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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近代现代)——喝豆奶的狼

时间:2024-04-07 08:58:56  作者:喝豆奶的狼
  连珩回头看他一眼,被对方后脑勺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给逗笑了。
  他上一次看这样刚起床的余景还是在高中,余景睡觉不老实,能把后脑勺的头发蹭成鸡窝。
  这么多年了,人还是一点没变。
  “笑什么?”余景摸摸自己的脸。
  连珩指指自己脑袋:“先洗漱吧。”
  洗漱完毕吃早饭,还没到六点半,余景得回家一趟,拿手机去上班。
  “我今天就走了,冰箱里吃不完的菜,你最近处理一下。”
  “啊?”余景愣怔道,“你走了啊?”
  连珩点头:“案子办完就回来。”
  余景应了一声,没多问。
  其实连珩回不回来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么叮嘱还……挺奇怪的。
  饭后,连珩把余景送回小区外。
  两人分开。
  电梯里,余景微微叹了口气,希望祁炎不在家。
  他还要上班,不准备和对方争吵。
  再说出了这种事情,祁炎还有什么脸面和他争吵?
  他们两人都需要分开冷静一下,然后再去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然而,事与愿违。
  余景开门走进房间,却见客厅的沙发上,祁炎正坐在那儿。
  对方双目猩红,似乎熬了一夜。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钝痛从余景心底传来,他努力视而不见,直直走去卧室。
  “我可以解释。”
  祁炎的声音追在身后。
  余景脚步快了几分。
  “我喝醉了。”
  “什么都不知道。”
  卧室里一片狼藉,余景在地上捡起手机。
  锁屏骤然亮起,两人合照的笑容在此刻格外刺眼。
  “阿景,你信我。”
  余景把手机装进口袋,低头想要离开。
  可祁炎堵在门框,抬手按在自己的左腹。
  余景知道,他又胃疼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太害怕了。”
  祁炎的话里带了隐约的哭腔,慌乱到前言不搭后语。
  “不然我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你知道我身边的人很杂,那并不是我想——”
  “你以为我还信你吗?”余景打断他的话,死死盯着祁炎的眼睛,“你之前都在骗我。”
  他无心纠缠,推开祁炎就要离开。
  可下一秒,余景却猛地顿住了。
  祁炎“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他的腿:“阿景!”
  余景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他扶住墙,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祁炎!你干什么!”
  “阿景,别丢下我!”祁炎死死抱住余景,把脸埋在他的大腿外侧。
  一夜的折磨让他有些情绪崩溃,此刻低声哭喊着:“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你不信我,不如杀了我!”
 
 
第17章 
  余景只见过祁炎哭过一次。
  在他的十八岁,拥挤又肮脏的绿皮火车上。
  老坛酸菜的味道飘满整个车厢,混杂了汗臭味、脚臭味、腐败味,一股脑往余景鼻腔里钻。
  偶尔的争吵声、持续不断的呼噜。
  还有到处乱窜打闹的小孩,一跑起来就“哐哐哐”像是地震。
  做惯了高铁的余景从没见过这样糟糕的车厢环境。
  他忍了一天,努力装作没事。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偷偷去厕所吐了。
  火车上的厕所狭窄,比外面还要脏乱。
  余景刚进去只顾着吐,吐完才发现自己的脚边全是尿渍,甚至垃圾桶边上还挂着些令人反胃的东西。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在里面。
  是祁炎把他抱了出来,两个人蜷在火车车厢连接处,和一对抱着孩子的小夫妻挤在一起。
  夜里很冷,四处透风,但最起码没那么难闻。
  祁炎把外套脱下来包在余景身上,就这么抱着他。
  余景身上没有一处不难受,整个人窝在祁炎的怀里,侧脸枕着少年凸起的锁骨。
  他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鼻腔像是被水泥糊住,只能用嘴沉重地呼吸。
  祁炎捧着他的侧脸,低头靠近。
  肌肤相贴,似乎是唯一能够取暖的方式。
  半梦半醒间,余景的意识迷糊,他追着对方的身体往上蹭蹭,把脸镶在祁炎的颈边,唇齿贴上去,急促地呼吸着对方皮肤中特有的味道。
  他听见祁炎在哄他,搂着他,拍他的后背。
  像那一对小夫妻哄孩子一样,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告诉他还有四个小时就到地方了。
  余景攥着他的衣服,浑浑噩噩地听着。
  直到感觉有水滴在他的侧脸,一滴,又一滴,不凉,带着淡淡的温热。
  祁炎在哭。
  他不住的吞咽,按耐情绪,把余景搂得更紧。
  微凉的唇瓣覆在耳廓,吻着,满是心疼与愧疚。
  离开B市的具体细节,余景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他一直记得那晚车厢内的狭窄,祁炎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
  “哐当——哐当——”
  车厢抖动,骨头轻微地撞击。
  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互相拥挤着推搡。
  他说“阿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说“阿景,你信我。”
  和现在一样。
  “阿景,你信我。”
  余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都承认,我不跟你撒谎,我的确做错了,但我没有意识,我是被下了药的,我没有做防护措施,所以才喊的小李。”
  分明已经知道了大致经过,可这些字眼从祁炎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惨痛的凌迟。
  余景仿佛能看见十一月的某一晚,在很多个祁炎未能回来的夜,他躺在床上,用手机絮絮叨叨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临睡前发一句晚安,关掉手机。
  通常祁炎都会回复,在结束掉应酬的午夜。
  因为怕提示音打扰余景睡觉,把所有事情压缩成一条信息发过去,以便于对方醒来时第一时间看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句晚安没得到回应?
  余景记不清了。
  或许就是那一晚开始?
  应该就是吧。
  “阿景,如果我真的想,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她是女人,她会怀孕的,我不可能这么蠢。”
  这话说的在理。
  余景清楚,祁炎身边一直不太平。
  因为他有一位同性伴侣,不被法律保护,甚至有违人伦道德。
  很多人想爬上祁炎的床,用各种各样下作的手段。
  祁炎也曾醉醺醺地回家,像是说故事一样,诉说着自己如何脱离魔爪。
  他说“宝贝你放心,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我就认你一个,不然觉得恶心。”
  余景觉得心安,同时也觉得心惊。
  他信任祁炎,但不代表不介意他身边那些。
  只是他不说,觉得这是祁炎的正常社交。
  直到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他崩溃到想要尖叫。
  “你放开我!”
  “祁炎你放开我!!!”
  他们没有这样相拥过,祁炎跪在他的脚边抱住他的双腿,手臂用力到让余景发疼。
  这样低姿态的相对,只有那一次求婚。
  祁炎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托着他的手指给他戴上戒指。
  怎么会这样呢?
  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就要过成这样?!
  可完全怪在祁炎头上吗?
  余景不知道。
  他目光发直,好像透过眼前低垂着头颅的男人,看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如果十一年前,在火车上抱住自己的祁炎知道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个怎么样的反应呢?
  会气愤吗?
  会失望吧!
  那是十八岁的祁炎、是信誓旦旦会对他好的祁炎。
  是余景义无反顾奔去的阳光、是他未来的全部期望、是最爱他、最疼他,且正在死掉的青葱少年。
 
 
第18章 
  余景并没有立即表态,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狼狈地逃离出家门,搬进了自己一直空着的职工宿舍。
  即便知道祁炎可能为人所迫,但短时间内余景依旧不能面对这个事实。
  无论是精神,亦或□□。
  他选择逃避。
  关进校园里的生活比较单一,一日三餐在食堂解决,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办公室里坐班。
  余景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高中时期,完全屏蔽掉外界的信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去。
  唯一几次出门也是为了学生的事,徐杨家里又出幺蛾子。
  其实严格点来说,徐杨已经退学,算不得他得学生。
  余景还是听办公室老师说闲话,才知道对方父母彪悍到互掐进了医院。
  想到当初都动刀了,互殴也不是多震惊。
  他就是有点担心徐杨,倒不是怕他伤着,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容易冲动,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同事委婉地劝他别多管闲事,余景也短暂地想起了连珩曾说过的话。
  可纠结了一下午,等到日落西山,他站在窗外,看着放学时大批涌去校外的学生,余景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可惜他去迟了。
  狭窄的巷子里,徐杨家房门大敞,门口满地狼籍。
  经周围邻居透露,这两口子打架进了医院,男的死了,女的疯了,余景吓了一跳,赶紧问小的呢?
  小的?
  没人在意。
  这么大的事,余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把徐杨之前留下的过的电话都联系了一遍,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天已经黑了下来,今晚预报有雨。
  余景握着手机慢吞吞地往学校走,心里知道这并不是他一个高中老师应该管的事。
  可是……
  初春的夜那么冷,徐杨又去了哪呢?
  他停在校门口,低头看向脚边摇晃着的婆娑树影。
  记忆翻涌,曾经也有人这样脚步匆匆。
  对方牵着余景的手,把六神无主的他带到祁炎身边。
  祁炎。
  余景的心蓦然一痛。
  他抬手按住胸口,只觉得凉意侵袭全身,冰得他手脚发凉。
  他得去找徐杨。
  余景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因为不清楚具体失踪时间,所以还需二十四小时后立案。
  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余景回到学校,还是有点魂不守舍。
  入夜后,窗外风雨大作。
  辗转数次后起身,试探着给连珩发了条信息。
  余景:我学生失踪了,我去派出所报了案,就这样吗?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帮助警察干点什么?
  像这种失踪案还需要注意什么其他的东西。
  很快,连珩回复过来。
  连珩:失踪多久了?
  余景:不清楚,有一段时间了。
  连珩:有身份证吗?拍给我。
  余景连忙下床,打开电脑翻找入校时的学生资料。
  他找到了复印件,拍下来发给连珩。
  连珩:我帮你看看。
  余景:多谢。
  他心里安定一些,但总觉得自己这样算不算以公谋私,耽误连珩的工作。
  连珩:我自己去找,随手的事。
  余景:谢谢。
  他看着自己重复几次的道歉都觉得有点客气,可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连珩:这么晚还不睡?
  余景:刚看晚自习结束,就睡了。
  那边保持着“正在输入中”的状态约有半分多钟,再回复过来,却是简单的两个字。
  连珩:在家?
  余景:我搬去学校宿舍了。
  连珩:哦。
  这个“哦”回的倒快。
  连珩:月底生日,我回家。
  余景:好啊,请你吃饭。
  连珩:ok.jpg
  连珩:在出任务,不聊了,晚安。
  这么晚还出任务?什么样的任务?危不危险?
  余景其实都挺想问的。
  但既然不聊了,那就不聊了,他回了个“晚安”后关掉手机,重新躺回床上。
  其实余景一直记着连珩的生日,只是以前连珩不回来,他就只是发信息说祝福。
  今年连珩看起来空闲时间挺多,刚过完年没几个月,都回来家几次了。
  这次还要回来过生日,余景盘算着,一定得请他好好吃一顿才行。
  -
  隔天中午,刚放学余景就收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他们已经找到徐杨,并且把人带了回来。
  余景惊讶于警察同志们的办案效率,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马不停蹄地过去接人。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看到派出所和徐杨排排坐的祁炎时,余景心里那一点惊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徐杨长发遮眉,灰头土脸,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狼狈不堪。
  祁炎则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袖口处的钻石袖口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余景站在门框里,一眼扫过去甚至有点恍惚。
  现实与回忆重叠,过去与现在相交。
  宛如平行宇宙一般,熟悉的情节在这一刻碰撞,出发出尖锐的哀鸣。
  在十一年前,高考前几个月的夜晚,祁炎的班主任王老师顶着泼天的大雨,把余景从家里叫出来,带去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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