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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平静的声音落在他耳朵：“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溪安？”
他眼里闪过惊愕，手悄悄用力往外抽，却一点儿也抽不出来，别扬用了些力道。
少年只得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我不知道，我想去看看烟花，你放开我一下。”
走到人少的地方，别扬才松了手，垂眸用目光锁住急促的少年：“方才人多，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丛隽声双手反在身后反复摩擦被一路握住的手腕，觉得那处仿佛被火烧着了似的，顿了顿说：“你拉我来这儿有什么事吗？我还要去找他们汇合。”
第28章 我想知道，你的班主任为什么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
“带我一起去？”
见他不说话，别扬接着又说：“不方便的话，我到你家超市等你。”
那怎么行，家里有人，他要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如果没人，别扬不就要在外面干等着？
丛隽声无奈抓了抓头发：“那你跟我一起吧。”
他微信联系丛先齐，才知道俩人挤到了最前面，他们在外围，现在想要挤进去简直是异想天开，只能等烟花放完，找个地方等俩人出来。
等待的过程不是安静的，周遭都是熙攘的人群，不时还会被撞一下，丛隽声没有开始时的局促，却也没有主动开口。
别扬轻声说：“刘老师让我转告你，除夕快乐。”
丛隽声面露疑惑：“哪个刘老师？”
“你的班主任，刘希霓。”
丛隽声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动作，张了张嘴，反应过来什么，耳尖慢慢红了。
烟花声霎时响起，他睁大的眼眸映着斑斓的火光，逗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
别扬嘴角挂着笑，伸手在少年领口处摸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摸什么。
“我很想知道，你的班主任为什么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方便告知一下吗？”
少年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耳尖越来越红，心脏比刚才看到别扬跳得还要快。
少年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在签到表上写别扬的名字和号码！
他深吸了口气，磕磕巴巴开口：“开学我会找老师改掉，抱歉，打扰到你了。”
下一秒，他头上落下一只大手，动作轻柔地揉了两下。
“我没觉得打扰，丛隽声，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
他语气懒洋洋的。
丛隽声愣了下，摇头。
“你老师以为那个号码的主人是你父母，结果是我感到很意外，和我说了不少你学校的事情。”
他在学校有什么事情？
除了孤僻些让人以为不好相处外，他从不惹事。
他还是不说话。
别扬眸色暗了暗，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让人根本抓不住。
接到刘老师的电话他也很意外，他只知少年在家里不被理解，原来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才是最让人心疼的。
刘老师以为他是丛隽声的亲哥哥，将少年在学校的学习及与同学的相处情况都一一告知，最后谈及家长会这件事情，刘老师不免责备。
尽管家长会的初衷是为了孩子，孩子自己清楚最是好，但全班就他一个的家长永远不到场，不说别人如何看，少年心里肯定不好受，格格不入的思想极可能浸入他的骨髓。
听说期末那段日子已经开始努力，成绩出来却不见任何成效，想必是学习习惯存在许多问题。
也难怪少年没有主动和他提过这件事情。
别扬紧紧看着他，察觉自己目光太过明显放肆他也没有丝毫的收敛。
他想若是别人不愿养，他可以养。
因此他推掉在上京的众多繁琐杂事，亲自驱车近两千公里来到溪安。
近二十四小时的路程，他不免思考，真的只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看待吗？
下溪安高速那刻别扬想明白了。
不是的，他不想只把他看做弟弟。
这方面还是淑青看得比他明白。
别扬向来直接，但少年心里的想法以及取向他一概不知，若是贸然坦明心思，后果如何他不敢设想。
“现在不告诉你。”
别扬抬头往天上看，心道来日方长。
少年没有追问，也看向天上，拿出手机录像。
他想或许别扬是自己想亲自来看烟花。
“我先回酒店，明天去找你。”烟花快要结束时别扬突然说。
丛隽声看向他：“烟花还没有放完。”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很明显地挽留。
别扬和他对视，眉眼透着毫不掩饰的疲惫，轻轻开口：“我连续开了一天的车，让我歇歇？”
什么？
“你从哪里过来的？”
“上京。”
少年极轻地倒吸口气：“那你去休息，我手机里有很多视频，打铁花和烟花的都有，你想看的话我发给你。”
到现在少年还认为他驱车几千公里，不过是为了来看烟花。
别扬微叹了口气，忍住了想要捏捏他耳垂的心思，点头离开。
丛先霖和丛先齐出来时别扬已经离开，回到家，周群和丛业雄还没回来，丛家两兄弟睡的客房。
翌日一早，丛先霖还想玩玩，但丛大伯去拜访亲戚路过溪安，顺路就将人接走了。
丛隽声提着买给别扬的礼物，下楼踩着自行车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走。
一大早他就问别扬要了地址，打算把这些亲自送过去。
到时，他提着东西上五楼，停在503门口敲了敲门，下一秒门被拉开，男人欣长的身形映入眼帘。
少年没有进去的意思，将东西递给他，别扬将门拉开，视线落在小袋子上：“嗯？”
“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作为你给我辅导功课的谢礼。”
别扬靠着门框，双手环抱在胸前，他这样的姿势让少年多了丝紧张。
“不喜欢吗？”
少年眉眼精致，少见地穿着长款棉服，因为骑车的原因披着，里面是休闲柔软的浅色宽松毛衣，他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是个袖扣，上次看你风衣里面穿了西装，我想着你应该用得上。”
别扬看他这样心都软了，目光流连在少年发红的鼻尖和眼尾，侧开身子：“先进来。”
丛隽声摇头：“不了，你收着吧，我要走了。”
下一秒，男人像昨日在广场一样攫住他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少年拉了进来。
“我这……”
“坐下。”
别扬将他按在沙发上，勾着下巴将丛隽声的脸抬起来，因此少年脸上的情绪无所遁形，他不自在地撇开头：“我要回去了。”
说着就要起身。
被别扬不轻不重地重新按回去。
“在我身边感到不自在？”
“不是。”少年小幅度地摇头，微仰着下巴佯装镇定地同男人漫不经心落下来的目光对视着，忽而喉咙一紧，他下意识吞咽一下。
氛围开始发生变化，别扬静静看着少年等待他的借口，眸底仿佛凝了块化不开的浓墨，他这样垂着头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丛隽声忍不住心底发颤。
他指尖蜷缩，悄悄抓紧了沙发边缘，仰着头的姿势让少年看不来不似平常那般难以接近，至少眉眼若有若无的匪气像是被熨斗烫平，少年压根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吸睛。
丛隽声僵着身子率先打破了这意味不明的氛围：“我在这儿待着也没事，不如回家做题。”
第29章 试误的机会是宝贵的
别扬略一点头，拿过一旁的白色文件袋，打开，抽出一叠a4纸递给少年。
“刘老师给我分析了你的学习情况，我重新整理了题目，上次发的那些不忙着刷，先着重看这份试题。”
丛隽声小声地“啊”了一下，接过试题，拽在手里无意识地翻动半晌，几秒后才手忙脚乱整理好，眼里流露出让人看不明的情绪。
他拇指摩擦着近一厘米厚的纸张边缘，指腹微微发烫，粗糙的手感却让他心底发软。
别扬怎么就能那么好。
从没人对他那么细心……
少年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怅然若失起来。
他骨子里自卑又骄傲，外人的好意一丝一毫都要掰扯清楚了还回去，这样的处世方式在得知自己是买来的过后让他更加坚定。
丛业雄和周群养了他十几年都没养出多少感情，更多的不过是在为亲生儿子搭垫脚石，那别扬呢？
难道真的是他之前想的那样，他的接近也是另有所图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思来想去，不如直接问来得痛快。
“我以为你会开心。”
别扬看着他的目光柔和，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相谈甚欢的友人，他放松的姿态以及张弛有度的谈吐都在此刻吸引着少年。
丛隽声说不出拒绝的话，将试题往身上压了压，别扬坐在他对面，膝盖抵着膝盖，再凑近一点儿他就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淡香。
想到这儿，少年脊背无端一阵发麻，状若无意将膝盖错开。
“谢谢。”
头顶落下一只大手，他头发被揉了两下，别扬起身带起小阵凉风，少年如愿嗅到了他身上带着雨后松针般淡雅的清香。
好闻。
别扬的手顺着头顶自然延至脑后，五指在丛隽声后脑勺收了一分力度，在少年没来得及反应就松了手：“来这边，给你讲题。”
他呆愣起身，跟着别扬坐到窗边的椭圆形玻璃桌前。
酒店里开着空调，丛隽声没一会儿就感到热了，他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热的时候只会觉得胸腔一股燥热，呼吸绵长。
他脱了外套放在沙发。
丛隽声右手拿着笔，左手压着草稿纸，别扬看了会儿，突然碰了下他右手。
少年猛地扭头，看着男人站在他右后方俯身，头堪堪停在他肩膀上一些，两人距离不过半寸，他倏然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写错了。
说话磕磕巴巴：“怎，怎么了……？”
别扬垂眸盯着他染红的耳尖看了半秒，随即从容移开视线。
“握笔的姿势不对，手很容易受伤。”
别扬说出原因。
丛隽声看向自己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处有一个不明显的小包，刻意看才能隐约看出来，他知道是握笔姿势不正确导致的，但是……
“已经改不过来了。”
方才别扬突然凑过来吓了他一跳，他不抵触别扬靠近他，甚至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可陌生的感觉以及心底异样的情绪促使他本能地逃避。
别扬坐到少年左手边，问他：“之前尝试过改？”
丛隽声点头。
初二时在班里写作业，因为拿笔姿势不对同班里几个酷爱找茬显摆的男生起了冲突，那时他性子野，语气一个不对劲就有可能动手，虽然打赢了人，但周群来学校后也把他打了一顿。
知道了他打架的原因，周群破口大骂：“本来就是你姿势不对还不能让人说了？真不愿意被人家讲闲话就把你事情做好啊！你这样，我都没脸站在你这边！”
那时的周群脾气比现在暴躁多了，丛隽声想或许是他长大了周群才慢慢收敛了脾气。
后来，他犟气一般学习握笔姿势想要证明给周群看，可怎么学都学不会正确的，这样暗戳戳的较劲是他初中最爱玩的蠢事。
越学不会就越要学，越学他就越烦躁，最后还是觉得打一架更解气，只要不被周群发现就行了。
丛隽声看向别扬，后者静静看着他，很明显地在等他点头之后的后续。
这段经历讲出来除了丢人还有什么意义？
丛隽声抿唇，将试题推到别扬手边，语气生硬拙劣地转移话题：“这道几何题我不会。”
别扬视线从他身上移到题目上，不过看了半分钟就朝他伸手：“笔给我。”
少年小心将笔放在男人掌心。
别扬将几何体分拆，耐心讲解几何体的组成以及如何学会“透视”，三分钟后，他手轻轻磕在玻璃桌上：“懂了吗？”
少年睫毛飞快颤了一下，摇头。
别扬没有责备，左右看看，找了个趁手的工具，拿出几张草稿纸，垂着眼细心裁了几张纸出来，少年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果然，别扬裁好了纸，推到少年面前：“能尝试着把这个几何体拼出来吗？”
丛隽声点头，对着试题上的几何体慢慢试探，在不知道多少次拼错之后总算拼出来了。
别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棒，来，看这条边……”他让少年小心将几何体拿起来，把着他另一只手，一条边一个面的细细讲解。
“在学习新知识的时候，每一个试误的机会都是宝贵的，不要害怕做错，有时候错误更能让你明白它为什么对。”
别扬放开少年的手，浅浅看着他：“我不像之前一样直接给你写解题的过程，现在你回忆着刚才对这个几何体的理解，自己试着做一下。”
丛隽声“嗯”了一声，抛开之前的思路重新投入题目，细细回忆方才别扬给他讲的每一个字，五六分钟后，他停下笔，献宝似地将草稿纸推到别扬面前。
别扬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对错，他揉揉少年的头：“一个步骤不错，真厉害。”
丛隽声眸色一亮，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嘴角溢出极淡的笑意，拿过草稿纸：“我再看下一题。”
房间内气氛融洽，最后是被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的。
丛隽声从包里摸出手机，上面跳动着“妈”这个字。
他抿唇，按下锁屏键，声音没了，但手机依旧在掌心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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