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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围城(近代现代)——乔无殇

时间:2024-04-09 09:01:35  作者:乔无殇
  第一次做坏事,是二年级揪了他们班一个小女生的辫子,因为那个女生问他怎么没人给他开家长会。没忍住劲儿,给人揪哭了,后来小女生告了老师,本以为会被骂,他还忐忑了一整个下午,没想到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倒是那个小女生下午哭了一通。
  那是崔裎第一次尝到做坏人的好处。
  然后他开始在小女生的书包里放青蛙,将人的书丢在学校的池塘里,把人的作业本撕了贴在墙上,做了这些,他都没事,第二个学期小女生却转学了。
  他也从此得到了一个真谛:原来遇到不喜欢听的话可以扇一巴掌叫人闭嘴,看到不喜欢的人可以给人逼到退学,从此不再出现在他眼前。
  他学会了率先释放恶意,好像这样就可以防止别人伤害他。
  这么多年,他做坏事的手段不断升级,对人的善意也越来越陌生。
  但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郭老头对他的、很纯粹、很直接,却很随便的善意。好像随便是个什么人,知道他父母离婚不要他,郭老头都会这样对他,是理所应当,不需要辩驳的。
  这样廉价的善意,崔裎却不想拒绝。
  傍晚,他准时下了楼,去二楼郭老头家吃饭。
  郭老头住的二楼布局和三楼一样,却多了很多生活的痕迹,厨房的小冰箱,阳台的躺椅,沙发上搭着的防尘布,电视机里吵闹的谍战片,还有厨房传来的饭香。
  一切好像都变得熨帖起来。
  郭老头看见他来了,叫他进屋里坐,和他说待会儿还有个人来,还有个菜,叫他先看电视等着。
  崔裎不懂做饭,只看到郭老头在案板上切着东西,和他聊着天。
  “诶,你在我这住几天了,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嘞!”
  他的普通话崔裎还是听不惯,但他总会因为那把很像他家老爷子的嗓子多给人几分耐心,于是几天下来也有了经验,听不惯,但能猜出意思来。
  他知道郭老头在问他名字。
  崔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是住正儿八经的民宿,别说名字,身份证号都得给人登记了。
  他报了自己的名字,又听郭老头说:“城市的城”
  崔裎懒得和他解释,便认了。
  没想到郭老头说:“我就说我和你有缘,我儿子叫郭城。”
  崔裎不知道接什么话,只说:“是吗?”
  郭老头说:“城这个字好啊,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本来想他成器,哪个想他会这样哦!”
  崔裎敏锐的觉察到有些不对,看郭老头露出有些怅然的神色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没接话。
  没想到下一秒,郭老头突然“啊”一声,崔裎下意识站起来去看,这一眼就看到案板上的一点血迹。
  郭老头捂着手指,表情变得痛苦,崔裎大步过去将人手抓起来看,布满皱纹的手整个手心已经全是血,只能看到伤口在中指上,崔裎问他:“有医疗箱吗?止血棉”
  寻常人家哪里备这个,甚至连创可贴都没有,郭老头想说没事,伸手去对着清水冲伤口,这回崔裎看清楚了,中指指腹已经没了一半。
  这样冲肯定不行,他看了郭老头一眼,说:“楼下便利店有创可贴吧,我去买!”
  伤口不算大也不算小,不知道创可贴管不管用,但他来这里几天,还没见着附近有药店,也只好先这样。
  跑到便利店时,便利店的小老板正准备关门,崔裎快了两步,叫人等等。
  林杨看着他,又把卷帘门推上去了,问他要点什么。
  崔裎跑得有些急,额头都出汗了,声音也带着喘,问他创可贴有吗?
  林杨进去里面去找,找到东西时突然意识到不对,问他:“你用”
  崔裎摇头:“我房东,”又想起来林杨认识郭老头,改口道:“郭大爷。”
  没想到说完林杨比他还急,问他:“郭大爷,伤哪儿了?多大的伤口,做了止血吗?”
  崔裎被他问得一懵,林杨已经在关门了。崔裎才答:“中指指腹没了,只拿冲水冲了一下。”
  林杨一把将卷帘门按下去,动作利落又娴熟:“我先上去,从这条路出去往右走,大概五百米左转的巷子里有家诊所,你过去,告诉他郭大爷受伤了,他知道拿什么药。”
  崔裎还没反应过来,林杨已经跑上楼了。
  崔裎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吩咐,他站在便利店门口愣了一秒,最终还是朝着林杨指的方向迈了步子。
  按照林杨说的路线找到一家很小的诊所,他进去看到里面只有一个医生,又按照林杨的说法说了,医生果然立马站起来,动作娴熟的拿出药来,崔裎随意看了一眼,好像有些止血药。
  寻常人来说,郭老头的伤口其实不算多么严重,甚至达不到清创的程度,止血措施虽然是有必要的,但崔裎没想到居然还要专门的止血药。
  回到郭老头家时,他才知道为什么。屋里,林杨站着,郭老头坐着,林杨一只手一直按着人的手指,上面受伤的那一截手指已经泛白了,但伤口仍然在流血。
  崔裎想到什么,林杨已经看见他,叫他把药拿过来,他这才看到里面除了止血药还有止血棉和纱布。
  林杨速度很快,也很娴熟,简直像个专业护士。等到把人伤口处理好了,止血药也吃了,林杨这才解释道:“他血小板比常人低,经常会没有伤口就出血,有伤口更马虎不得,等吃了饭看看,要是不行得去医院输液。”
  崔裎这才明白他为何这么紧张,与此同时反应过来,他好像和郭老头很熟
  那天买烟他提起过,也是他告诉崔裎郭老头姓郭,便利店又开这么近,熟很正常。
  但正常熟会知道别人的血小板低这种事情
  崔裎的视线停在林杨和郭老头之间,不过几秒,郭老头就发话了:“我讲没得事,这几天都没出血,用不着去输液。”
  他讲的是方言,林杨便也用方言回他:“你的药没得了也不讲,去检查放心点,顺便把药带回来。”
  这是崔裎第一次听见便利店的小老板讲方言,好像因为这人第一眼见他便是用普通话,他便从来没想象过这人讲方言是什么样的,现在听到了,还觉得有点奇妙。
  和说普通话没什么区别,但又好像很不一样,好像比讲普通话温和些,有些软软的湿润感,多了些起伏和情绪,不像说普通话那样白开水似的。
  大概是因为他在哄个老头吧。
  郭老头还嚷着不去,林杨又和他说了什么,崔裎没听懂,但是郭老头似乎被说服了,便妥协了,又想起崔裎来,和林杨介绍:“这就是我和你讲的租房子那个,他叫崔城。”
  林杨抬起眼来看他,两人也算眼熟了,却一直没互通姓名,毕竟只是便利店老板和顾客的关系,林杨礼貌打招呼,规规矩矩的一句你好,没问他的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
  郭老头又说:“这是林杨,楼脚开小卖部的,你克买烟应该看到过。”
  是看到过,不止一次。
  林杨没问他名字,崔裎倒问了,是朝着林杨问的:“哪两个字”
  林杨说:“姓林的林,姓杨的杨。”
  郭老头见这样,就笑了,说:“你们两个估计差不多大,可以认识哈。”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郭老头又说:“可惜我还有道菜,这哈咋个整,就这么吃安”
  他问的是林杨,林杨也拿方言回他,问他要做什么菜,他来做。
  崔裎这才反应过来郭老头说还有个人来说的便是林杨。
  于是崔裎和郭老头一起坐在沙发上等着。
  郭老头手受伤了,嘴巴却不老实,和崔裎聊起来,聊的是林杨,也一点不避人,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小羊啊,人是很好的,可惜得很哦!以前成绩那么好,说不读书就不读了。”
  崔裎下意识朝厨房里的人看去,那人围着围裙,正在处理食材,围裙在腰上打结系好,腰线被勾勒出来,崔裎忽然想到那天透过人领口看到的疤。
  很难想象那块黑色布料下面,竟是这样残破的皮肤。
  两人说话估计林杨就算听得见也听不清楚,过了一会儿油烟机响起来了,声音更被淹没了个彻底,崔裎趁机问:“他身上的疤哪来的”
  郭老头一听,表情变得怜悯,说:“十多年咯,火烧的,差点命都没得了。他爹妈和一个弟,都烧死了,就他一个人留下来了。”
  想过林杨大概身世不好,竟没想到是这样的不好,崔裎一时愣住,没再往下问。
  可奈何郭老头要往下说。
  “他爹妈都是老实人,是从农村来的,好不容易赚得点钱开了个店,没想到才开两年,就遇到这种事情,关键是还留小羊一个人咯!可怜得很哦!”
  这样的话题,过去的崔裎从未接触过。
  在他过去校园霸凌的人当中,当然也不乏身世凄苦的人,但他从来没有机会,或者说也不屑去了解那些故事,他只知道那些人会因为忌惮他的身份,或者说忌惮他爷爷而不敢反抗。
  过去,他以为苦难的家庭里只有穷。
  今天他才知道,有时候也许贫穷是最不值一提的。
  郭老头说完这句,油烟机的声音便停了,老头极有眼力见,冲他一使眼神,便转起了其他的话题,问崔裎:“高考是不是出分数了”
  林杨已经炒好了最后一个菜,把郭老头先炖好的排骨端出来了,又把几个小菜也端出来摆在桌上,冲两人喊:“吃饭。”
  崔裎和郭老头一并起身坐到饭桌上去,边走边回答郭老头的问题:“昨天出了。”
  郭老头问他多少分,他回答的隐晦,只说六百多。
 
 
第6章 小崔也是个可怜人
  他还不知道六百多对于一个小县城而言已经是状元级别的分数。
  郭老头咋舌,“小崔厉害啊,去年小羊也考六百多。”
  崔裎有些没想到,下意识往林杨看去,林杨没什么反应,正在给郭老头盛饭。
  郭老头还在讲林杨的事:“当初说不读,老师都来劝,说六百多可以上很好的学校了,但是没得办法……”
  不读书崔裎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段话,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饭,接着他听到林杨的声音:“讲这些做什么。”
  他讲的是方言,但崔裎听懂了。
  听懂了,于是也明白了林杨不想再提这件事。他的眼神落在林杨身上,想不清楚有什么情况是考了六百多分还没有办法必须得辍学的。
  六百多分于崔裎而言其实不算是多好的分数,但也不算差,他虽然不了解别的地方高考分数情况,可从郭老头刚刚的话语里也猜出来这个分数绝对不算低。
  一个成绩很好却辍学开便利店的男生,父母双亡,浑身烧伤,被小孩欺负,却又对邻居很好,甚至了解邻居的身体健康状况,却不卑不亢,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
  他伸筷子朝林杨最后炒的那个菜伸了一筷子,厨艺居然也很不错,比郭老头强。
  崔裎发现他对这个便利店小老板还挺好奇的。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纯纯是因为郭老头的话痨,林杨不让他说,他便开始说起自己,说起自己的高材生儿子,说他供儿子读书时去工地搬砖拉沙石多么艰辛,又说儿子如何让他骄傲,如何孝顺,而且长相帅气,简直是个顶顶完美的人,听得崔裎都有些好奇这个郭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于是他也就问了,“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饭桌上却是诡异的沉默。
  林杨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崔裎没忍住也看了回去,但林杨没说什么,最后还是郭老头说:“死啦!”
  “癌症,死了三年啦!”
  崔裎夹菜的筷子顿住。
  不过也只有一瞬,他再次夹起了林杨炒的那盘菜,却没想到筷子被人打了一下,郭老头看着他:“你只夹小羊炒的菜啊!好歹给我留点嘛!”
  崔裎一愣,而后又将筷子伸了回去,夹了一块肉起来,说:“怎么了?不可以”
  他看见林杨抬起眼来看他,没说什么。
  郭老头说:“小羊整菜好吃,就是不咋个做,我都好不容易吃一会,你能不能给我老爷子一个面子,给我留点”
  崔裎看了林杨一眼,林杨只低着头吃菜,崔裎也觉得和老头争没意思,就没再搭话,但到底是没在可着那一盘菜薅了。
  后来这顿饭都是沉默,直到林杨吃完,将碗放下,说:“你洗碗。”
  崔裎抬起眼来看他,有些不太确定:“我”
  林杨看他一眼,已经离桌了。
  那一眼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你,难道是我
  崔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驱使过,更何况还是洗碗。
  以前他虽然爹不疼妈不爱,但好歹吃穿用度没短过他,就算爸妈不在家里也有阿姨做家务,他废物得很理所应当,活了十八年,不仅坏事做尽,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两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可林杨已经走开了,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郭老头也没有要帮他的想法,只是笑着和他说:“小羊的规矩,做饭不洗碗。”
  崔裎不服:“他就炒了一个菜!”
  郭老头简直欠揍:“那你可以克找他,叫他洗!”
  可林杨已经站起来脱围裙了,宽敞的t恤被解放出来,腰线也被遮盖了,他看着郭老头,问他:“还没吃好”
  显然,他要走了。
  但崔裎没想到他下一句是:“吃好了就走。”
  什么意思这两人都走,那他做什么
  崔裎看着快速刨完碗里饭的郭老头,郭老头很快给了他答案:“我和小羊去输液,你把碗洗了不想看电视可以自己上楼。”
  崔裎满腔怒火还没来得及发作,林杨就带着郭老头走了,门关上,密码锁的语音响起:门已锁。
  操!
  崔裎看着满桌的狼藉,又气又怒。
  碗是不可能洗的!
  还有那死老头为什么这么听林杨的话!
  他将碗收了放到洗碗槽去,准备上楼。
  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林杨送人去输完液估计就不会再走这里来了,毕竟他的便利店就在楼下,那天看到他晒被子,估计就住在店里,那这碗如果他不洗,就只能郭老头回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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