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叽叽喳喳让统领皱眉,不太信任的样子,但是徐有功有些宠溺,“说说看”,摸摸他头发,手微微一顿,“好像长高了。”
元理愣了下,才是笑:“有吗?别说这个!我给你讲,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就是这个洪金宝!”
他指着刚才那个人道:“虽然!他每一次运送的粮草数量都是报的对的!可是——时间不对!”
“时间?”崔玄不明白,“你算什么时间啊,是要算粮食……”
徐有功抬手示意崔玄别说话,对元理道:“继续。”
元理则是认真说道,“我一直在粮草上算来算去,因为他们军营里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的,每个都有账册,从这里拿走多少到那边卸下去多少都是有报数的,甚至中间的时间,几匹马,也就是走了多久!他都有记录!可是……这个洪金宝的时间对不上别人的!
“同样的数量,别人都是走一个时辰,只有他半个时辰就到了……”
元理说到这里徐有功就懂了,——
“这少了半个时辰,能代表什么,也许是别人磨蹭……或者大家都偷懒,只有我勤快呢!”
崔玄觉得他就是胡扯蛋,“你还是让徐有功说!”
结果,徐有功竟然点头:“元理说的是对的。”
崔玄愣了,元理则得意,“果然你懂我!”
“这个人狡猾哦,”元理指着册子,走走向那个洪金宝,“你不是每次都少,你只是断断续续,偶尔的少,而且,我还发现,每次你少的时候跟你交接班的都是——段鸿朗!谁是段鸿朗!”
这次,那个秀气脸的男子,终于出来了,他道:“是我,可是每次粮草都是准数的。而且,每次都是要过称的。”
“过称……”元理一下想不明白了,可是徐有功却是早就明白,脱口而出,“若是想过称,那太简单了。只需要在其中放一些石头,只要过了数目再把石头搬出来,粮草不翼而飞也就查不出了,但是——”徐有功扫过时间:“时间却做不了假,他每次少拿了粮草,所以走的就快些。”
“你胡说八道!万一是我走的……就是比别人快,我的马就是好呢!”
洪金宝说完,旁边的人却皱眉:“不对,洪金宝,你的都是老马,你前段时间还说他们都快走不动了……同样的路,你要走很久。”
“是啊,而且,前面还有你比别人慢的!”元理快速翻出来。
大统领脸色冷了下来,“把他们压下去!”
“慢着,”徐有功如今不太相信任何人了,统领本来有些不悦,毕竟军营是他的地盘,可徐有功手里有圣旨他也没办法,只能压着好脾气说:“徐大人,有何指教。”
“其实这通事件并非简单的军营内部问题,而是涉及到朝堂的阴谋。下官怀疑,有人企图利用军营作为跳板,发动政变……甚至叛国。”徐有功说完元理眼神略过冷意,很快又眯着眼:“不愧是老徐!”
徐有功道,“全靠你,是利用你算的东西,拿过来直接破解了全程,这么看,粮食应该就是他们两个偷取,只是,到底运送到了哪里就需要接下来慢慢审了。而我,想就在这里审,统领大人,烦请让路?”
统领要把人拿下来其实就是为了审讯,虽然自己的人被外人审讯不太好,可统领倒也没有什么秘密,于是答应。
徐有功回来翻看账册,其余人收拾审讯时,徐有功则看了看元理算了几天的数,数很清晰,包括到十年前!
徐有功记得,十年前,洛阳水稻大丰收,直接拉低了全国粮价,米价斗仅十一钱,而历史上汉代,平均的粮价是在斗米六十到一百钱(1)然而,这也让许多问题出现了,比如——
眼下,粮卖给其他国家,甚至主意都打到军队里来了。
在崔玄和军营里布局准备审讯的之前,徐有功又去和霄归骅吃了一点干粮,元理也凑过来,虽然军队里的伙食很好,但是——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吃多了大鱼大肉,我还就想吃你的干粮!硬饼子!”
徐有功也是多给他分了点,然后眼看到他却是……一晃想到了林如海……笑容瞬间消失。
霄归骅看他表情不好,转移话题说:“其实之前大哥给过二哥哥提示。”
徐有功微微一顿:“什么时候。”
“元理算数,有一天,算出来东婆,四十一的时候,那次就是。”
徐有功一点也没觉得这是提示,提示不了一点,不想说话。
霄归骅自说自话:“可这个提示,更像是误导!做梦找他后账!”
元理不敢搭话,好在霄归骅也不觉得尴尬。
吃饱喝足,军帐内,昏黄的灯光摇曳,徐有功端坐在中央,绯衣暗沉,脸色阴沉,肃穆的目光如炬,直视着被五花大绑的段鸿朗和洪金宝。
徐有功首先向段鸿朗问,“段鸿朗,你负责审查计数粮食,为何运送时数量不足。”
段鸿朗脸色一僵,强作镇定:“大人,没有不足。”
徐有功把那册给他:“那为何运送时间比往常快上数倍?”
“这跟我没关系!”段鸿朗说记录时间的人不是他,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点,额上冒出细汗不作答。
徐有功不急不缓地继续问:“可你审查时多放了石头进去,否则,同样的重量他到不了,册子写得清清楚楚。你做不了一丝抵赖。”接着侧头说,“洪金宝,是他指使你么?说出来幕后指使,公罪不究,你可以直接出去。”
洪金宝对最后这句有些慌,强作镇定才是压下这个诱惑说——
“大人,我只是负责运送,并不知任何!装运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时间问题……”
徐有功冷笑一声:“不知?运送前粮食少了,你提前到了,你能不知情?而且,测录在此,你们以为,我把其余人叫过来,你们还能这么跟我废话么。偷军粮,是死罪!但是……公罪不究,可以免你们所有的罪,当然,你们要有确切的证据,表明真的有人指使你们!否则,也不能胡乱攀扯。”
不想段鸿朗居然给出一句:“我们小的,就算是奉命行事,拿到粮食后高官拿去贩卖了,我们怎么知道是谁!你既然知道不是我们,何必为难我们!好了,你也说了公罪不究!那你放了我们!”
崔玄听闻此言,心中一惊,他直接怒道:“奉命行事你们倒是给个人!没听到吗!拿出证据来,你们这么承认,可不算是公罪不究!”
元理也道:“就是!要是天底下的人都像是你们这样公罪不究,岂不是人人无罪!”他说完,有些高兴,对崔玄道:“你看,我想到了吧!这案子我破的。”
崔玄只抿唇,不做表达,而二人听闻此言,脸色也风云变幻,段鸿朗没想到徐有功都没说话,他周围的就一眼看穿了他们背后的阴谋,更没想到的是——
第123章 又被逃脱
在崔玄元理怒言之后,徐有功的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或者,你二人,同在军营,却上下级分明。若谁指使了谁,供出来也是一样无罪;当然,本官不会轻易相信谁受谁之指使,这样,岂不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你段鸿朗一人身上,到时草率结案,你也不服。”
段鸿朗听这话,双眼顿时燃起了火来,他猛然怒喝,“徐有功,你休要挑拨离间!你想将这屎盆子硬扣在我一人头上!以为这样就能草草结案,置我于死地吗?他洪金宝也没有受谁的指使,你少他娘的放狗屁!别以为你拿着圣旨就能为所欲为!这可是军营!将在外,君命可不受!放开老子!这里还轮不到……”
眼看段鸿朗撒起泼皮来,崔玄皱紧眉撸袖子,“真想给他两耳光,”但跟随徐有功久了,也只是说一说,放下手对元理和霄归骅道,“你瞧,他已经急了。”
对比段鸿朗的愤然,洪金宝只是瑟缩脑袋。
而徐有功仍旧是等段鸿朗发作完,才是沉声道:“官粮国粮乃是国之根本。如今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才有囤积。假若遇到天灾人祸,国库无法供应粮食,那时,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死百次也不足以赎罪!当然,本官一向是给罪人辩驳的机会,你们还有时间,这两天你们会分开关押!如果中间谁找我,我去见你们,但仅限两天,两天以后,你们就没有机会了。这两天里,你们无论什么时候,谁要找我,都可以……”
这样讲完,徐有功特意拍了拍洪金宝的肩膀,随后才是彻底离开营帐。
接下来,把霄归骅安排给了段鸿朗作为监视,崔玄则监视洪金宝,自己带着元理处理了两天的账目,主要是……理了理军队内的粮草账目。
因为涉及了数三十万的粮草丢失,几乎全部军营的粮草供应册都拿来了,其间还伴随了一些马匹喂草料的马匹记录,不看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国内居然七十万匹良驹,这让徐有功心中很宽慰,因为一个国家的战斗力就体现在兵马粮草上,兵和马,缺一不可。
粮草方面,除去丢失的数目,其他的也谨慎查了查,没从账面上看出问题,中途元理提出,要不要把这个纰漏告诉统领们,三缄其口,不要传播出去此案细节,以免其他地方效仿之,但被徐有功拒绝,因为想要除恶,是不可能的,恶只会层出不穷,况且这个案子也未必就是段鸿朗一个人想出来的,背后涉及牵连的,必是更多的权贵……
查完账目,两天时间也匆匆过去,徐有功查案奔波累了好久没怎么休息,直接躺下休息,元理在旁边就有些抓耳挠腮,因为那两个可还晾着呢,就不管了?
他着急地去找霄归骅商量,结果霄归骅还是那一句,“二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安心等着。”就回去接着看段鸿朗去了。
这两天,段鸿朗和洪金宝是一个外人没见过,时间他们倒是从帐篷外的天黑天亮能够分辨得出来。
眼瞅着到了两天,徐有功还没睡醒。
天蒙蒙亮的时候,元理又去找了霄归骅,“我说徐有功还真的睡啊,这……那两个可还就没弄呢?他们就没要找徐有功吗?”
霄归骅道:“没有,不过他们已经着急了,可是他们着急,你又急什么?”
“我急什么?这案子天后可是让我查的,眼瞅着到时间了!”元理说完,霄归骅才是说:“别急,二哥哥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霄归骅没有提起来赵梓铭,她捉摸着,应该是等赵梓铭的药效退下去,能看清楚脸,拿来跟段鸿朗对峙,但她只猜对了一半儿。
第三天晌午时,徐有功才睡足,他起来后元理已经急得把地毯都转出来一个圈了,不过,不再是那种害怕的,困住式的转圈,在看到徐有功醒过来,他就立即走了过来:“我的老大哥,你可算醒了!这都两天半了,军营那边都问了好几次审讯出什么结果……我这也快到了时限……”
“不急,去段鸿朗那边。段鸿朗这两日……”
“吃喝正常,有点着急!快走快走!”元理急得快不行,徐有功却是目光一贯淡定,“把我前两天带的人,带在门口候着。等我指令。”
元理微微一愣,“你带人?带谁了?”
“你去找大营里的人,会有人带来。”徐有功说完,独自走进了关段鸿朗的帐篷,同里面霄归骅微微颔首后,徐有功坐在审讯位,霄归骅就站在了他身后。
段鸿朗本来是有些着急的,但是也忍不住讥讽:“我说徐大人,我都说了我没有错,我的粮食数量是对的,你就算抓了我!我也要上诉!”他这两天算是想得很明白,眼神都坚定了许多,说得也是条理清晰,“就算你是什么蒲州徐无杖,你也得讲证据!不能随便扣个罪名,推论,就要我死!我不服!”
徐有功等他说完,才是沉静道:“是,数上没错,但……你的下属已经把你供了。也许,你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洪金宝的供词了。”
徐有功放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红手印,只是虚晃就落下,“当然,你还可以给自己辩驳还有上家,如今洪金宝已经以公罪不究放了,多出来这一段时间,是因为洪金宝供出来的人……这个先不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还继续往上供,你也可以先离开,我会继续往上查……”
段鸿朗起初一惊,接着,听到后面,轻蔑地笑出声来:“不可能。”洪金宝的妻子就是他的妹妹,洪金宝的弟弟更是他之前的徒弟,他们之间千丝万缕,更别说,他还有个女儿挂名在他名下,还有许多田产铺面都在女儿名下……那都是答应了以后给洪家的分红!
“你少诈我了,这个手段军营里都不惜得用,不就是离间么,告诉我他供出我来,再骗我把他拉下水,然后再反间计……徐有功,你这叫欺诈审讯,我要去长安告你!”段鸿朗自以为识破徐有功,然而当他满怀期待地等着看到徐有功平静的脸出现异样,却只看到……徐有功的无动于衷。
接着,徐有功叹气,摇了摇头:“你没有机会了,段鸿朗,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么,长安美原县的——赵梓铭,赵员外以及他的情人洪氏。也就是……挂名再洪金宝名下的女儿,洪金宝已经俱实都说了,那女儿名下的一切,就是你给洪的礼,而赵梓铭现下就在外面,也已经承认了,他对洪城的杀害,是因……要夺取洪家的财富,而他也供出了——他是许敬宗的眼线。你让你的女儿攀附他,只怕,也是为了挂上许敬宗这条线……”
段鸿朗原本坚定的心,忽然垮了大半,他原本以为徐有功是假的,包括那封信,虚晃一下就过去了,太假了!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机会了!
“一直以为,人都是有良知的,毕竟是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称作是人,我已经很详细很严肃告诉过你,国粮不可动,可你无动于衷,眼中无国者,徐某以为可以不用再挽回……把人带上来!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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