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管武则天转身大步离去。
武则天当然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腥风血雨的掀起,全是因自己所著的一本农书,她舆图把土地收回国家给农民分用,虽还未发行,可泄漏部分,切因这泄漏的内容,让有心人开始了提前谋划……
目送李治愤然背影,武则天只能再次欠身,“臣妾恭送陛下。”
看到李治转角消失,武则天缓缓地转身上去。
而她前脚从密道离开,巨大的假山石隔断一切后,拐角处的李治一口血猛然喷吐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衣衫与佛珠,落了满地猩红。
“陛下!!”内监匆忙喊着,又大喊:“太医”“太医”。
一群太医方才噤若寒蝉的躲在一旁,此刻蜂拥而至。
李治在半昏半醒间死死抓住内监的手:“不可……告诉……媚娘……擦……净……”
最后力气,他塞到内监手中什么东西。
是那串茭白佛珠。
亦是他们定情信物。
内监忙抓住道:“老奴,老奴不告天后陛下,可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陛下!!”
李治只一声闷哼,再没了声音。
太医妙手回春,大约数个时辰后,当武则天满心愁绪的将所有奏本处理完毕时,李治也在地下暗室内幽幽转醒。
天子醒来第一件事,内监很懂事,把武则天动向递上。
看见武则天把上官仪遣送回去,罚禁闭七日,李治闭上眼复又休息。
“陛下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别操劳了……”内监忍不住抹泪,他是跟着李治身边从小到大的老人儿了,李治没理他,抓了珠子,无意识的盘好成串。
佛珠,擦干,洗净。
浅白油润。
透亮处的光泽让李治记起初遇武则天的光景,那时可真好啊,彼此年少,却绝想不到——
在三十六岁这年生辰,如此大好光景,却只能在这阴暗的地下才能与心爱的女人“相伴”。
这建造的幽室,正对应的就是御书房。
仰望石板,李治幽幽道:“拿笔墨来。朕要给上官仪书信一封压压惊。”
做戏就要做全套。
内监快哭了说,“哎哟,陛下,太医说了您得好好养着,您养着是可以长命百岁的……就别操劳了……”
“长命百岁,呵。”
“朕不想真当个病人废人,非如此,朕倒是宁可短命,少活几十年无妨,可江山不能乱……纸,笔,怎么,你这老奴还要朕亲自去取?”
-
武则天从“上任”天后陛下,便是宿在御书房的。
她此刻阅览完毕,卸了妆容,终于夜深无人打扰有自己的时间。
是很短暂的空隙,她走到窗边仰望明月,忍不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愿所有因此而牺牲的人,婴……早登极乐。
远处佛声仍悠悠扬扬,一只黑猫跳上窗台,尾巴勾勒着武则天纤白手臂…
武则天将那猫抱起,转身往几案走去,梳理明日朝纲。
猫儿在她旁侧,满足打着呼噜翻着肚皮,武则天铺开奏章书写中,神思又恍惚——
自己当真没有罪恶吗?
难道,除了纵容酷吏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巩固江山么?天下人都在传闻她执掌酷吏,可翻遍朝纲,她也找不出别的答案。
也许——
“徐有功,媚娘的名誉……未来就……靠你了。”
“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来。”
——
此刻,离开汝川,通往嵩县的路上,徐有功的脸色阴沉如墨,夜色给他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盔甲,让他看起来更冷峭若冰。
“哎啊,我错了嘛,徐大哥……”
元理低低撒娇一样的声音,听的霄归骅鸡皮疙瘩都起来,她是个姑娘都没这么会撒娇。
徐有功脸色阴沉不语。
他不爽至极,因为下午,汝川城门前,被狠狠摆了一道!
就在徐有功迟疑如何解决梁惠识家事时,元理居然惊了马。
眼看他大叫着“徐有功救我”,然后马忽然狂奔出城,霄归骅紧随追出去,徐有功也只能跟出去——
可好不容易追上去后,远离了汝川城……
旷野上,心急如焚的徐有功就远远看到官道上,悠哉悠哉,倒骑着马笑着的元理。
他面上毫无慌张之态,悠然自得的像是出来采风的贵家少爷,“怎么样啊,徐大哥,我是不是给你解决了大麻烦。”
他说的舒展开个博,打了个懒腰加哈欠,接着,人就仰躺在马背上,“快走吧,我快饿死了……”
徐有功当时脸就黑了,他被这小子骗了不是一回。
远处钟声铛铛,示意城门关闭。
伴随天子圣诞日,城外各处佛事进行。
佛音,钟声,缭绕之中,徐有功调头换个方向。
“哎,你还回去啊!”元理赶忙策马追上去,“大哥,你还真想管那老家伙啊?他杀了那么多人!”
徐有功终于开口,“没说要管。”换条小路,元理这才松口气,可又不乐意了,“那不管你跟我黑脸做什么。这又是去哪?不是去嵩县吗?”
徐有功根本不理。
而霄归骅此刻提出疑问来,“二哥,你说,若是一个人身份是坏的,可他杀的,也都是坏人?我,我指的是,梁惠识。你究竟怎么看?”
第29章 许纯之死
徐有功对元理可以置之不理,但对霄归骅虽然冷脸,却从来是有求必应的,“从事刑律第一条——「真理只在律法范围之内,行善只在律法可行之上。」「势可为恶而不为,即是善;力可行善而不行,即是恶。」若这人的身份,无法选择……”
徐有功沉思了下,再度给出更准确的答案——
“无法选择的人,能够悬崖勒马,遏制恶性,不让事情变得更坏,并积极扭转局面,也正是戴罪立功,若一直找回人之初的性本善,不失为……好事,好人。”
元理大叫道:“你怎么不这么跟我讲,还不理人!”
霄归骅道:“不许对二哥无礼。”说这话,策马朝前,把元理挤开,又道:“二哥本就不爱说话。”
元理好似见鬼,“你没事吧?他嘴巴刚闭上,刚跟你说完?”
霄归骅就再拿出毒瓶来,元理立刻老实。
徐有功从两次被骗后,就不再把少许同情给这来历不明的神童,哪怕心里还是微微心疼着小孩的遭遇,可对他依旧沉默居多。
中途休息时,徐有功又拿出图册和人皮包继续思量。
人皮没打开,画册反复翻了又翻。
没找到的两名员外究竟跟其他的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线索几乎全部断裂,他根本想不到,只能凭借记忆画了一些人,在策马的中途,徐有功又拿出新绘图纸,询问几个店家有没有见到画上的这些人……
元理看了一眼,“这都谁啊?眼熟哦!”
霄归骅认出来了,是那些遣散的家仆。
徐有功把他们在堂上跪着的样子画了下来,在询问间,终于有茶客说记得,看到在前面呢,徐有功上马去追,然后意料之中,却还是愤怒不已。
被乱刀砍死的家仆,惨状无比,还有辆熟悉的马车横在路边。
那马车是许纯的。
围观路人不少,徐有功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这些人身上带着不少钱,一群山匪刚才堂而皇之地杀人越货,还抢了马车里的钱,一个富家老爷被扔下了悬崖,临死前还说自己是县令……
此地县衙的人还没来,徐有功听完缓缓后退稍后——
上马直接离去。
霄归骅和元理紧随,元理追问:“咱不查下去吗?死了个县令哎!”
徐有功看他一眼:“我知道,死的……是许纯。”
元理睁大眼,“许纯?那你也不查吗?不像你的作风啊!
说这话,人在马背上四肢舒展开来,像是挂在马背上……这样随意的马技,非日积月累绝不可能。不过,霄归骅的解释让徐有功不再怀疑他,只阴沉脸道:“没有必要查,有人要杀他们,应该也会来杀我们,不想死就快走。”
元理蓦然睁大眼:“什么!啊……这么快就来报复了?那咱们快走!”
霄归骅闻言不意外,故作忧心忡忡,“二哥,我们走去哪?嵩县……同是死路。那边都杀了三个县令,难不保我们也会惨遭毒手……而且,我们走的路好像也不对?”
“等等,刚刚三哥说什么?嵩县?要去那地方当县令?我知道那地方是个土匪窝!还嘎了三个县令?我!我不去了!”
元理插话进来,似大梦初醒。
徐有功把最后一口馒头吃下后,才冷冷看他道:“眼下,你我都已没退路。”说完,上马。
勒马的鬼手抓紧缰绳后,徐有功望着霄归骅和元理,直接一个字——
“驾!!”
不等他们,策马往前。
元理,直接冲!
霄归骅更是不用说。
之后整个路段,徐有功带霄归骅与元理赶路,中途又从小路拐到山路。
元理从开始的追问到底去哪,到后面索性一句不管了,只走着走着又奇怪——
“怎么又上山了?这……也不走官道了吗?”
霄归骅先回道,“二哥要走哪,自有他的道理,听着就是。”
元理嘀咕:“山上万一遇到那杀人越货怎么办?”又甩头,“不对,咱们也没货给人越!”
徐有功仍无话,霄归骅冷冷道:“那群家仆走的是官道,不一样惨死?”
上山路,崎岖难行。
马走得慢,元理又在马背上调整姿势,躺着休息。
霄归骅常在外奔走找药和虫,终于认出这是什么路来,“二哥,这不是去洛阳的路吗?”
上面给的讯息就是让她拖延时间,然后再带徐有功去东婆处,也即是——
洛阳。
可这小路是提前抵达汝阳的路。
暮色西垂,徐有功没回话,只继续策马,他这样,霄归骅是熟悉的,抿唇不再问,再问,就是她有问题了。
元理倒觉得有意思,这仨人凑一起,除了马蹄声没有别的声音——
“瞧瞧您二位哟,不知道的,以为山路上就仨马呢!全不说话!”
得到的……仍旧是沉默。
“得咧!”
元理也不说了。
越过一重山,下山的路上,徐有功扫着山村外的路人吆喝叫卖,停下来,才说,“先找吃的。”
他说的时候看着路边村民挤得水泄不通,眉头微皱,下马查看,顺带买干粮……身上没钱不要紧,找找力气活干,很快就有了些钱。
期间霄归骅也支了医旗,元理也出去转了转,好像找人唠嗑,过了会儿,竟拿回来的钱比两个人加起来都多!
霄归骅皱眉问:“你哪来的钱?”
元理赚钱多,买的吃物最好,丢给徐有功一只鸡腿,给霄归骅一个鸡翅膀,自己捧着剩下的鸡,道:“你管我怎么来的?我赚的呗!”
说完,自在上马,捧着鸡就要啃,被徐有功突然抓走。
徐有功没吃那鸡腿,霄归骅的鸡翅膀也送过来,再问——
“你是怎么拿的钱。”
元理眼看徐有功拿回黄纸包起来鸡,急得跳下来马,“我自己赚的!你给我!给我!”
徐有功就直接一手抓着黄油纸包鸡,一手抓着嗷嗷叫的元理,去找鸡摊老板。
眼看都要退了,元理终于急了——
“你你你你,我没偷没抢……你这是干嘛啊!你不就想知道我怎么赚的钱,你过来我告诉你还不行?”
元理直接靠在徐有功的耳朵上,一通咬耳朵,“我就是……”接下来的声音压低了,霄归骅听不到,只能皱眉等,等着等着,意料之中看到徐有功脸色铁青——
“是没偷没抢,但你这叫骗!”
元理一把扯过他,“这怎么就是骗了!你声音小点!”余光扫了扫霄归骅,“来,姐,不,哥,你来……你评评理,我就告诉他们,我有个祖传秘方,包生男,一次见效,生下男孩再来给我额外的钱,不灵就尾款不要,这怎么就是骗人了?”
徐有功怒道:“生男生女各占一半,五成概率由天算,你还敢狡辩,不是骗人是什么?”
“我这是大实话!是他们傻,哦不,是他们想要听到吉祥话!”元理狡辩道:“我只是图个好彩头!赚个彩头钱!”
徐有功脸色黑的要滴水,“你都骗了几个?”
元理不肯说,霄归骅则忽然道:“其实,我倒觉得你格局还是小了,若你先问人家是想要男,还是女,然后,照对方的需求来定制生男生女,这样,你连带生女儿的钱,你也骗到手了。”
最后一句话,霄归骅说的故意挑眉,元理也果断冲入陷阱里,拍手称快:“妙啊,如此一来,本来我只是五五开,要通吃了!连带女孩我也通吃~高,三哥,要不说,还得是你……哎哟!”
没说完,元理的耳朵被霄归骅直接拎起来,“你还真敢说!立刻找人道歉!连带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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