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的一句一句更让他迅速明白过来——
朝中有人得知政策,为了反对农书推行,所以先行收敛土地,届时以天价出手逼迫武则天撤回成命!
“陛下!陛下这……快起!”
男人忙要扶起来武则天,可是被武则天一个眼神劝退,只能也跟着跪下,看着徐有功:“你这小子!还不快答应陛下!”
徐有功一时间全然糊涂了。
他站在那里,也许他是当今世上,除了皇帝李治以外,被武则天跪的最久的一个人,并非他愿意,而是他……还没理清楚。
等他理清楚,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书要推行,武则天才是一心为民……徐有功也撩起前袍,行以大礼——
“若天后陛下说的当真如此,臣以为罪恶的不是天后,是犯下罪恶的人!天后陛下快快请起!”
“一并起来吧,如果你答应我从此案撤出的话。”
武则天看他。
四目相对,徐有功明白了,这案子既跟地又关系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只要这书还没发行,后续还有一堆!
而这一切……并非在汝阳就能终止,也不是他能解决。
党派之争,便是涉及朝廷内的盘根错节,需要无数的力量来推倒阴暗的大树。
徐有功颔首的那刻,武则天和男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随着武则天起身,徐有功也被男人用眼神示意站起来。
“果真是如同皇上所言,百闻不如一见,希望早日在朝堂看到爱卿。”武则天这次说的,让徐有功又不知道该怎么回。
好在很快,武则天又问:“本后上任后,一直有重用酷吏,任其横行,唯你特立独行,以身作则,一副要击碎这黑恶长夜的姿态……本宫倒是一直好奇,你为何如此?”
徐有功对此则选择暂不言语,他为何?当然是为了大哥,眼下无疑是讨好天后,绝佳的说大哥案件时机。
可是,手握着农书……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农书案迫在眉睫,他不愿用自己大哥的事,横生枝节。
“臣,生来便如此。”
这倒不算欺君。
少有,徐有功又一次夸赞道:“天后陛下明察秋毫,体会民情,也必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也许都是为了日后打算。”
至今,到底是谁指使一切,重要,也不重要。
徐有功知道就算自己知晓了,也未必能撼动,这也不是他一人的力量可以做到,可他会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
“陛下有任何打算,有功全力配合。”
伴随这句话,笑声自武则天的唇角溢出。
那笑似闪电,划破长夜,又似冰川解冻,繁花盛开。
“难得有如此懂本宫之人,那么,本宫替天下农人先谢过了。”
徐有功蓦然跪下,“臣必尽心辅佐!”
武则天满意颔首后,再叫他起来,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对一些老奸巨猾的她不说,可对徐有功这种铁头功的,她必须提前叮嘱——
“爱卿应当知道,帝王均衡,也即是,若遇到一些事,本宫虽有心帮你,可不能明面,如今情况你都看见了,有人利用你让你破案,本宫用你当诱饵,也不能暴露,所以不能帮你,更甚至,必不得已的时候,本宫也会为了权衡下令杀你。你可怕?”
徐有功再次叩拜,“臣谢天后陛下信任!若是陛下让臣死,臣必赴死!”
“若真有那时候,你的家人,本宫会全权照顾。”
武则天这句话说到了徐有功的心坎里,但他不好表达,只道:“臣死是小,家人……臣感谢陛下,但最终,解决本案是大,解决本案后面牵连着的穷苦黎民赖以生存的田地粮食,才是臣要见到的最终结果。”
武则天闻言目光愈发的赞赏,“本宫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嵩县事盘踞已久,本想让你前去虚晃一剑,不想,对方改了路数,所以,本宫也才让你改了路数。就这样吧,徐有功,汝阳大案无需你查,可是那些平民百姓的案,你还可以继续查一查。”
武则天说的这些也是说中了徐有功的心里,他正打算要问,倒是不用费口舌。
武则天往外走了去。
到门口时,她又停下。
她与李治闹了别扭,却知晓自己的一言一行无不在她的丈夫监掌之中,故意道:“其实,今日他们反对田地推行,不敢明着来,却暗戳戳做这些阴暗的勾当,无外乎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女人,他们瞧不起我,但我就是让他们知道,我这女人怎么将他们各个击破,再也爬不起来……”
徐有功没敢说话。
觉得似乎交浅言深了。
但无论怎样,都逃不掉的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来男女,历史上的韩子高不正是一个例子?男子优秀也是要被排挤的!
但他没有提及,只是一句恭送陛下,等人走后,才腿软的扶着凳子坐下,良久,那空气中淡淡的香气以及手里的一卷农书才让他意识到一切并非是梦境,是千真万确,武则天来过。
然而就在他沉下心准备去翻开,手中的书,方才还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竟成了一卷无字天书。
仿佛一场梦。
徐有功顿了顿嗅了嗅,就明白了其中原理,哭笑了下,去看地图,也是一片空白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
真正让徐有功觉得为难的是,这件事应也不能与元理和霄归骅说。
一旦讲了也许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完成,他们的不知情只会让一切更加逼真。
官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件事,霄归骅很快就知道了,带着元理赶回来,却也不敢进来,等官兵走后才来,询问徐有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有功思虑后,决定不告诉他们,只说自己在画图,可霄归骅扫了一眼,徐有功有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方才没有的。
看来,有了不得的人来跟徐有功聊过……
不过,霄归骅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打算告诉后面的人,元理则吃饱喝足,眼看徐有功红光满面的,知道他肯定鸿运当头,一点不害怕,是爬到床上,吃饱喝足,睡的倍儿香。
而大案先放下后,徐有功对小案就眉目清晰的多。
如今不需赴死,他压力也陡然减轻,稍思便生出一计。
一整夜,列出一极为周密的计划,不到清晨,便再次叩响了县令的房门。
第49章 老子周兴
县令府衙,又是一个被打搅的好梦。
徐有功的到来让汝阳县令是又激动又害怕。
激动是想他发现什么?这案子做得密不透风,他才不信能查到什么!
可怕的是,他真查出来什么,给他这个县令招惹来杀身之祸,至于赌坊的事儿,他更是早就知道,好在人家赌坊早就清帐,他啥也查不到!
但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徐有功这次跟他说的,让他惊呼——
“妙啊!”
“这!这计划,天衣无缝!”
一声一声的高呼,县令看着徐有功,是真佩服,“照你这计划,以死囚来扮作是杀人东婆,将东婆处以极刑后,整个兵府全部撤离!实际上……却偷偷设下埋伏,在全城各处乔装打扮,然后等待真正的东婆,以为我们是真的放下……他一作案立刻就抓!”
“妙,太妙了!”
如此一来,整个案件直接结案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给上面这么完美的答卷????
反正这边案件,田地,该弄的都结束了,东婆大概率也不会再折腾,与其找徐有功收尾,自己直接找个死囚来收尾,不更方便吗?
县令看着徐有功娟狂得字迹,一遍又一遍,啧啧咂嘴,那赞赏的表情不像是演的,徐有功此刻不是假传圣旨,而是真心有皇命在身,也嘴角微抿,感觉——
这次真能成。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都喜上眉梢,一拍即合。
徐有功又补充说道——
“不仅如此,我还想专门制造出一起案,让他主动出击。”
县令后撤:“老弟啊,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像是东婆派来的奸细!不过,他真的会来吗?万一不来,那怎么办?那我……可真借此结案了啊!你知道的,我这汝阳现在乱的咧,天后陛下都骂了几回了……”
他说的,徐有功并不相信,毕竟他早就见过了天后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而他要做的也仅仅只是……让他要找的人放松警惕。
县令这边是什么心思,他在微微高兴后就反应过来,这是想趁乱解决,把屎盆子扣他头上。
好在徐有功不怕这个,他连死都不怕,直接说,“都听你的。”
说完,屏风后陡然传来一声喷嚏声……
徐有功往后一看,一名妾室模样的女子,撩着头发从屏风后走出,她揉着鼻,嘟囔的指责着屋内的油灯熏人,迷迷糊糊,假装看到徐有功,然后赶紧躲在县令的身后,装的太明显,徐有功都懒得戳穿。
不过,也是这一幕,让徐有功意识到——
也许汝阳县令也受到监视。
也对,这么大案,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于是在县令指责妾室道歉中,徐有功一句也没听,起身告辞,去紧锣密鼓的布局。
县令这次全权配合,找了不少秋后处斩的死刑犯,不够的还从别处借来。
在给死囚乔装打扮成杀人的东婆后,徐有功又给他加了些额外处理,还配上了元理给特别制作的——
鬼爪兵器。
那是元理设计一半,找铁匠连夜做的。
一日后,便要处以极刑。
徐有功本人也做出出城假象,当然,他随后又乔装打扮回来,接下来,就是静心等待了。
等待,大家都以为东婆死了。
等待那个官府里的假东婆,再次犯案。
可意外的发生,有很多。
行刑的那天,不少百姓前来哭,和唾骂。
眼看东婆人头落地,徐有功也在人群中和霄归骅元理乔装打扮,试图寻找不同,当然……是没找到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闲聊中,徐有功突然又被霄归骅的一句话点到重点,“你是说,孕妇必然会抓药?”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孕妇从怀孕到生无不需要大夫把脉,所以,去把全城的铺子都问一遍,孕妇遇害前可有异常?说不定有蛛丝马迹。
说干就干。
这次,徐有功带着官兵上门询问受害者家属,有官兵镇压,总算是得到不少的有用口供,其中最有用的当属——
众口一致的说是同一家医馆!
“这些孕妇都在同福医馆抓药安胎?”
整理口录的霄归骅也发现了这点,稍后,徐有功都不等她整理好就带着众官差出发!
同福医馆,他走访时候见过的,但是从来没进去过,可也有些印象,里头人还是蛮多,但……当徐有功带着兵马到时……居然闭馆了?
不是普通的闭馆,是像是赌场一样,连夜关闭一样。
旁边有商户,徐有功询问后,得知他们确实是连夜搬走不做了,说是家里出事……徐有功明显感觉到这其中有诈!
一名衙差还在疑惑,徐有功已踹开门,进去后,果真——
人去楼空!!
所有的药柜都一扫而空。
徐有功留下,想要仔细查看,尤其是他去过梁惠识家中,这年头,在自家挖个密室不算新鲜事,厉害的还能通出到城外。
徐有功在医馆找了一夜,果真——
找到了。
地下室内,恶臭熏天,徐有功眼看到不少女子染血的衣,物。
这让他确认,目前是抓到了蛛丝马迹。
挨个问,究竟什么时候闭馆,什么时候有什么异常。
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徐有功转头打算出去,他刚爬上医馆,就听到了一群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来啊!把这贼人,速速拿下!”
徐有功愣住。
想要反抗,都因为身在地窖的楼梯而施展不开。
等他被抓后,才算是明白,自己这是……解决完了案件,要被弄死了。
不过,他干干净净一身白,即便是被羁押,也昂首挺胸道:“我乃是朝廷命管徐有功——在此查案!尔等竟敢羁押!”
官差冷笑,“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公主殿下的驸马爷!来啊,给我绑起来!此人,借东婆案残害无辜女子,罪证物证确凿——押入大牢!”
“放肆!”
徐有功不是没想过对方会抓自己,但没想到用这么蹩脚的方式,直接栽赃!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大唐律法,便是你们汝阳县领也只有参奏职权,没有羁押之权……呃……嗯……”
没说完的话,让人直接从后打了一棒,徐有功一口献血险些喷出来,咬牙咽回去,这时倒无所谓自己,更担心的是元理,霄归骅。
自己在这里找密室,一时间忘了时辰,他们敢于抓自己,难不保证对他们两个小孩下手!
“你们岂敢!”
他继续强撑着,眼前哪怕昏黑,还是咬牙撑着。
那为首的兵正是最近带着他到处巡察,安排的,少见他如此用官位压人,也是有些害怕。
可害怕归害怕——
“徐有功,我知晓你是徐有功,可这都是上面的安排。你还是老老实实,别讨苦头吃!”
徐有功少有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说他也只是奉命办事,真正要办他的是上面的,徐有功垂着脑袋,咽下嘴里再泛起的腥甜,这次不说话了。
42/161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