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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压下翻腾着上涌的情绪，却听见周群说：“丛隽声，你不能对不起我们，我养你快十八年是事实，要不是我提出要买你，你早被你亲爸不知道丢到哪片山里自生自灭了，你要懂得感恩，不然和白眼狼有什么两样？”
少年皱紧眉头，太阳穴突突地在跳动，连舌根都蔓延着丝丝苦意，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我知道，我会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听见他这样说，提着心的周群和丛业雄都松了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轻松了不少。
周群：“算我没白养你，你好好听话，永奕有的也不会少了你。”
丛业雄在一旁点头：“以后弟弟还要靠你，你现在好好读书，永奕能治好当然是最好的，治不好你就要担起照顾他的责任！他这么喜欢你护着你，你不能不管他！”
“林家很有可能找上门来，我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坚定说出不愿意这三个字，也不枉费我和你妈的良苦用心。”
丛隽声听到这些图穷匕见的道德绑架很想逃走，可“责任”和“亏欠”这四个字却死死地将他压住。
他确实受了丛家的情，没有周群把他抱回来，他被丢掉是事实，养他那么大也是事实，真金白银是实打实地花在了他身上。
他狠不下心做周群和丛业雄口中的白眼狼，他知道在还清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前自己根本走不掉。
第26章 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至少会是哥哥
丛业雄上前一步拍了拍少年肩膀，像是一位父亲在完成对儿子的劝告：“让你知道了也不尽然全是坏事，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回去睡觉吧，你不是从来不熬夜？”
如果在不知道真相前听到你这样说我一定会很高兴。
丛隽声转身的瞬间在心底想着。
回到房间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方才高度紧张的神经现在突然松懈下来让他稍有不适，垂头紧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一紧张就爱用拇指紧扣食指的这个坏毛病，现在他的食指关节已经破了皮。
他沉默着，最终还是手机的响动声将他漂浮着没有着力点的思绪拉了回来。
少年慢慢睁开了眼，双眸布满了恐怖的红血丝，茂密的睫毛也染上湿意。他目光缓慢地落在柜子上的手机，慢悠悠拿过来点开了信息。
by：[转账]请收款。
by：压岁钱，收下。
少年没有像往常一样秒回复，而是拉开衣柜看着里面挂得整齐的一套冬装和底部放着的那双白色板鞋，心里又开始了一阵烦躁。
他抓了抓头发，一时有些迷茫。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都能对他好？
恶魔的藤蔓仿佛在一息间疯狂肆意地生长，高耸入云，将他紧密缠绕直至呼吸困难，在头脑昏沉间，意识涣散之际，少年不禁想，他是否也是别有用心？
静谧的房间里，丛隽声呆呆坐在床沿，拿着手机打打删删，五分钟过去了他也没有成功发出去一个字。
他烦闷的往后倒下去，抓过被子紧紧捂住自己。
几秒后，被子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呜咽。
少年在黑暗的，没有空气流动的空间里小心哭泣。
快喘不过气丛隽声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红着眼睛进了浴室，出来后将别扬发的转账退了回去，附言：谢谢，我们也不是很亲密的关系，你给我辅导功课我已经很感激了。
下一秒，手机振动。
丛隽声愣怔一瞬，掌心呜呜响地手机扰得他有些心烦意乱，用一秒钟深吸了口气后，他点了接听。
“你是在暗示我还是在撒娇？”
“啊？”少年脸上的表情由紧张变成茫然，他呆呆吐出一个疑惑的语气词，后又接着说：“……什么暗示？什么……撒娇……”
他哪句话在暗示？哪句话又撒娇了？
原本想要逗逗少年的男人在听到他说话的第一时间就收了玩笑的性子，轻声问他：“刚刚哭了？”
“没……”丛隽声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撒谎：“有点儿感冒……你刚说什么暗示？”
“我们也不是很亲密的关系，这句话难道你不是在暗示我吗？是不是我们俩关系再亲近些，这压岁钱你就收下了？”
前一秒少年还在松口气别扬没有继续追问他有没有哭这个事情，哪知后一秒他就丢了个更要命的话题过来，丛隽声姿势端正地坐在床上，好似在做毕业答辩一般严肃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好意思再拿你的东西……”
“为什么不好意思？”别扬语气依旧温和：“是我说的哪句话给你压力了还是我的哪个行为让你不舒服了？”
明明对方只是平时聊天一样的语气在很平静地询问他，但丛隽声心底却偏偏生出来难以启齿的自卑。
他左右看看，随便捞起来一个东西拽在手里，有了些许的实感后才说：“都不是，我们身份悬殊巨大，现在是网友关系暂且不论，就算之后成为朋友，我都不能给到你平等的回馈，不对等的关系只会激发更多的矛盾。”
丛隽声话里的意思实在明显，说完后，对面久久没有声音，他暗暗地松了口气，垂下手打算挂断电话，结束这段不过一个多月的网友关系。
这时听筒突然传来声音：“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至少会是哥哥的角色，没想到只是网友。”
男人平静地喃喃这么一句话，在他的语气间丛隽声甚至听不出来失望，但他还是心里一颤。
是在对他失望吗？
又一个人对他失望了……
语音电话还没有断开，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丛隽声内心正挣扎着，突然听见别扬说：“我很抱歉让你为难了，今天先这样，晚安。”
接着语音电话被挂断，丛隽声思绪被打断，坐在床上看着熄掉的屏幕发愣。
上京。
早就在别扬旁边待着的别淑青眼睁睁看着他哥先挂断电话却不能做什么，急得都快上手再重新打一个电话过去了。
别扬按住她伸过来蠢蠢欲动的手：“别闹淑青。”
别淑青叹了口气：“哥，你追妻路漫漫啊。”
别扬已经懒得纠正她对他和丛隽声关系的错误认知，他在脑海回想方才电话的细节，微微蹙眉，垂眸看着手机上备注的“丛隽声”三个字，喃喃一句：“他遇到事儿了。”
别淑青下意识问：“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别扬起身，看她一眼：“不去放烟花？”
“待会儿去……哥，你担心的话，我们再去一趟溪安，你亲自去看看他不就行了？”
别扬倒是想，但他爸妈还没回来，走亲访友这件事落到他头上，怎么可能走得开？
不过少年的状态他确实担心，这时电话突然响起，向来不接陌生来电的他鬼使神差地点了接通。
来电人介绍自己后，他眼里闪过错愕。
————
丛先齐和丛先霖是初二中午到的溪安，街上的雪还没化开，但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了，只有一路公交车在运行，丛隽声坐到车站接他们。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人出来，丛先霖笑着跑过来。
丛先霖：“声哥，走走走，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先，我快饿死了！”
丛隽声左右看看：“初二外面都没开门，回家吃吧。”
丛先霖点头：“行行行，这大巴车真不是人坐的，我哥快晕死了。”
丛隽声这才看向晚一步走过来的丛先齐，见他面露苦色，递了瓶饮料过去：“齐哥，喝点儿这个？酸的，压压心里的恶心。”
丛先齐点头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喉咙处和胸腔一股浊气都被冲散，舒服不少，神色也不再愁眉苦脸的。
他将饮料还回去：“你爸妈……在家没？”
丛隽声摇头：“出门了，要晚上才回来。”
丛先齐和丛先霖对视一眼，前者移开视线，继续说：“那我们快回去吧，外面还怪冷。”
第27章 打铁花
虽早就决定在今天告诉他真相，偏偏这时候又开始退缩，不知如何起头，更不知如何去述说。
丛家两兄弟坐立不安，在频频对视间不免都能看到对方的踌躇犹豫。
丛隽声将煮好的面条端过来：“我只会煮面，委屈你们，冰箱有卤好的鸡爪和鸡蛋，要么？”
“就这样就这样，谢啦声哥！”丛先霖接过面条吃了一口，忍不住赞叹：“不错啊！”
“饿惨了，吃什么都香。”丛隽声问他们：“怎么没吃点东西再过来？”
丛先齐：“起晚了，怕赶不上车。”
丛隽声点头，拿出手机看烟花会的宣传页面：“晚上六点就开始了，你们吃完休息一下出门也差不多了。这两天街上都没开门，等你们下次来，我再带你们逛，行吗？”
丛先霖“嗯嗯”几声：“没问题的啊，这天还冷，在家里不知道多舒服。”
说话间，他借着喝汤的姿势挡住自己的脸，眼神看向一旁丛先齐，眨巴眨巴眼。
丛先齐战术性地咳嗽两声，状若无意开口：“阿声，你咋没和婶他们一起去呢？”
丛先霖听到他这个开头，顿时眼前一黑。
“这不是你们要来。”丛隽声笑了一下：“齐哥，你有事直说。”
丛先齐震惊：“你咋知道？”
丛隽声关了手机放在一旁：“你处处不对劲。”
行吧。
他确实因为心里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头已经由丛隽声起了，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说。
“就是这事儿吧，我们也是听来的，不知道真假，你知道了也别太激动，决定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自己心里有底。”
丛先齐提着口气：“就是我听到我爸妈和你爸妈在说……”
“是我身世那事儿吗？”
丛先齐＆丛先霖：“你知道了？！”
“嗯。”丛隽声仿佛在述说别人的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情绪：“才知道不久。”
丛先霖大大咧咧的：“声哥，你不难过呀？”
“还好。”
他只是不想再被任何人可怜，也许别人的可怜是好心，但最终只会让双方走向困局。
他垂着眼看手机，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丛家两兄弟没有多问，下午五点半三人出发去看烟花会。
少年的头发被风吹乱，他将头发往后撩的一瞬突然想起别扬让他帮忙看烟花这件事。
他摸出手机看聊天，记录停留在那晚的语音电话上，自从别扬主动挂了那个电话之后，他们默契地都没有联系对方。
他反复犹豫，还是没有发信息过去。
别扬应该生他气了吧。
换做他他也会生气。
站在别扬的位置想，自己像是神经病，莫名其妙说一堆自以为是的话。
丛先霖在旁边叫了一声：“别挤行不行啊！前面人多走不了了……声哥，这边这边，跟着我哥走。”
他被丛先霖拽着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广场全是人头，多亏了丛先齐在前面开路，丛先霖死命拉着他，三人才成功一同挤到最前排的位置，丛先霖松了口气。
“真是挤死我了！”
前面几十米的距离已经起了火，丛隽声听到旁边有人在说现在是打铁花表演，烟花会在打铁花的后面。
打铁花准备工作繁多，需要搭建“花棚”，分两层，第二层略高，顶部覆盖新鲜竹叶，在打铁花时，飞起的铁水落在花棚上还会有火树银花之观感。
其次，需要准备盛放铁汁的容器，一般选新鲜柳木，将柳木开出凹槽，注入铁水。
从观众所站的距离望过去，只能看见工作人员在烧铁水，观众已经将手机以及各类拍摄设备架好，丛隽声也调出相机录像模式。
铁水冶好，倒入柳木沟槽，随着非遗人一声吆喝：“一打，国泰民安！”
铁水从凹槽内呈放射状向高空飞扬，待达到最高点转弧线下落，缤纷散落在花棚，火花四溅光影交错，众人双眼映着此番壮美花卷，纷纷看直了眼，叫好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丛隽声双手极稳地托住手机，目不转睛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火光，内心震撼。
这满天火花照亮的岂止是这广场的小片天地，还将他郁沉了一天的心情照亮得彻底。
眼睛被晃得发疼，他闭了闭眼，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响动。
打铁花持续时间不久，烟花会在另一片区，于是打铁花一结束，众人慢悠悠挪步到放烟花的桥边。
“我眼睛都差点瞎了！”丛先霖脸上挂着笑，说：“太好看了吧，远比在手机上看视频来得震撼！”
“确实！”丛先齐也点头：“这类活动以后咱们可以常看，阿声，你觉得怎么样？”
丛隽声扭头看他：“很好看！”
说着，丛隽声突然察觉自己左手突然被抓住，他扭头，看到眼前的人险些忘记呼吸。
丛隽声：“你……怎么在这儿？”
他在原地停了不到一秒就被人群推着继续往前走，眼睛却目不转睛看着身后的人。
别扬加快脚步与他并排走，微低着头看他：“昨日一早出发的，下午刚到。”
丛隽声看向旁边，丛先霖和丛先齐被人群挤散了，他抿唇不语。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别扬看他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像是要锁住他。
别扬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声音淹没在吵闹的人群。
他拉着少年手腕往人群外走，丛隽声挣扎了一下，示意他放开：“我哥他们走散了，我要去找。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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