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两人过去经验、与志怪故事结合所带来的印象。两人始终在潜意识里觉得,龙碧仙姬应该是个像幽灵或者鬼魂似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飘渺存在,却忽略了龙碧仙姬明明就是个精怪!
像山魈、巨蛇,大虫,精怪总是会有一个本体的,并且这个本体其实无比脆弱,在真的修炼大成之前,它的本体必须被小心翼翼地隐藏保护起来。因为一旦本体受到重创,这个精怪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也就是说,刚才在尾房里,不清楚险些就杀死了龙碧仙姬!无论出于精怪的本能,还是这东西比两人想象中要更聪明,它完全没有和不清楚缠斗,当即就断尾逃生了!
“等一下等一下!”欧雪连连摆手,“先停一下,那我们中计了,难道说?”
“有一点很关键,石庙洞府中的那句藤蔓骨架,身份到底是谁!”不清楚喃喃道。
这人现在思维有些跳跃,饶是欧雪都跟不上了。听见此话,他不由道:“藤蔓骨架难道不是宫有众的父亲吗?失踪的前村长……”
不清楚颔首沉思了半晌,缓缓摇头道:“我觉得,宫有众的父亲应该只是单纯被宫楼给杀了。那具骨架,那尊遗体,应该是宫楼的知客养父,李健的血亲……”
欧雪还是没跟上不清楚的思路,索性不想了,“啊?”
不清楚抬头看着欧雪,眼底很沉:“宫楼用数十年的时间布了个大局,很有手腕和魄力……”
在宫有众的描述中,李健梦游时听见的召唤自己出去、那个亲切和蔼的声音,欧雪下意识地以为是宫楼、或者干脆就是龙碧仙姬。但现在,不清楚认为,那个声音最大的可能是来自宫楼的知客养父。
两人此前已经有所推断,龙碧仙姬需要胁侍、也就是一张“口”来传达自己的旨意,把它的所思所想转码成人所能理解的语言。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极少一部分特殊的人才能直接“听懂”并理解龙碧仙姬的“旨意”。宫楼可能就是为此被龙碧仙姬选中的,欧雪在不久前就有过类似的经历,但他也根本无法复述在当时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所以,那张传达仙姬之意的“口”,仍然是必要的存在。
知客,光灿百货的前老板何耀光,绿水小区8103号房的上吊租客,都曾被宫楼试图制作成那张“口”!只是显然,后两者失败了,唯有知客,在数年前就成功了……
知客成为的这张口,就是宫楼为龙碧仙姬的本体、那个被称为虎婆婆的仙物上的一道保险。生下知客血脉的女人,应该就是在宫楼的指引下回到了抱吉村。血亲之间无法斩断的联系,使李健在梦中听见自己祖辈的声音,时刻准备着成为安置仙物的容器。
当龙碧仙姬的本体受到伤害时,李健会作为容器吞下仙物,回到宫楼身边!
这个孩子与他家族的命运,从数十年前他们回到抱吉村、不,从知客养父被杀死的那一刻,就已难逃一劫……
宫楼也确实很有魄力,他没有把最关键的仙物留在自己身边,而是藏进了山中一个村落破旧的尾房,那个被他吓破了胆子的村长会替他守护着祂。他在无数个日夜前就已经计划了这所有,他确实有这长远的耐心,就像他亲自挑选收养了一双儿女,等着他们长大、成为自己与仙姬登仙的跳板……
欧雪终于意识到了所谓的中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寒而栗道:“那就是说,宫家人知道我们的行踪。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抱吉村调查,可能在我们刚进入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一旦有骚乱,就会利用李健把虎婆婆带走,重新藏起来。”
“会是谁呢……”不清楚沉思道。
两人这次来抱吉村,确实没有告诉任何人。欧雪第一反应是两人被装了什么监控设备,但想想看,他们的手机和车应该不太可能。保险起见,他还是拿过自己和不清楚的手机先关机了。
至于家里,似乎也不太可能,因为家里有泥泥。泥泥可比狗灵敏多了……
到底是在哪一环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我出去旅游了消息回复不及时见谅(^з^)
第169章 地下室
停车时,宫利贞打了个很大的哈欠。她的眼睛在疲惫时双眼皮会变得更宽,看上去眼窝深陷。她瞥了宫元亨一眼,说:“下去给我买杯咖啡,撑不住了。要冰的。”
服务区的连锁咖啡店门可罗雀,店员无聊地趴在柜台后面玩手机。宫元亨看了看那边,没动身,而是说:“爸说,一秒钟都不能耽搁。别节外生枝了。”
“那你开。”宫利贞立刻一副不干了的样子,两手瘫在方向盘上。“我不开了。”
宫元亨微微出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他没有绕向驾驶座的方向,而是走去咖啡店门口买了一杯咖啡。冰美式,额外加两泵糖浆,她喜欢的。买完以后,他才绕回来拉开驾驶室的门,探身去解宫利贞的安全带扣,“你下来,我开。”
宫利贞拿过咖啡,突然笑了两声,有些小得意。两人交换位置,车子重新驶出服务区,一脚油门飞快。
她半倚着车门与座椅的夹脚,没有用吸管或是直饮口、把咖啡盖子打开直接大口大口地喝。甜中带着焦苦的多冰饮料灌进喉咙,宫利贞先是浑身上下一个激灵,然后在那瞬间、几乎立刻就差点睡着了。她从后视镜里瞥向后排,在那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绑着安全带靠在车门上静静地“睡”着。他扣一顶棒球帽,脸上挂着口罩,差不多把脸整个遮了起来。
宫利贞知道,在两层伪装下,他的脑后陷进去了足有半个手掌深的凹陷。口罩下的两侧嘴角都被划伤了,只能遮起来。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闭得很用力,却仍然留着一条头发丝细的不自然的缝,露出灰黄色的眼白。因为宫利贞花了几分钟时间又揉又搓,才将他的眼皮勉强闭了起来。
他们的这辆车上,运着一个死人。但其实那又是一个活物,有一个难以形容的东西静静地蜷缩在这个死人腹中,代替他的脏器,一起一伏,传来微弱的呼吸。
宫利贞忽然产生了一个控制不住的幻想。也许经过几公里外的那座江上大桥时,他们两个应该下来,松开手刹、把车子挂成空档,然后合力,将车子和后座上那一死一活的东西一起推进江里。
这样也许一切都随之结束了,就这么简单。到那时,也许自己和李行明可以从边境线偷渡去某个东南亚国家。她其实比较喜欢夏天,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城市其实四季都很温暖。
这个幻想从脑中开始飘散不过数秒钟,宫利贞猛然惊醒了。她的冷汗,立刻就和咖啡杯上结满的水珠一样,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掉了下来。宫利贞有些后怕地瞥了眼窗外,不由摇头,挥散了所有幻想与思绪。接着,她冰凉的脸颊贴向冰凉的车窗,一瞬间就睡着了。
驾驶座上,宫元亨瞄了眼陷入昏睡的宫利贞,不知为何,即便刚才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宫元亨也还是猜到了她在幻想些什么。他很庆幸她其实没有把自己的幻想讲出口,这让宫元亨长松了口气。在经过跨江大桥后,宫元亨的手机响了,声音仍然没有惊醒熟睡中的女人。
这几天时间,他们缩在山中黑暗的车里焦灼等待,宫利贞基本没有睡着超四个小时过。
电话响了几声,宫元亨才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苍老而祥和的声音,宫元亨扫了眼窗外,轻声道:“嗯。过桥了,快到了。”
挂断电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缓缓将车停在了大桥上。宫元亨从车里拿出两个保温杯,盖子拧开,草药味与密封好几日后闷出的馊味一起被江上的清风吹散。宫元亨把杯子里深色的液体倒入桥下,他想了想,刻意留了一小杯底,这才拧上盖子,重新回到驾驶室。
几小时后,车驶入了元亨利贞酒店的地下停车库。
宫元亨把宫利贞叫醒,自己先打开车门,经员工通道来到了大堂。夕阳的余晖已经染遍整片天空。他和柜台后的卢娜娜一样、很意外地发现宫楼拄着那黄花梨木的龙头拐杖正在大堂里。宫元亨没有说话,宫楼望着卢娜娜,笑眯眯地说:“娜娜,去外面吃饭吧。今天七夕,给你放个假。”
卢娜娜没想到突然天降这种好事,看了眼自己的老板宫元亨。宫元亨点了点头,卢娜娜从柜台后面蹦起来,兴高采烈道:“哇,谢谢爷爷,爷爷最好了!”
她很快就收拾东西走人了,等她骑着电动车的身影自街角消失不见,宫元亨默默地关上了酒店的玻璃门,将大堂的大灯熄灭。做完这些,他看到那个老人正站在柜台后面,用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不太熟练地操作着鼠标,把地下车库的监控关掉。
他看了宫元亨一眼,说:“动作快点。”
回到车库,宫利贞已经完全清醒了。两人没有交流,一左一右架着那具少年的尸体,动作飞快地闪身进了某扇防盗门。里面装着感应灯,曲折得像个迷宫。但两人都知道他们此时已经绕到了风水店和自己家生活区的地下室,在那里,有扇门静静地敞开着。
那扇门上绘制着古朴的壁画风格彩绘,描述的是一个高冠广袖的女人站在七彩祥云最高处,双手摊开、接受下层一排排无数神仙样子的小人的朝拜。两人架着少年推开门进入屋内,便都记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间地下室时的感受。
如果不是地下室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比人还高的祭坛,他们会以为这是一间古墓的墓室。除了铺着砖石的地面,所有空间都被绘上了古代风格的壁画。倒不是因为两人缺乏文物知识,而是因为壁画的风格本就杂糅,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朝代的风格,反而更像是一个从未被人知晓的古国的产物。
就像墓室中的壁画一样,这里的壁画也具备故事性。如果掌握了阅读壁画的技巧,会发现这所有彩绘都是在讲一个故事。那华美的高冠广袖又一次出现了,只是,这次它们没有穿在一个女人身上,而是披在一只山林中巨大的壁虎身上。
山林的尽头是一座洞中石室,高冠广袖的壁虎的头,变成了一个面如银盘满月的女人。她立在石室中,用短而细长的爪子做出种种修炼的姿势。在这间石室外,日月更替,竖直站立的壁虎开始蜕鳞,她身上的鳞片脱落蜕尽,皮肤成了一种像被羊水浸泡、被开水烫过的、赤子般的深红。她的四肢与躯干,完全成了舒展灵活、长腰纤细的女子。
高冠广袖的女人在无数神仙衣饰的小人簇拥下,踏上渡河的筏舟、跨过登云的仙梯,走向最高处的祥云,冲所有人,缓缓张开双臂——
来吧。
又欠走卯亻尔从木从至刀丿扌戈直才走刀。
第170章 数字
为防节外生枝,欧雪和不清楚还是出去盯了一下抱吉村众人。宫有众确实报警了,听说警察和搜救队已在来的路上。
不清楚绕到僻静处打了好几个电话,欧雪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脑海中仍思考着究竟是如何暴露了两人在抱吉村的行踪。那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打给不清楚的大姐不知道,两人说些什么,欧雪基本上没听懂。剩下的则全部打给了韩仕英和那位名叫霍雀的女警。
到这儿,欧雪就更加没细听了。反正肯定是拜托她们盯一下警察那边。虽然据说韩仕英和霍雀的辖区远在关州市所在的那个省份,但她们毕竟算某种官方力量,也许有办法。
所有电话讲完结束,欧雪还是没理出到底从哪里泄露了两人行踪。他只能转向另外一个猜测,行踪并非从两人这里暴露的,问题,出在抱吉村。
欧雪的第一反应仍是村长宫有众。两人来的第一天此人已有所警惕,现在来看,不清楚最开始的计划不知是好是坏,眼下说这些也没用了。宫有众家里世代村长,深谙弄权之术,没准儿他其实做了两头打算。
两人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暗自观察宫有众。出了这么大骚乱,抱吉村老弱病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惊醒了,要不干脆走出家门、要不趴在窗户头观望外面。宫有众偶尔指挥一下他的亲眷,脸色恢复了难看。接下来他要怎么跟全村人解释今晚的这场骚乱,恐怕又能让这人头疼很久,但这已经不是欧雪和不清楚要操心的部分了。
不过,欧雪还是认为宫有众的威望很难撼动。即便事已至此,没有人质疑什么,更没有人多嘴多舌向他打听情况。这也意味着两人如果要试探宫有众必须格外小心,一旦他感到危机,有可能会直接倒戈向宫楼那边。
无数日夜虎婆婆与宫楼给他带来的畏惧是难以轻易消除掉的。
一时半会儿,两人也想不出什么突破口,干脆凑过去和他状似聊天,看看能不能随机应变套点内容出来。两人还是挺挂心那三个孩子现在怎么样的,欧雪上来就问:“天惠他们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样了?”
宫有众很老实地回答说:“都各自领回家了。吓得不轻,唉。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要给他们收收惊什么的?”欧雪问不清楚。
不清楚考虑了下,摇头说:“等白天看看情况吧。现在时辰不合适了,最好是他们现在就能蒙头睡下。”他叹了口气,对宫有众说:“我们去看看天惠,可以吧?”
闹成这样两人肯定是跑不了了,宫有众没多顾虑就点头答应下来。两人不再多言,带着手电筒准备回落脚的农家乐。
实际上现在基本用不上手电筒,不同于两人初来乍到,全村除了老人恐怕都醒了,就算没出门看热闹,也把自己院门口的灯打开了试图从屋里就窥见些情况。两人没怎么用到手电筒,就走回了农家乐。
宫天惠家的院子差不多也算灯火通明,但里面特别安静。宫天惠的几个长辈,也是之前见过的农家乐的几个大人站在院子里,神情呆滞地抽着烟。看见两人回来,他们表情复杂,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算是打了个招呼。
“天惠有睡觉吗?我们想看看她。”不清楚主动说。
“在后面,你们过去看。”搭话的两人认得,是宫天惠的父亲,他指了指后面。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人大致知道宫天惠房间的位置。这个女孩子是家中独女,其实很受宠,她的房间和他家老太太一起,在农家乐最安静也最不容易被旅客打扰的位置。两人过去时,那一排楼的房间也都亮着灯,天惠奶奶也在,靠着墙坐在小板凳上,眼睛半眯缝着,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欧雪跟她打了个招呼:“奶奶,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哎呦喂,睡不着喂。”老太太没戴假牙,说话有些含糊,“今晚好吵喂,乌糟糟的,总有人说话,睡不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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