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看到了?在哪!去哪了!”
投射来的目光里,属长吏最焦灼,而夹杂其中还有林老爷的目光,宛若淬了毒。
毒蝎自做周兴起,就好久没想过毒蝎的身份,够让他觉得发抖的目前只有那位公子,其次竟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林老爷。
周兴脑海中掠过一个电光火石。
这林老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突然出现还带着这样的尸体……
莫非是谁派来的?
谁派的,周兴就猜不到了,可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而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他还在这里,我看他穿的衣服就是县上,确实与我身形相仿。可以找找!否则……恐会继续出事……”
周兴这些就是纯胡诌了。没人比他清楚,到底谁吃了石通天,不想,徐有功沉思中,一向不问事只知道算数的元理提出反对意见——
“我反对,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听取你的意见,你打过二哥,还整体阴阳怪气,来历不明,凭什么听你的?”
元理说完,就看向后侧的林老爷,别人不知道这个林老爷,可是元理认得清楚,他脸上是他门派的面皮。
这个人绝不是简单的林老爷,而是——
“林老爷,萍水相逢,却胜千山万水。”
萍水相逢,千山万水,是元理门派暗号。
他主动暴出来,隐隐得兴奋,当年把他流放出来的人说过,有一天上面会有人找他回去……他惶恐的不想要回去,偏偏三年过去,看到了又兴奋。
他不知道自己兴奋什么,只是兴奋很快落败下来,因为林老爷并不回以其他暗号,不仅不回,还离得远了些,看向徐有功问——
“他是不是这里不好?”指着脑袋。
元理整个瞪大眼,不可置信,话到嘴边想要说他面具,又避而不谈。
他不能说面皮,这是门中的规矩……说了会怎么死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曾经是怎么被关在牢笼里一次又一次的鞭笞,转圈,他再也不想要经历那样的日子。
徐有功不知元理为何无端说这,心中把他的行为理解为,近朱者赤,他这是有意给林老爷撑腰,只是,表达有些错误。
元理因为没有“认亲”成功而蔫巴。
周兴则在这时合计出来一计,道,“我说,如果你们都不查,让我来查。我曾……在京都协助办过这样的案。”
果然,人还是在背后才好办事,他就是太着急想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就像霄冬至和霄归骅那样,光明正大的入徐家。
可惜,他玩砸了,没完成任务不说还被警告,差点死了。
只这次不等徐有功回答,霄归骅又道:“不可。”周兴蓦然抬眸,他知道霄归骅是什么心思!她护着徐有功!但没想到的是——
“你得跟我们一起,万一……”
霄归骅欲言又止,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说下去:“我是假设说,万一你被要挟,挟持……”
周兴开始脸色难看,到最后,又如春风拂过,“小桂花,你终于肯关心我了?”
霄归骅听到这句小桂花脸色就难看了,再冷冷道:“并不,我只觉得你蠢,会掣肘我二哥。”
周兴气到脸色铁青,徐有功则眼看他们二人闹后,沉思前后,给出结论,“得去铁水岭,但是也得去查食人魔。长吏大人,劳烦带路,今夜查人,天亮上山。”
长吏这边正在合计怎么找周兴配合,徐有功突然配合,很意外!赶紧答应。
徐有功这边,则被林老爷抓住衣袖,徐有功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自己有主意。
林老爷犹豫着,还是放手,紧随开始……全县城,彻查!
周兴是最烦躁的那个,他本来想得离开徐有功,然后暗中破坏他们的进度,结果……徐有功居然跟他一起!徐有功心系着许多事,一路闷沉,霄归骅也同样,唯一高兴的是——
元理。
林老爷在所有人都忙的时候,给元理手中放下了一枚……山鬼铜钱。
那一枚铜钱出现在眼前,元理闷沉的脸色就如同雨过天晴,抑郁一扫而空。
但当他抬起头触及“林老爷”冰冷的视线,立即又低头,格外宝贝的把那印有山鬼二字的铜钱紧紧地贴在胸口。
他常缩身体,没被谁发现异样,可低头的脸上,眼中,眼泪都出来了……
这世上,除了那个人,没人知道,这枚铜钱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林老爷果真是他上面的人,也果真是来找他的……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元理理了会儿情绪才看徐有功的后背,纵然二人相识与他门派无关,但冥冥中,他记起来在草丛昏睡的那日,其实自己并不该那时睡着在花坛,他一般都是睡在另一边,有谁把他搬过去,只是,当晚他被诬陷忘记说了,而今细细追究也没有意义。
他的门派本就隶属朝廷,不管是否安排他接近徐有功,他都会跟定徐有功!
……
徐有功等人离开衙门后,长吏就忙于挨家挨户敲门搜索!
林老爷全程拖着尸卷草席,跟着一群人身后,在半夜三更,看起来格外瘆人,诡异。
徐有功趁着长吏忙碌,找到机会去与春江楼的人攀谈,稍后他会放倒衙差,让春江楼的人自己找机会离开,越远越好。
“大人,我不能走,这会连累你的!”
第66章 把他抓了
“不会,”徐有功起初还有耐心告诉她,这是能跑的最后的机会,今日跑走就是天高皇帝远。花月夜却道:“可大人,你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杀了石通天……”徐有功摇头:“别说了,尸体我验证过,他的伤口切入点确实是自行撞在匕首上,与你无关。”她一心求死,只怕是不想连累众人。这些话徐有功就不说了,不单单是这些话,他甚至没对长吏讲过他的验尸。这就属于徐有功自己的成长进步了,他学会变通了,有些话讲出来没用,花月夜他们肯定还会被害,索性一言不发,找机会送他们走!花月夜不肯走,她往前一步深情款款:“徐大人,我不想连累恩人,我们若走,你……”
“我死不了,但你们碍事。”
“走,别妨碍。懂?”
好好说话没用,徐有功拉下脸来,一连两句。
然而,他即便拉下脸来也没让春江楼的人觉得他铁面凶残。
他们甚至觉得感动…
因为知道,徐有功在用这样的方式逼他们走。
后侧有人拉扯花月夜,低声说:“确实也是……我们在这里……拖大人后腿。”
事情都查明了石通天是自己死的,跟他们无关,何必在这里继续留?众人瞥一眼那边,长吏依旧忙于找偷心贼——
“现下走,正合适!”
花月夜抿唇,看着冷漠,还故意表现出不耐烦的徐有功,终于,带头跪下,“花月夜,拜谢大人大恩大德……”
乐师舞娘们在夜风中同样给徐有功跪地大拜。
看守的几个官差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忽然拜起来了……徐有功只往前走,不受这一拜,别脸看别处。
花月夜起身时,正看他背影与圆月融合,旁侧水沟浅浅的光泽中也有倒影。
她明白,自己和他便如沟渠和明月的距离,就算留在这里也只是肮脏的累赘。
可她还是忍不住看着那瘦削,却如山般稳重的男人,她很想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从后浅浅抱徐有功,哪怕只有一次!
可她没有,她只伸出手用手的影子碰了碰沟渠里的明月倒影。
接着,起身,趁夜色,趁长吏匆忙进入下一家时,转身对众人道——
“我们走。”
她俨然是春江楼的主心骨,只这话说完,几个看守的押差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不把哥几个放在眼里呗?
连徐有功都是阶下囚,你们几个就要跑?
几个官差都不说话,抽着刀就要过来,一路上没给他们点苦头吃吃,还真以为自己——
好诡异,好困……突然没力气是怎么回事?
徐有功早给霄归骅打过招呼,霄归骅的毒虫只针对放倒几个看守官兵。
她扶住两个要倒下来的官差,说:“这边走。”
徐有功也扶住两个,把人缓缓地放在墙边,回头看——
那边长吏还在屋子内和周兴元理进行比对……
这边,春江楼的人相继离开。
长吏仍没发现,嚷嚷着下一家!赶紧得!
看他只顾找偷心贼…霄归骅忍不住笑,她很乐于做这种事,不过,有些疑惑石通天真是自己死的吗?紧随对此念头,她笑容又消失,略微不悦,若石通天的死真是花月夜,徐有功绝不会如此,他只会尽力辩护给她减除刑法!她怎么了?居然怀疑她的神仙二哥作假!
好在徐有功一直没看她,徐有功等人走完就回头看那位拖着尸体跟了一路的林老爷……目光深沉。
事实上,徐有功把人送走不单是因长吏,灭口……更因这位突然出现的林老爷。
林老爷过于强壮了些。
一般而言,到林老爷这年纪不可能还有力气拖得动一具尸体,还是死去多时,带水的壮男尸体,保守要上百半斤,更别提,林老爷锦衣华服染着血,有些不贴合他的身份。
并且,他一路拖拽着那具草席,竟始终气息平稳。
没有人挡住视线,徐有功笔直的看向林老爷,林老爷也看向徐有功,四目相对,良久,徐有功确认——
昨日和左家来的人,确实是他……
昨日到如今,他都没有发现他的问题。
“演技不错。你究竟是谁。”
夜风寒凉,徐有功最先开口,眨了眨眼。
林老爷仍旧目光如炬,“大人,草民林如海,您有话直说。”
这眼神,这声音,却和昨日完全不对。
更别提那散发锐光的眼眸,在夜色下掠过灼光。
徐有功和霄归骅默契的看一眼,朝彼此走过去,在霄归骅手里捏出瓷瓶时,那林如海冷冷道了句:“小妮子,少拿毒门的脏东西来碰老夫!”
一句话,彻底摆明他的身份,他竟是江湖中人,甚至,他知晓霄归骅的女儿身份!
不过——
“原来是毒门…”
徐有功走南闯北的听过这个门派。
大唐兴,百业盛,江湖中门派也诸多,三教九流小门小派不提,大门派徐有功却是身在朝堂,知晓,门派背后都有朝廷撑腰,比如——
佛,道。
佛教是近来才兴盛,在此之前的道教历史,始终都是为朝堂所掌控。
而近几年的毒门,以暗器和毒物著称,在江湖上做了很多恶事,很是闻风丧胆。
“二哥,这个我以后跟你解释。”
霄归骅还没有跟徐有功面前说过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都没说过,徐有功其实有些失望,但是,他也早就想过泥鳅不会是普通身份,就没朝着毒门想。
也是此刻,下意识的,他脑子里掠过去一个念头——
那样厉害的人物,怎会晕倒在路上,被父亲救回?
念头只是掠过,徐有功就被林老爷和霄归骅的声音再度拉回神来。
霄归骅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如海还是道:“林如海。”
霄归骅一顿,脸色发白,“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是什么山!”
山,代表的就是江湖上的行话了,问的是靠山,也就是门派的意思。
可林如海仍旧不说,霄归骅有些害怕,试图把徐有功挡在身后,但徐有功比她高,手也是比她有力气,轻而易举把她提溜到身后,反质问——
“那么林如海前辈,我们与你往日有仇?”
林如海道:“无仇。”
徐有功再问:“那就是近日有怨,我们得罪了什么?”他心里掠过去一排得罪的人,但却自认是没惹过江湖事儿,除非……
他查的这些破事,背后是门派!
可林如海不肯说下去,只转身,沉默得把尸体拽过来,好像没说话,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之后,任由徐有功霄归骅问,他只是盯那具尸。
霄归骅紧张,徐有功却渐渐明白林如海什么意思,他要的……都在这具尸体上!!
此刻,接近天明。
后面房中,长吏搜查完这条街,终于略感疲惫,可他不敢停下,石阿大给他下了命令,若是不能两日内查到,就让他们官府这群废物……全部脑袋搬家。
他相信那个混账疯子做得到。
所以,他继续要往前,可出门走了几步,在清冷大街上,感觉哪里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后侧——
徐有功,林如海,霄归骅……都在。
嗯?不对!那他的人呢!
“春江楼的人哪去了!还有……我的人呢?”
长吏走来询问,徐有功就作答,“放了。”
长吏愣住,“放了?春江……那衙门的人呢?”
这次是霄归骅回答:“我放倒了,估计天亮会醒过来,就在七条大街前。”
“放,放放放……放肆!你们,你们胆敢……来,来……人……”最后一个人字,长吏说的声音无比微弱。
哪里还有人给他“来人”!
他就带了那么些人,不少还要跟他在前面房子里查案…只能再看到地上草席里的尸,怒斥林如海:“你,你把一个死人一直弄来弄去干什么!人家儿子赔给你,你就赶紧滚回去,再在这里,小心脑袋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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