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吗？”
“不想接……”丛隽声将手机重新丢进衣服口袋，任由他呜呜地振动，拿着笔继续看题，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别扬一眼。
第30章 肯认我了？
他打定主意置之不理，周群却锲而不舍继续打。
丛隽声有些烦躁闭了闭眼，认命似地将手机拿出来点了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犹如暴风雨降临。
“打半天不知道接电话，手机拿着当摆设的吗？”
他没有开免提，但抵不过周群嗓门大语气粗，丛隽声难堪的想，别扬肯定听到了。
他倏地起身，脚步匆忙走到洗手间，周群的声音别扬是听不见了，可少年清冷的嗓音在卫生间更是明显。
“有事。”
“那我去哪儿？”
“知道了。”
“……”
他去了不过一分钟就挂了电话回来，好不容易开朗些的面容被一个电话打回原形。
他坐回椅子上，没有主动说起这个电话，想要重新将自己的思绪投入到题目里，却始终做不到。
周群告诉他林家来人了，现在正在家里闹着要把他接走，周群让他今天别回家，在外面哪里都好，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别让林家人见着他。
他能找什么地方？
酒店？
一晚的费用就是一百往上，旅馆？
溪安是个小县城，也没发展旅游业，压根没有旅馆。
一百来块钱他不是出不起，可对于正在攒钱的少年，花一块钱都是奢侈。
“先出门吃点东西再回来写。”
少年正出神，闻言看向别扬，见他正放下手机，捞起外套说：“我订了家餐厅。”
说着，他穿上外套，顺手拿过少年的衣服，走过来细致为他穿上。
两人距离极近，丛隽声眸底生雾，突然抓住了别扬衣服。
“怎么？”
男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少年拽住他衣服的手指指节发白，可以看出来使了劲。
应当是在电话里受了委屈。
“如果我想要在外面租一间屋子，你会觉得我叛逆吗？”丛隽声哑着嗓子。
他想明白了，周群和丛业雄并不会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对他好，因为他答应不会回林家他们反而更加冷落他，每一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带着算计。
与其在家里同他们两看相厌，他不如出来自己住。
“怎么会。”
别扬手掌抚上他后脑，安抚又亲昵地捏了几下：“那只能证明你更加独立。”
“哥……”
少年蓦地开口，尾音拉长，伴着情绪上涌导致的沙哑，一个字愣是将别扬喊得心尖发烫。
他愣怔半秒，手掌用了些力道将丛隽声压入自己怀里，第一次抱他，是意料之中的瘦，腰上和肩膀全是骨头。
少年的头埋在他颈窝，弱小的呼吸有规律地吐在别扬脖颈处，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抱住他的力道，低声询问，带着微不可察的紧张：“肯认我了？”
丛隽声动了动脖子，顿觉羞耻，含糊着开口：“你对我好。”
“谁对你好就认谁？”别扬语气带着一丝浅浅地笑意，更多的却是心疼。
少年小幅度摇头，松开了抓紧他衣服的手，不动声色抚平上面的褶皱。
“今天这顿饭，我请。”
讲话都还带着鼻音，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别扬说好。
大年初三，外面压根没有开门的餐厅，别扬不知道如何联系的老板，总之他们到时，菜正好上桌。
老板是个二十七八的男子，大冬天不怕冷似的穿着件薄绒卫衣，带着白边眼镜，同别扬说话的语气熟稔。
“也就是你来，不然老子休息得好好的，哪儿还愿意跑来店里开火。”
程闻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咬着烟，含糊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是寸头，眉眼透着那白边眼镜压不住的痞气以及若有若无的狠戾。
别扬将少年安置在椅子上坐下，敷衍了一句：“辛苦。”
“啧——”程闻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熄，缓缓吐了口烟雾出来，眯着眼扯了扯嘴角，探寻的视线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落在丛隽声身上：“这是从哪儿拐来的？”
沉默看了两秒，程闻偏头懒懒靠在一旁的椅背上，笑了：“长得还怪好看。”
别扬淡淡瞥他一眼：“他叫丛隽声，在一中上高二，以后见到记得请他吃饭。”
“不用。”丛隽声接过别扬递过来的筷子，没什么表情开口。
程闻起身坐到少年旁边的位置：“那哪儿行？别总都开口了，小弟弟，这儿你以后想来就来，来了报他名字全场消费就由他买单了，多爽，你还怕别总和你计较这几顿饭钱吗？”
丛隽声没开口，别扬淡淡叫了一声。
“程闻。”
“啥事儿啊别总？”
“出去，我们要吃饭了。”
“……”
有同性没人性——
门“咔哒”一声关上，别扬用公筷给少年夹菜：“多吃些。”
身上都没什么肉，也不知道平时是吃不到还是吃不下。
丛隽声乖乖点头，一顿饭下来撑得险些走不动路，还是半倚着别扬才慢慢和他走出去。
出了包间就是大厅，程闻在前台毫无形象地躺在老板转椅上，见两人出来的姿势，邪笑了一下，吹了声口哨。
“哟，干啥了？”
丛隽声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放开别扬的手走到他面前，将手机调到微信扫码页面：“结账。”
别扬警告看他一眼，程闻摸了摸鼻子，收敛了些：“小帅哥，你们出门都是你结账？是别总把家产都给你了还是他破产了？”
“不是。”丛隽声摇头：“这顿我请他。”
程闻闻言看向别扬，眼里的意思好不明显：可以嘛，小男生那么向着你。
随即才说：“别啊，这顿要不我请？”
丛隽声还是摇头：“你算一下，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啊。”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升起，他叼着烟凑近，半眯着眼点燃烟，深吸一口后拿下来：“这样，你随便给点意思意思得了，再叫我声闻哥，咱俩就算认识了行不行？”
他明显与别扬认识，交情还不浅，丛隽声多少有点爱屋及乌，点头，扫码后填写金额。
他本意是转三百，桌上有四五个菜，两道硬菜两个炒菜一个凉拌，在溪安县，三百块买这五个菜绰绰有余。
输密码时，他拇指点了个空，茫然一瞬，他扭头望去。
别扬抽走少年手机，当着他的面将后面两个零删除，递给他：“付吧。”
少年张了张嘴：“三块……”
别扬肯定地略一点头。
程闻笑了：“三毛也行，你看看是愿意给三块还是三毛。”
在两道略催促的目光下，少年硬着头皮输了密码。
下一秒。
“贵商易付收款，三元。”
第31章 我要备考京大
“得嘞，吃完东西这是打算去哪儿约会？”
约会……
少年神经一跳，偷觑了身边人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按住了自己险些发散的心思。
“回酒店，他还有作业。”
程闻揶揄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啧啧几声，他知道别扬的人品，但也是因为了解才啧啧称奇。
看来是真把人放心上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一心却都是给少年辅导功课。
他吸了口烟，嗯哼一声，尾音上扬：“行吧，我就不跟着去讨你嫌了。”
离开后，别扬告诉丛隽声。
“他叫程闻，在上京呆够了去年九月份才来这儿开店，虽是开着玩儿，但味道不错，食品干净，若是有急事的时候我赶不过来就先来找他。”
少年听完抓了另一个点：“你们都是住在上京？”
别扬不动声色拉着他一只手一起放在自己口袋里，极轻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丛隽声手被握住，想要抽出来又觉得实在刻意，撇开脸喃喃：“好远。”
那是他从未想过要去的地方。
也不敢想象那天他是怎么开车过来的。
别扬问他：“有没有目标大学？”
“还没有……”
少年声音低低的，在安静昏暗的停车场内却很明显。
他之前都在混日子，哪儿有什么咸鱼梦想，期末那段时间是努力了一阵，但也没有考虑以后的问题。
对于高二的少年来讲，上大学这个事情很陌生，或许高三以后才会有紧迫感，才会开始去了解学校。
丛隽声不曾在浏览器或者网站搜索过任何关于大学的东西，但现在……
他想他应该要去看看上京的学校了。
话间，两人走到停车的位置，上车后别扬发动汽车，不经意开口：“现在应该考虑考虑了，京大如何？”
丛隽声摇头：“我考不上。”
“自轻自贱是最大的失败。”别扬单手操纵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捏了捏少年手指，语气带笑：“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丛隽声想到自己的期末成绩，升起来一股挫败感，实话实说：“我成绩很差，之前努力了结果也没有一点提升。”
“我不是说了之前给你讲题的方式不对。”别扬不动声色将“锅”揽到自己身上来，话里话外都是鼓励：“听说溪安的一中难考，初中应该也没想到自己能考上吧？”
少年一愣，干巴巴开口：“初三努力了一年……”
别扬笑了一下：“那不就行了？现在离高考还有一年半，怎么就急着否定自己？”
丛隽声沉默半晌，心底发热，他看着别扬侧脸，认真又小心问：“你相信我吗？”
别扬嘴角微扬：“我深信不疑。”
他比少年还要说得认真，丛隽声甚至觉得他虔诚得仿佛在做某种宣誓。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热气从胸腔蔓延到耳后，翻腾着的情绪险些让他不争气地红眼。
“我会努力的。”
这是第二次有人这么坚定地说出相信他这种话。
上一个是刘老师。
说到刘老师，少年想起来什么，翻开手机问陈净要了她的微信。
陈净发给他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丛隽声接听。
“阿声，我初五回溪安，初六你把时间腾出来啊，我给我爸妈说好了，他们弄饭，你到时候若是敢放我鸽子我哭给你看！”
陈净嗓门和周群有得一拼，丛隽声听到一半急忙关小音量，将手机贴在耳边。
“我会去。”
陈净傲娇地“哼”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幼稚了，又说：“那行，到时候call你！先挂了啊，我堂哥叫我放烟花了！”
丛隽声点开陈净发过来的名片加了刘老师的微信，那边没有立即通过，他关了手机。
到酒店后，他直奔上午写题的位置，别扬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这才走过去坐在少年旁边。
今天一天丛隽声都在练几何体的题型，不会做的也不会立刻眼巴巴推到别扬面前，而是学着上午别扬给他裁纸的办法，自己裁纸摸透图形的组成。
麻烦了些，但对他来说很有效果。
数不清刷了多少题，少年手中的笔被抽走，他茫然望去。
别扬放下笔：“写了几个小时了，起来看看窗外，不然眼睛酸。”
丛隽声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
他没有依言去放松神经，而是开始收拾东西，尽管不舍，却还是说：“我该走了。”
再不出去找地方住，今晚真就要露宿街头。
别扬不勉强少年，以为他要回家，穿了外套打算下楼送人。
丛隽声察觉他想法，急忙说：“不……不用你送，我还有事。”
别扬动作微顿，下一秒继续穿衣服，将少年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提到自己手里：“路上打不到车，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骑了自行车……”丛隽声倔强拿过口袋，不想驳了别扬的好意，更不想让他知道家里一堆烂事，说完这句不知如何开口，低着头打算离开。
“那明天再过来？”别扬不多问，只是和少年商量下次见面的时间。
“好，我明天来。”
提着东西下楼后，他半蹲着给自行车开锁，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且讨厌的声音。
“哟，这不是丛隽声嘛，你也住得起这个酒店？”
丛隽声扭头望去，史谦穿着当下最时髦的羽绒外套，头发做了锡纸烫，耳朵上甚至吊着圆形耳环，他轻蔑盯着半蹲着的少年，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他身边站着个穿毛绒小香风短裙套装女孩，脸上画着成熟却生疏的妆容，浑身上下都在假装大人。
丛隽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将链条包好收进口袋，骑上自行车打算离开。
史谦嗤笑一声，一脚踢翻了少年自行车，丛隽声急忙扶住一旁的圆形柱子，这才没有被绊倒。
“哎呀，脚滑，抱歉啊。”
史谦毫无诚意地道歉，他爸在昨天就去了上京出差，他现在是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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