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迎春不再多想,笑着回答:“好,我明天过去。”
第39章
他们傍晚抵达申市。车站的人总是很多,宋玉玲走得小心,宋迎春放缓步子,拉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大良哥!”宋玉玲招招手。
邹良站在大厅里冲他们微笑。他穿着毛衣和休闲裤,身形挺拔颀长,神情放松。状态比去年夏天见到的时候好了太多,褪去校园的青涩,成熟亲切。他向来有点骄傲的气质,现在也隐藏得很好,这让宋迎春觉得,邹良确实是泉灵村人口中的邹良,好好读书在大城市扎根,就此改变命运。
宋玉玲不好挤地铁,他们打车回去。到家刚放下行李,邹良的电话就响起来,他走到阳台去接,听的出来是工作上的事情。
宋玉玲坐在沙发上,小声问:“哥,大良哥是不是很忙啊。”
“嗯,应该挺忙的。”
“没想到大良哥人这么好呢。”宋玉玲说道,“以前在村里,觉得他不怎么爱搭理人,现在觉得大良哥什么忙都愿意帮。”
宋迎春觉得心虚:“你别想那么多,明天好好看病。”
天色暗了下来,邹良放下电话走到卧室,准备带他们下楼吃饭,石晓月还在加班,不等她了。
饭桌上,邹良说到晚上住宿的安排,他在附近的酒店定了两个房间,吃完饭可以直接过去。
来之前,曹斌给宋玉玲转了五千块,叮嘱她这趟不能让宋迎春花钱。宋迎春没花,邹良花了也不行。
宋玉玲过意不去:“酒店多贵啊,大良哥你跟我哥晚上挤挤,我睡沙发就行,你客厅那个沙发挺大的。”
“那怎么行,你怀着孩子呢。”宋迎春不同意。
“那……”宋玉玲想了想,“哥,你睡沙发去,省一间房钱。”
宋迎春答应下来。
宋迎春从浴室出来,邹良还坐在沙发上,他屈起膝盖,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键盘敲个不停。宋迎春坐到一边,扭头看了眼屏幕,有表格和图文,他看不大懂。但他喜欢邹良专注的样子。
“你总是这么忙吗?”宋迎春拿着毛巾擦头发。
“还行吧。”邹良停下工作,“你去卧室睡吧,我在这正好干活。”
开春了并不冷,沙发也够大,宋迎春没再推辞,跑去卧室给邹良拿被子。邹良不擅长收纳,东西不多但是放的随意,他在衣柜里翻找一阵,抱着棉被送到客厅。
宋迎春想把卧室收拾一下,可是坐车挺累的他又想早点休息。明天还会在这里,他短暂地纠结后,决定早早睡下。
次日,邹良请了假,陪宋玉玲一起去医院。妇幼专科医院跟江洲县医院氛围很不一样,这里像是一个生育工厂,孕妇挺着肚子来来往往,小婴儿嫩生生地啼哭。家属等待区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宋迎春和邹良显得格外惹眼。
宋迎春有些局促,朝诊室方向看了好几次。
“这边的号是不是很难挂?”他问。
“普通门诊没有了,但是我运气很好,挂上了今天特需门诊。”邹良笑着回答。
“特需是什么意思?”
“就是贵一点的专家号,也就是个噱头,我挂过,很普通专家号没区别的。”
“会很贵吗?”
“不会。”邹良推了推眼镜。
宋迎春想跟邹良说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还想问邹良为什么要挂特需门诊,是后来胃病复发了吗?
走廊里传来响亮的哭声,一个二胎妈妈牵着小女孩走出来,她很愤怒,不断责骂孩子不听话。
思绪被打断,宋迎春自顾自说道:“我很不喜欢来医院。”
邹良马上认同,像是经历很多恶心透了一样:“我也不喜欢,特别不喜欢。”
他们在医院泡了一天,宋玉玲做完检查拿着报告去回诊,已经是下午了。邹良接起电话,一边讲一边往僻静的地方走,这次时间很长。
回来后,邹良解释着:“开了个电话会议。”
宋迎春点点头,邹良握着手机,手臂垂在座位上,露出疲倦的神色。宋迎春看着他眨眼,再眨眼,他靠着椅背,歪斜着脑袋就这么睡着了。
春日的阳光穿过窗玻璃照进来,邹良的面庞白皙干净。宋迎春轻轻摘下他的眼镜,高挺的鼻梁上,两块粉色的压痕。
“哥,哥。”宋玉玲拿着检查报告跑出来。“医生说都还可以,就是月份大了要做环扎。”
宋迎春问:“什么是环扎?”
“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们县医院就可以做,也不用跑来跑去。”宋玉玲笑得很开心。
邹良揉揉眼睛,对宋迎春说道:“是好消息,你不用担心了。”
宋玉玲穿的是一件针织衫,她很瘦,看不出来肚子。算算时间,秋天孩子就会足月,这次她会平平安安,顺理成章地生下小孩。
宋迎春把眼镜放到邹良手里:“不担心了。”
宋玉玲还是得仔细点养着,申市这趟不能到处玩。晚上洗完澡,宋迎春看了看车票,并未着急定下,先收拾房间好了。
衣柜就很乱,羽绒服占了大半空间,应季的外套、毛衣胡乱挤在一起,还有几个扎好的袋子,估计是搬家带过来的还未打开。
他拿起袋子放到地上,余光被一沓病例吸引。透明的塑料袋里,有毯子,有T恤,病例夹在最上面,正好可以看见邹良的名字。
宋迎春迟疑一下,还是打开了,连带掏出来的,还有几盒没吃完的药。他蹲在地板上,翻看一本本病例。
“主诉:失眠,精神恍惚,心跳紊乱,流鼻血,晕厥。”
“现病史:失眠症状已有半年,期间有就诊,未吃药。因出现晕厥送医抢救……”
机打的字体很清晰,诊断说明那一行,刺疼了宋迎春的眼睛。
“疑似情感创伤引发睡眠障碍。”
没有好好存放,这些纸张翘着边,打着卷。宋迎春一页页翻看,是邹良长达一年半的复诊记录,数不清的药单,和大学医保报销单。那些印刷在单据上的时间,名字很长的药品,在像宋迎春展示,邹良在大学和医院间一次次往返。他很痛苦,不吃药连睡觉都做不到。
“迎春。”邹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宋迎春抬头,噙着泪的眼睛看着他。
“我来找睡衣。”邹良刚洗完澡,穿着白天的衣服。
“那个,忘记扔了,东西放的乱。”邹良解释着,在柜子里翻找出睡衣。
邹良拿着衣服站在宋迎春面前:“迎春,我已经没事了。”
他转身要走,宋迎春坐在地板上拉住他的手腕,低头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邹良笑笑,很随意,就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坦然:“跟你没关系。”
“很疼吗,很难受吗?”宋迎春深深呼吸,压制哭泣。
“迎春。”邹良变得认真起来,甚至有些不悦。“我不要你愧疚,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宋迎春仰起头看他:“没有愧疚。”他喃喃重复,“不是愧疚,我只是……”
是心疼,是难过,是舍不得邹良独自熬过这段痛苦的经历。
邹良挣了挣被他紧握的手腕,蹲下身来,看着宋迎春的眼睛:“迎春,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吻你了。”
宋迎春凑过去,唇挨着唇,轻轻笑了:“知道了。”
邹良身上的水汽未消,嘴里有凉爽的薄荷味。他吻得太用力,宋迎春跪坐的姿势很快支撑不住,仰面倒在地板上。
他在急躁的亲吻中问邹良:“晓月什么时候回来。”
邹良松开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敲打,随手扔到一边:“她不回来了。”
房门是开着的,地板很凉。邹良舔吻着宋迎春湿咸的眼角,呼吸滚烫:“迎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
石晓月还在骂骂咧咧改ppt,事就那么点破事,领导非要讲出花来。今天这个班不知道要加到什么时候。
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邹良的消息。
一条待认领的转账,备注“麻烦,今晚出去睡。”
石晓月狡黠一笑,加班的怒气全消。她点开应用找了家公司附近的酒店,把豪华大床房截图过去:“我要住这间。”
今晚运气不错,领导家小孩突然发烧,没工夫再折腾了。石晓月打车到酒店,开了个标间,洗完澡后扑倒在床上刷手机。
十二点了,石晓月还在看电影,消息弹窗里邹良发来消息。她点开,还是转账,高级大床房的差价。
石晓月八卦的心思被无限放大,她打个滚趴在被子上,收下转账回复消息。
“体力真好的小伙子。”
“套够用吗?”
“周末别忘了请吃饭。”
第40章
宋迎春带着妹妹回家,申市往安市的路上,会经过很多山区。高铁呼啸着钻进山洞,钻进浓密的黑暗中。仿佛突然间天黑了,乘客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宋迎春还是没想明白,他和邹良以后该怎么办。他们不会结婚,不有孩子,过着不被人理解的生活,会被泉灵村人反复讨论。
他们就像钻进山洞里的高铁一样,只有车厢里短暂的光亮,看不起前方的路。
可宋迎春又很清楚,所有担心的事情排排序,排在第一位的还是邹良。他喜欢邹良,早就真实到无法自欺欺人。
他把自己想得很累,靠着椅背半闭上眼,高铁驶出山洞,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桃林。粉红的桃花开满山坡,开在三月和煦的阳光里。恍惚间,宋迎春又很迷信地去想,他和邹良会不会也能从黑暗中走出来,柳暗花明。他自嘲地笑了笑。
车厢里一片唏嘘称赞,很多人掏出手机拍照片。宋玉玲推推宋迎春:“哥,快拍啊,太好看了。”
宋迎春举起手机按了几下,大好的春光毫无死角,随手拍下在相册里也是美得出众。他把照片发过去,宋玉玲喜滋滋地点开,设置成壁纸。
“哥,你给小孩取个名字吧。”
宋迎春不愿意:“小孩名字肯定是爸妈取,你跟蒋顺好好想。”
宋玉玲咬咬嘴唇:“那你给取个小名也行。”
“我哪里会。”
宋迎春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随手发给邹良。又问他,玉玲子的小孩起个什么小名好。
邹良回复说,桃花?
宋迎春轻松地笑了笑,给邹良回了句:也行。
“小名,叫桃花怎么样?”他问宋玉玲。
“要是个男孩呢?”宋玉玲反问。
宋迎春想了想,不太有底气地说:“那就叫桃子?”
宋玉玲咯咯笑个不停,摸摸肚子说:“小崽你听见了吧,你叔给你小名取好了啊。”
邹良给宋玉玲买了很多零食,不知道是她孕吐缓解了,还是检查结果正常太高兴,宋玉玲的胃口很好,一路上吃个没停。看样子,瘦下去的肉很快就能吃回来。
宋玉玲吃完最后一颗果冻,打个哈欠靠着座椅睡着了。宋迎春靠过去,把她往身边揽了揽,让她依在肩头上。
宋迎春总是把她当小孩,可仔细看看,宋玉玲已经不再稚气,长成了一张大人脸。都长大了不是么,宋迎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
到达江州县城,已经是傍晚。宋迎春和宋玉玲打车回家,司机很健谈,一路上在讲政府规划。说县道路会拓宽,附近村庄的路也会重修,十里八乡还会通上公交车,农村得有大变化。他有板有眼儿地保证,政府的红头文件都下来了,可不是瞎讲的。
宋迎春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
车在土地庙停下,西落的太阳像一只轻盈的气球飘在泉灵村上空,正是晚饭时候,院落间炊烟袅袅升起。宋迎春还是喜欢村里,站在村道上,才是真正回家。出租房、工厂宿舍,都不能算。
"哥,我妈说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宋玉玲说道。
“好啊。”宋迎春笑着答应。
——
申市的春天短暂,每逢换季,气温也很不稳定。石晓月周一穿短裙,周二换成毛呢大衣,下了两天雨后,她把压缩好的羽绒服又掏了出来。
客厅的沙发上堆满她的衣服,石晓月信誓旦旦地说周末整理,到了周六,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她顶着毛躁的长发,披着毯子去冰箱找吃的,邹良已经准备好出门。
“良哥,你去哪?”石晓月拧开牛奶瓶子,咕咚喝下一大口。
邹良在换鞋:“去商场买件衬衫。”
石晓月来了兴趣:“买衬衫?听起来有事情啊。”
“嗯,下周有个内部竞聘,说过了后面可以优先参加选拔。”
“靠!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啊,上个月人事拉群,说金星计划的人都可以入队,你嫌每周要单独给本部总裁发工作汇报太烦,退群了。”
石晓月回想一下:“哦,记起来了。公司就是垃圾,什么屁事都要写汇报。”
“良哥,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邹良换好鞋子,走到餐桌边喝水:“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做。”
石晓月摇摇头:“请问,除了工作,你就没什么爱好了吗?”
邹良放下水杯:“有的,我喜欢迎春。”
“话题终结者。”石晓月恨恨地放下牛奶盒。
她闲的无聊要一起去商场,邹良在沙发坐着等,两小时后,石晓月化好妆,换好衣服,香喷喷地从卧室走出来。
女人对买衣服总是很有兴趣,石晓月也不例外,哪怕是买男装。邹良被她带着逛了一家又一家店,试穿了很多件,邹良看不出来差别,可石晓月确实实打实地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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