经提前命人备好了饭菜,不用他动手。
李庆弦看着那一桌子菜式,五菜一汤,两道甜点,都是他爱吃的。
这阵子他跟长空司共同用膳,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没有特意说过,除了那道拔丝山药,其余的他都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可能是巧合吧?李庆弦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魔头……
“乌鸡汤本座最不爱喝,拿远些。”长空司说完,侍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过来,将砂锅挪了个位置,摆到了李庆弦面前,并贴心地为他舀满了一碗。
李庆弦使筷子的手一顿,望着碗里熬得又浓又香,飘着红枸杞的乌鸡汤,脑海中回想起在后厨无意间听到的对话。
“去看看乌鸡汤炖得怎么样了?尊上可特意吩咐了,把肉炖得软烂一点,人参、枸杞、黄芪都搁里头,文火慢炖,火可别大了,照看仔细了。”
“放心吧师父,我一直盯着呢。这可是给尊上补身子的,我哪敢不仔细啊。”
“就说你小子一辈子只配当个打杂吧?眼睛一点也不亮堂。尊上何时在饮食上这么用心过?”
“……啊?不是尊上喝的啊?”
“扇你的扇子去吧!”
“……”
李庆弦捧着碗喝了一口,垂着眼睫舔了舔唇边,热乎乎的汤一路暖到胃里,李庆弦心头微动,他抬眸注视着长空司,心情十分复杂。
长空司此刻精神放松,虽然脸上仍然一派冷淡,看不大出来变化,但李庆弦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开心。
原来这个冷血的家伙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他……
“你被他感动了?”方才无论怎么吓唬都不出声的天书此时突然开口道。
李庆弦端碗的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
对面的长空司发觉异样,抬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李庆弦笑了笑,“汤太好喝了,我还想再来一碗。”
长空司表情略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丫鬟。
“我自已来就行。”李庆弦起身舀汤,同时在心里怒骂道,“你终于有脸出来了?刚刚为什么躲起来?”
“吾要适时出来提醒你该做的事。”
“你什么意思?”
第27章 本殿下被亲了
天书道:“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感动了?你可别忘了,无论这个世界的人对你再怎么好,终究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别浪费多余的感情。保持你的清醒,学会利用这些人,完成你的目的和使命。”
李庆弦一言不发,盯着碗里的热汤,捏着勺子的手用力到泛白。
“趁现在长空司心情不错,你该趁热打铁,试探一下他目前对龙族的态度。”
“这还用得着试探吗?他对龙族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非也,两千年前确实如此,长空司祸乱天下,为的就是灭掉龙族,杀了自已的父亲。不过两千年已过,什么恨意都会随着时间冲淡,他若要改变主意,挟持太子逼迫龙王退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要我做什么?”
“求他放了长空暮。”
李庆弦的眉心倏然皱起:“这怎么可能。”
天书言之凿凿道:“你是想长空司好的吧?是想让他放弃仇恨吧?是想避免无辜杀戮吧?放了长空暮,也等于给他自已积德了,龙族说不定会念他一份好。”
李庆弦的拳头越握越紧:“你这是在让我劝他向龙族示弱低头吗?他怎么肯?!”
“都说了只是试探,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你也能看清,你自已在他心里到底占几斤几两,他会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连告白的话都说了。”
“我那是……”
“别解释了,你做得很好,长空司已经快要咬钩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做。”
天书的声音渐渐消失,李庆弦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他发现最近天书真是越来越咄咄逼人了,不再是指引他,而是抛出决定让他选择,或直接命令他做什么。
李庆弦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它了,可是不信任它,他又能信任谁呢?天书是他回去的唯一指望,它手里还掌握着师父的线索,他不得不按照它的要求做。
李庆弦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开口道:“长空司,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放了长空暮吧。”
“你说什么?”不出所料,长空司放下筷子,脸色霎时一冷,“你唉声叹气地坐在那里纠结半天,就是为了给长空暮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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