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吏把自己的愤怒都转给了林如海,然而,他完全不会知道,面前的林如海早就……不是林如海了。
长吏说完,没有回应,就有些烦躁,看空荡荡的长街,再看一脸无所谓的徐有功,心中着急么?急!但没办法!
他忙着查案,总不能让他一面看着人,一面查案?他……又不是幻术师!一个人分两个!他做不到啊!相信……那位石大人会谅解,对吧?
天,亮了。
前面就是石县的最后一条街——
八条街。
八条街,又名左家街,这里几乎都是左家的铁匠铺,左家负责了周围城镇以及县衙官司衙门的武器等……不仅在石头县非常吃得开,周围的铁器也都是他们负责。
长吏走在其中,边走边垂下脑袋,心中在盘算,到底怎么跟石阿大说。
周兴则心中松口气,自己总算是拖住会儿,元理则忙完了就又去找林如海,可林如海一个眼神逼退他,做了个口型——
滚。
元理麻溜滚。
上头没跟他正式接头交代任务,他不可以打乱上头的计划!
他是个很热爱门派的弟子,当年被赶出去就是因为癫痫……可他心中始终记挂着那个人,担心他过得不好。
徐有功看到元理和林如海的“眉来眼去”,心中微微发沉,这林如海莫非……跟元理是一道?
事实上,就在林如海一声不吭得给他看尸体后,他就开始偏向于这个人……是友,而非敌。
因为若是敌人,不会把线索证据给他,可说是朋友的话,徐有功也有担心,这别是背后的人派来,又让他填坑,推动破案进度的……尤其联合了元理一起,他就又偏向于后者,他是背后派来的了。
林如海不理元理后,元理就自己跑出去,他走的潇洒,双手交叉放在后脑,边走边看左右道——
“奇怪了,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徐有功也从林如海那收回视线。
眼下,铁匠铺子牵连死尸,是重点。
可诡异的是左家人居然都不在,连长吏也不清楚这些人究竟去了哪。
只有路的尽头,一个乞讨的小乞丐正在昏昏欲睡。
元理倒熟门熟路,蹲下来直接一套套乞丐帮的行话,三两下就从小乞丐的嘴里套出来实情,原来就在前几日,这边来了富商大贾,号称要带铁匠们出去干几天活儿,要求所有能工巧匠都跟着去,给的价格格外诱人。
当时,就不少人去了,次日也果真带来不少金银财宝。
这么一看,大家后续一窝蜂的都去了,再后来时候,那富商又来一回,说那边的生意好做,来接他们家属过去,要长时间做交易,于是家属也被带走……就再也没回来。
“那这么一条街就一个人都没有?连年纪大的老妪也被带走了?”
最先过去的是徐有功,他说的声都发抖!
小乞丐被抓疼得哇哇大叫,元理赶紧安抚,拉开徐有功,徐有功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经过前两起案件,别说是惨案中的死者,就是……作案的人,都是那背后执棋人的弃子!
徐有功害怕他们……会死!
好在,元理安抚后,那小乞丐肯接着说,说有些人,不想走的也被强行带走了,他当时在街边的破喽筐里躲过一劫,没被带走,但他真的吓坏了…
长吏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闻言,脸色不妙,这么多铁匠铺子的铁匠都带走了,还把人也带走了,山上那位,究竟是要做什么?
徐有功脸白,霄归骅脸沉,周兴复杂,元理安抚,长吏迷茫……一时间,唯有林如海表情镇定,他走过来说道——
“没想到,这个左力是唯一一个铁匠铺回来的。”
他的话别有所指,徐有功听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其他的人,可能回不来了。
而如此多的铁匠和铁矿山出来的尸体,徐有功真的很难不朝着之前与武则天的谈话思索…汝川的钱财,铺面,土地,汝阳的粮草与毒,到现下,轮到……兵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还有铁器……兵器,盔甲等……
思索中,左家铁匠铺的大旗飞扬,猎猎作响,徐有功站旗下,在那边长吏还在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身形怎么办时,徐有功突然看向周兴——
“那就把他抓了。”
第67章 各为其主
周兴老早就在琢磨上头会不会责备他,甚至……杀了他,这么多人都死了,他不害怕是假的,哪怕他背靠着他爹,也害怕!周兴大叫:“抓我干什么!”
徐有功还没说,长吏怒道:“抓就抓了,没有为什么!算你倒霉,除非你告诉我你上面是谁,能不能定了石家兄弟,要不能,必须拿你交差!”
周围没人,长吏也不遮掩,只说完后才看到林如海,他真是脑子累坏了,忘了林如海在这,不过——
“还有你这个老匹夫,你们愣着干什么,也一起抓了!”
抓了,杀了,结果了,一了百了。
长吏身边还两个押差跟着查案的,然而不等他的手下动手,林如海速度更快,他根本不像是老者,来的人,不超两招就放倒。
看着地上哼哼唧唧的两个,长吏孤身一人在空荡荡的左铁铺长巷傻了眼,“你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你这是要对朝廷命官做什么!做什么!啊!你别过来啊!”
喊叫是没有用的。
待到长吏也被打倒下去,林如海才是收拳。
如今,林如海江湖的身份都亮出来,打倒几个人不算什么新鲜事。
他擦拭身上的血迹时,八条街一片安静,可徐有功恍惚听周围全是浪涛声。
就在此刻,他的脚下就像汇聚浪涛的漩涡中心。
眼前的所有人都被案件的漩涡吸过来——
焦虑不安的霄归骅;
魂不守舍的周兴;
眉来眼去的林如海和元理……
势力汇合聚集,徐有功站姿挺立,淡淡看向所有人,目光一个个掠过他们,说得平淡,“所以,在座各位都有各自身份,只有徐某——在认真查案。”
他一向平淡,说的好像与往常没区别,只是孑立在路中身影,略显寂寥。
冷峻沉稳集齐一身的林如海脸上划过尴尬,别过身去,默默承认事实。
元理尴尬的脚趾扣地,蹲着画圈。
霄归骅是第一个解释的,“不是这样,二哥,你听我解释。”
徐有功没听,甚至捂着耳朵,转身就走。
霄归骅一时愣住,但……看了一眼元理和林如海,眼神有些闪烁,接着闭嘴跟上。
元理也很快跟过来,他的身份就是不可说了,跃过霄归骅起初还找徐有功表明歉意,但徐有功一概不理,只是继续走,一直走到石县闹市,周兴问——
“我说……你这算是越狱了吧?”
徐有功正停在客栈前,不出意料,他的包袱让那个崔将军送回来了,拿上包袱,他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客栈外,上马…
缰绳被霄归骅拉住,“二哥,你别生我气,我……”
马上的人面容冷淡,像要羽化登仙,“我没气。你本就用毒……我早该知道。”
“不,二哥,我还是错,我不该隐瞒。”
霄归骅说的,让周兴很不乐意,解释什么?反正他早晚要死。
徐有功继续道:“没怪你。”
他哪会怪他自己带回来的妹妹,只是,暂时还没有理清楚头绪,泥鳅在蒲州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是真的,他这一路虽然没说话,可脑子一下没停,只是也一直没找到想要的线索。
“喂,你不查案就赶紧回监狱去!”
周兴莫名不敢找林如海麻烦,但说起越狱……
“我不是罪人,何谈越狱。”
徐有功冷冷说完看向周兴,他有想周兴的身份。
迄今为止,周兴是身份最离奇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就出现了,还和吃人案体型相似。
不过,徐有功没法确认他是否为吃人魔。
“怎么不是了?”周兴瞪大眼,“你不是被抓了?你脑子不好使?”
霄归骅冷眼扫了扫他,怼道,“脑子不好的是你,你当真是京都来的么?”说这,故意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和徐有功,质疑道:“朝廷有律法,别说同等级别的官员,就是上下级想要定罪,也要皇帝亲批,这才是罪人!更别说,二哥他是为保护百姓才甘愿入大牢……”
“……”周兴哑口无言,徐有功则看着霄归骅的背影,从她话里话外体悟出……别的东西。
她好像是在保护周兴。
不过,徐有功没戳破,只是抓紧了缰绳,可丝丝的凉意逐渐通过缰绳浸透五脏六腑,骨骼血液……
他周围还有谁能信任?原本以为霄归骅是他亲手带回来的,如果也有问题……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您快去看看!快去看看石人山下吧!出事了!!!”
远处一声熟悉又陌生的衙差声把徐有功从身份的漩涡中拔出。
远处衙差脸色难看的跪过来说石人山下死了好多人,徐有功第一时间想到那些铁匠铺的人,来不及说,转身就骑马——
朝石人山!
几个人跟着一起,却等他们走,那哭哭啼啼的衙差就似会变脸,站起来冷冷笑了笑,在路过的人看戏的眼神中,直接推开人,快步从小路离开……
夜深。
树影重重,身影匆匆。
徐有功带着霄归骅他们抵达石人山脚不远处就看到了熟悉一幕……
天地昏暗,火把照耀下,幽暗血迹像从地狱伸出的鬼手,伸向一口黑棺。
徐有功在夜幕下觉得那棺材有些眼熟,有些小,但是来不及想,嗅到一股味。
“二哥小心,这风中,还有残留的毒……”接着拿出手帕来。
徐有功捂住口鼻才问:“这毒可和洛阳有关。”说洛阳是因为眼前横七竖八倒在棺材周的男女老少,和洛阳城周的茶馆案一样,死者都像被鬼手抓住喉咙,苦苦祈求挣脱……却求不得活路。
他们横七竖八,青黑双唇,扣着脖颈,扭曲在地。
苍蝇缭绕不断,嗡嗡声中,霄归骅往前走试了试毒就快速退回来,拦住要过去的徐有功,“不用去,不是那的毒。”
霄归骅面色微沉,元理却忽然大叫——
“你,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如洛阳城,推开的棺椁盖子散落,在火光下突兀的缭绕出一团淡紫烟。
见状,霄归骅立即把徐有功往后拉直接推上马的那种,并对众人大喊道:“快跑!那烟雾有剧毒!”
随着霄归骅一声“屏住呼吸,跑”,几人便继续驾马……直等远远离开,徐有功回头还能看到月色下棺材里生出一股一股的紫烟……像是谁在棺材中,吞云吐雾!
一行人,再继续跑,到很远看不到的地方,终于停下,霄归骅才道:“那是种西域毒花,剧毒,但很难下,因为要人活着的时候下,下葬后在密闭的棺材中发芽,并且,还要把尸体斩断,这样才能让毒花发出……并且,这花在人死时根本验查不出来,只有发出花后才能被知道下毒,而产生的剧毒……毒气蔓延地方……寸草不生,所以叫——万千花蕊。寓意能开出万千朵花的毒……”
霄归骅捂着鼻子说到这,徐有功就意识到——
自己果真是又又中计。
“这么看来,棺材里是……石通天了……”
被斩断的只有石通天。
霄归骅没说话,林如海却嗤笑一声,“真是好算计。”
这话没引起徐有功的注意,倒是周兴长舒口气,忽然挑眉又恢复之前的吊儿郎当,“这么看,咱们是又被摆了一道,故意兜圈子……给时间弄出来这个花发芽?嘶……你说,砍断他的是花月夜,该不会,徐有功你又把嫌犯放走了吧?”
周兴得意,因为他知晓,老太爷来了。
这万千花蕊毒,只老太爷手里独一份。
徐有功闻言后背发麻。
毕竟,他连林如海都没有识破有异,还是林如海自己说出来……也因此他才觉得林如海也许不是敌……而倘若花月夜是……
“徐大人!”
却就这时,后侧传来了花月夜的声音!
“徐大人!”
花月夜坐着马车来的,驾车的乐师还没勒马停稳,花月夜就冲扑过来。
徐有功眼看她出现就走过去,心头一动,再次觉得……她应不是嫌犯!否则不会自投罗网!
可霄归骅有所顾虑,如果按照这个路数,从来到石县开始一切就因花月夜而起,那么——
“站住!”
在花月夜要扑过来的时候,霄归骅拦住了她。
眼下,花月夜身份可疑了。
霄归骅的阻拦也让花月夜猝不及防,扑倒在地,但她完全顾不的擦,就像顾不得擦泪,满脸泪光的哭道——
“徐大人!我……我的女儿不见了!”
“我女的棺材……不见了啊!”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时,徐有功脑子里终于电光火石的掠过去刚才的一幕,猛然回头——
“那棺材里不是石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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