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烟火围城(近代现代)——乔无殇

时间:2024-04-09 09:01:35  作者:乔无殇
  郭老头手上还有伤。
  那瞬间,崔裎在心里骂了几百遍脏话,最终还是只慢慢吐出来一个字:“操!”
  然后慢慢打开了手机搜索:怎么洗碗
  林杨将郭老头送去医院时,郭老头也没有改了话痨的毛病,一路和他说,先是说他那个租客。现在其实还不是租客,毕竟崔裎只是说暂住,还没说要把人房子租下来,但郭老头显然已经把他当租客了。和林杨说这人脾气好,吵醒了也不闹,而且很可怜。
  不知道郭老头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反正林杨是没看出人可怜来,抽的烟不便宜不说,身上穿的还都是上万的名牌,浑身一股富家公子哥的派头。
  郭老头说:“父母两个闹离婚,好像一个都不要他,才跑这点来的,我估计是北方人。”
  林杨对于其他人没兴趣,但架不住郭老头要讲,他便听着。
  “才高考完,估计也没几个钱,那天说拿房租都没得,我也不打算要他的咯,反正我也不缺这点钱,看这个娃儿可怜,给他住好久逗住好久咯,反正空起也是空起。”
  林杨忽然想起来这人还欠他一包烟钱。
  他丝毫不觉得崔裎是个穷鬼,毕竟这人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太独特,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属于这里。
  倒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这个小地方,养不出那种劲儿劲儿的气质。
  其实崔裎刚来的第二天,也就是下暴雨那天,林杨就看到这人了。
  当时福利院的陈耀带着人来找他麻烦,趁着大雨划坏了他的雨蓬,他在屋里听见了,却没管,反正那小孩每次都是那样,惹不出什么真的祸来。等人走了他才拿出东西来补雨蓬,出来时,他就一眼看见了对面的三楼窗户处站着一个人。
  这么大的雨,家家户户都恨不得紧闭门窗,却只有他窗户大开,就这么站在窗前,任由雨水飘进屋里,淋在身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色的烟盒。
  这么大个人在一众紧闭的窗户中,要不看见他还有点困难。
  不过林杨从小到大看了太多疯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郭老头家新来的租客是另一个疯子。
  郭老头的房子空了三个月不到,上一个租户住了半年,骗了郭老头零零总总快三十万,后头还是林杨和人闹了一通逼那人还了十来万,才搬走了。
  郭老头没什么钱,这么多年的积蓄全被骗走了,本来林杨想劝他别再租了,但郭老头说房子太空,他一个人住着很不舒服。
  其实当初也叫过林杨去住,但林杨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很难走出这间便利店。
  郭老头坚持,他也只好帮人打印了招租广告,给他拿去街上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当天去贴广告就直接带回来一个人,那天来得晚,林杨没瞧见人,但第二天一早郭老头打电话和他说,有个年轻人住了他房子。过了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三楼的窗台上站着这么个人了。
  后来那天下午,那人来买烟,他才将人脸看清了。说实话,这种长相放在哪里都是出挑的,眉眼深邃,山根极高,薄唇,眉眼间带着点烦躁的情绪更添几分味道,好像一个厌世的酷哥,那种味道光有那张脸还比拟不来,非得是崔裎这样的性子才行。
  一开始,林杨没想到崔裎才十八岁。
  倒不是崔裎长得显老,而是他身上没多少学生气,整个人带着一股浓烈的社会气息,不是社会青年,而是一看就不是拘泥于学校的乖乖学生,就算是学生,大概也是刺儿头。
  林杨承认,第一眼看清人的时候,他还挺惊讶的。
  后来也的确,这个人的种种作为证实了他的猜想,崔裎的确不属于这里,也的确有钱,且脾气不好。
  他为数不多看见人的几次,这人基本都在抽烟,林杨基本从来不和这样的人主动打交道,但那天在郭老头家楼下被陈耀把塑料袋打坏时,他看见从楼上飘落的塑料袋,是有那么几分意外的。
  在这样平淡的生活里,一座永远没有新闻的小城一隅,独具性格的外乡租客很容易便能成为话题中心。
  便利店的旁边是一个阿姨开的早餐店,崔裎大概去她店里吃过一次饭,林杨没少听起阿姨说起那位外乡人,说他普通话好标准,没准来自北京,又说他长得这么好看,估计早有小女朋友,也揣测他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原因,还和郭老头打听过。
  不过郭老头大概也不知道,没说。
  今天听起郭老头说起崔裎,林杨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实在没有余力关注别人的生活。
  把郭老头送回去后,林杨回到便利店,开始对账。
  六月已经快到月末,这个月陈耀一共偷了他八百零五块的商品,倒是比上个月少,估计最近还会来。
  除了崔裎没还的六十五块以外,还有另外几个赊账,算起来金额差不多达到一千。
  算完账,他早早睡了。
  他的房间就在便利店里面的隔间,不大,刚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剩下一点空间用来堆货。但这个房间比他以前的房间要更大一些,因为这是他父母住的,他一个人住在更小的一间房里,那里现在被他改成了画室。
  他画油画,没系统学过,不过大概有些天赋,一直画得还行,反正看过的人都说挺好的。
  画室靠窗,这几日旧朗正值雨季,画室比平时要潮,睡之前林杨去检查了画室的窗户,那是他白天通风打开的。
  确认窗户关上后,他才回了房间。
  郭老头回家后,发现碗槽里洗得乱七八糟的碗,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厨房。
  吃饭时三个碗,可现在碗槽里只有一个了,还有两个葬身垃圾桶。而且边缘还有没洗干净的油,看着好不闹心。
 
 
第7章 是什么特别,他也说不清
  旧朗的雨季当真是一点情面不讲的。雨说下就下,从来不打招呼,半夜的雷雨更是,打起雷来简直像要把屋顶掀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仙家渡劫。
  林杨被雷声吵醒了,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间或雷声滚滚,思绪繁乱。
  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雨,却没浇灭这屋里的滔天大火。
  他在虚空中盯着天花板,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哐当一声,像是什么碎了。
  林杨本想起身去看,但又本能的不想动,只觉得好像累极了,浑身都失去了驱动力。
  正巧一个炸雷在天边炸开,屋里被闪电照亮,林杨就这么看清了满屋的烧痕,黑漆漆的天花板和烟熏的墙壁并没有因为闪电的光亮照亮多少,反而因为昏暗,瞧着更加肃杀诡异。
  林杨无端地想:劈死我吧,劈死我也好。
  他想着,甚至起身,换了个姿势,挨着有电插头的那边躺下。
  雨夜的雷声轰隆,崔裎也被吵醒了。
  不同于林杨,他被吵醒时是烦躁的。他这个人本不爱多想,但今天不知怎么地,听了郭老头说起林杨的伤疤来源,半夜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就往那方面想,想一个人没了父母该怎么过活,和爷爷奶奶可是也没见林杨和哪个像他爷爷奶奶的人待在一起。
  他短暂的人生里了解别人故事的经历实在太少,过去他几乎将人生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身上,因为爹不疼妈不爱,他还一度觉得自己人生凄惨,认为世界对他有所亏欠,没想过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凄惨的方式叫做没有爹也没有妈。
  还有郭老头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旧朗,这个城市那么小,却叫他随便一遇,就遇到了两个挣扎在苦难中的人。
  到后半夜崔裎才好不容易睡着。
  没想到没睡多久,天边一个炸雷给他惊醒,他睁开眼,也盯着天花板,看到了审美十分堪忧的大吊灯。
  过了一会儿,在两个炸雷的间隙,他听到一声脆响,像什么碎了,但隔得挺远,他没听出来到底是什么,思绪又慢慢变沉,再次沉入梦境。
  这回梦里居然是林杨,但梦里的他身上没有骇人的烧伤,而是一整片洁白光滑的皮肤。崔裎看了好几次,才确认那块侧脖颈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可在梦里他像非要确认什么似的,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最后居然冲着人侧脖颈咬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林杨是被闹钟叫醒的。
  六点五十,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甚至像从没经历过昨夜的大雨一般,天边翻出鱼肚白,不久便有几缕阳光倾泻而出,夏天日出早,到林杨收拾好洗漱出来,太阳已经冒了头。
  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昨天夜里听到有玻璃打碎的声音,其实那时候林杨已经猜到了,但真正走到画室看到满地的狼藉时,他还是没忍住情绪下跌。
  很无力。
  满地的画稿被淋得乱七八糟,地上全是碎玻璃,而一堆碎玻璃中间还躺着块大石头。
  他站在画室门口,就这么看着满室狼藉,面无表情地站了半个多小时,才像浑身血液回暖似的,慢慢抬起步子来,走进去,把玻璃捡起来装在一个纸盒子里,又把几乎全部淋湿的画稿收拾起来,不能要的就一团揉了,能要的就放到一边,拿夹子夹着,待会儿拿去外面晒。
  搬着那一箱碎玻璃出去时,林杨余光看见了对面的三楼窗户前站着一个人。
  崔裎来旧朗五天,便在窗台上吃了五天的早餐。
  林杨只看得出来这人每天都起挺早的。
  把玻璃丢完后,他去隔壁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顺道打电话给修窗户的师傅来换玻璃。
  早餐店的阿姨见到他就笑,估计也听到了昨晚上的动静,又听见他打电话,便问是不是他家玻璃碎了。
  林杨“嗯”了一声,不想多说。早餐店阿姨却说:“是陈家那个娃儿吧!”
  林杨没说话,阿姨把包子装给他,还多给他拿了一个烧麦,林杨说不要,阿姨就说:“拿到起,嬢嬢给你吃的。”
  林杨推脱不过,只好拿着了。
  阿姨又说:“他那个哥,是不回来了安兄弟也不管!造孽哦,还搞得你麻烦!”
  林杨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不知道。
  阿姨又是几声唏嘘,说来说去不过那几句,可怜人,大人走了丢下小孩儿受苦之类的。林杨听见了当没听见,付了钱,拿着包子走了。
  回到店里时,他朝对面三楼扫了一眼,崔裎已经不在窗台前了。
  画稿基本淋湿了大半,留下来的不多,但林杨还是一张张全部撑开晒了,有一张是他前几天才画的,还没完稿,但颜料全被淋花了。其实该丢的,但他有些舍不得,就这么也给放在门口晒干了。
  到正午时,太阳正好,生意也空,除了几个小孩来买冰棍就没人了,正好修玻璃的师傅过来,他也没关门,带着师傅去画室里面量尺寸。
  师傅和他也是老熟人了,笑着和他说:“要我讲要不然直接换个钢化玻璃,免得一个月要碎一回。”
  林杨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不知道陈耀发现玻璃砸不碎之后会不会换别的,要是换到后面那扇窗户去砸,石头和碎玻璃就该直接砸到他床上了,于是他想了想,还是说不用。
  师傅问他:“确定不用”
  林杨点了点头,只告诉他:“你这回量了把数据记着,说不定下次就不用过来量了。”
  师傅听他说完便笑,说这是故意照顾他生意了,又问他怎么不抓那个小孩让他赔,林杨说:“赔什么,他哪有钱赔”
  崔裎进店时,正好听见这一句。
  他是来还钱的,今天早上汽修店打电话说车修好了,让他去骑回来,他便顺道去银行取了钱,先把郭老头的房租给了,郭老头起初还说不要,看到他拿着一沓红票子,也就不再推脱了,还旁敲侧击他的钱是哪里来的,问他有没有干什么违法的勾当,崔裎简直都被他逗笑了,他说:“我这条裤子,一万五。衣服,两万八,袜子也三百一双。”
  郭老头看不出来他穿的是什么奢侈品,只觉得世界上哪有三百块一双的袜子,先是不信,后来又觉得这么一身行头好像确实和百货市场买的不一样,将信将疑地问他:“哪里有袜子三百块一双哦!”
  崔裎懒得和他解释,最后只说:“反正我有钱,不用操心我犯法了。”
  郭老头这才接住他的钱,说他:“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呀?我袜子两块钱一双穿半年,也没见有啥子问题。”
  崔裎不再和他解释这个问题,打算出门要走,结果老头看他要出门,问他去哪,崔裎说去楼下便利店,郭老头便从厨房里拿了一个饭盒给他:“正好,给小羊送饭克,你吃了没有,没吃就吃了再送克,锅里面还有!”
  崔裎看着那个饭盒,突然问他:“那个林杨是你孙子”
  郭老头摇摇头:“要是我孙子倒好咯!”
  “那你还对他这么好”
  “小羊人好啊!”郭老头声音大了些,像有些激动,生气崔裎质疑他不该对林杨好:“小羊对哪个都好,你和他熟了就晓得了,这么可怜一个娃儿,又善良,又懂事!”
  崔裎不再听他吹彩虹屁,但还是把那个饭盒带下来了,走到便利店进门就听见林杨说:“赔什么,他哪有钱赔”
  刚才听郭老头说这人好,他其实不大相信,不是觉得林杨不好,是觉得一个人应该很难做到对谁都好,毕竟人都是有私心有欲求的,你的私心势必会伤害到他人的利益,一来二去,有人说你好有人说你坏,都是很正常的。
  但他听见林杨这句话像是佐证了郭老头那句善良,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发现小小的便利店后面居然还有隔间,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来的,他穿过货架走过去,还没走近,就看见里面出来一个人,穿着一件工装服,和林杨用当地话打招呼:“走了,下午或者明天来给你换。”
  崔裎现在已经基本能听懂简单的方言了。结合今早见人丢玻璃的情景和昨晚的声音,又看见隔间里的窗户缺了一块玻璃,大概也就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
  他看着里面,不大的隔间里,林杨站在中间,抬眼看着那个窗户,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就这么站着,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照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轮廓,也叫人短暂的忽略了身上的伤疤,他的整个侧脸,鼻尖、嘴唇、下巴、脖颈、喉结,都被光描上了一层金线。在那一刻,崔裎有些矫情地觉得,林杨像在发光。
  可他站在一个潮湿昏暗的房子里,隔间的墙壁上都是昏黑的痕迹,整个屋子即使有了阳光照射也依旧昏暗,林杨就这么站在明暗交界之处,像是一个囿于泥淖的神明。
  崔裎为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他后知后觉,觉得偷看人不太好,咳了一声,林杨便朝他转了过来,没有慌乱也没有别的情绪,眼底是一片平静,用普通话问他:“要点什么?”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