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完全搞不懂多少就是合适的量,而少许这样的词,没有参照物,他也没办法确定什么程度才可以算作是少许。
调料汁的时候,倒是有标注很确定的用量,一勺或者是半勺。
白苏原以为这样的描述就足以让他掌握其中奥妙,但当他真正站在厨房的时候,盯着厨架上一排大小不一的勺子又犯了难。
这么多不同型号的勺子……到底是哪一个的一勺?
做饭真的是太难了。
但是白苏又不想就这么放弃,硬着头皮打算动手试试深浅。
白浮舟今天有事要忙,提前和白苏打了招呼说可能会晚点儿回来。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如果当着白浮舟的面做这些,或者向他请教的话,惊喜程度就会大打折扣。
白苏心里计较着那一点可能会让人的欢喜的可能性,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他盯着灶台上的锅,有些无从下手,研究了半响,成功打开了燃气。
火舌跃动,白苏将锅架了上去。
记得当初他在这里吃第一顿早饭的时候,白浮舟说家里的锅很小,煮不下两个人的面。可是眼前这个锅分明足够大,沉甸甸的,看痕迹像是用了些年岁的。
有一瞬间,白苏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锅了。
可他找了找,眼前这口炒锅是最合适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加了些几滴油进去。
油入热锅,发出了呲一声响,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几滴变成了一股。
完蛋,搞多了。
白苏不得不承认,他学东西的速度很快,但是在烹饪这方面或许真的没什么天分,手忙脚乱差点儿炸了厨房。
最后他盯着锅里那一坨黑糊糊的焦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咔哒一下响了起来,客厅里的白团子也听见了动静,欢快的叫了两声。
白苏看了眼锅里的失败品,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慌乱的想要处理掉厨房的狼藉,却再一次不慎碰到了火热的炒锅。
他猛地缩回手,闷闷哼了一声,眼泪差点儿没掉出来。
胳膊红了一大片,和他完好的皮肤相比,有些红得触目惊心。尖锐的疼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白苏却顾不上这些,慌乱的搓了一下小臂,再一次伸手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即将被发现闯祸的惶恐几乎要将他淹没掉。
虽然他最初的本意是好的,但并不能改变最后变得一团糟的事实。被白浮舟发现的话,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不可以。
白苏急促而慌乱的收拾着东西,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他企图用神力帮帮忙,却只能无力的开出几朵小花,然后在他心情的影响下飞快委顿掉。
厨房的门“哗啦”一下被拉开了。
白苏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刹那,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起初白浮舟没看清楚他在做什么,只是看到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他走了过去,问道:“怎么?是不是饿了,自己动手做了什么东西?”
白苏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直接顺着下水道消失。
他不该靠近厨房。
他不该以为自己可以无师自通的学会烹饪,即使是简单的菜品。
他不该这样大胆在白浮舟的地盘尝试毫无把握的事情。
白浮舟一定很生气。他会把自己扔出去,像是第一次那样,毫不留情的丢掉,丢在门口不管他。
白苏光是想一想,几乎就要溺死悔意里。
白浮舟靠了过来,看到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掉的,已经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食材尸体。
“看来是失败了,嗯?”白浮舟被锅里黑糊糊的东西逗笑了,发现他家的笨蛋神明一直低着脑袋,便故作严肃的哼了一声,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不说……白苏?怎么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不是饿了?”
白苏感受到白浮舟的触碰,绝望的抬起了脸,眼眶里的泪水早就装不下了,他一眨眼,圆滚滚的一颗就那么坠落。
他无声无息的掉眼泪,脸上的表情又委屈又自责,看向白浮舟的眼神还有一点儿害怕和祈求。
白浮舟一下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抬手想要给白苏擦一下泪,但是对于眼下的情况摸不着头脑,又不敢碰他。只能胡言乱语猜测着他掉眼泪的原因,无措的安慰道。
白苏摇头,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他哭得投入,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道格外凄惨的泣音。
“不是,白苏怎么了?”白浮舟握着他的肩膀将人带出了厨房,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珠子,轻声问道。
“对不起……”白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又尖锐的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别赶,我走……”
白浮舟认真的听着,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终于抬手摸了摸白苏湿漉漉的脸颊,说道:“不会赶你走的。不哭了,乖。”
白苏吸了吸鼻子,从刚才被发现的慌乱情绪里走出来一点儿,觉得自己哭成这个鬼样子实在有点儿丢人。谁家神仙还哭鼻子呀。
他别扭的撇过了脸,抬手狠狠用手背擦掉了泪珠子。
手腕却突然被白浮舟握住了。
他轻轻将他的手臂拉开了一点儿,盯着上面一大片可怖的烫伤,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第二十八章 看医生
白苏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感受到胳膊疼得厉害。他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曲起胳膊去看。白浮舟一直松松圈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任由他动作。
比他刚刚看的时候要严重很多,怪不得会这么痛。
“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烫的锅沿。嘶……”白苏伸出指尖轻戳了一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我看的时候没有这么严重,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浮舟轻轻的吹了两口气,凉丝丝的风稍稍慰藉了那份疼痛,然而转瞬即逝,疼痛又扑了上来,白苏轻轻抽气,想要把胳膊抽回来。
“一般不会这么严重。”白浮舟看着他的手臂有些犯难。或许是皮肉嫩的原因,又或许是草木化形的小神仙本就脆弱,碰不得这些滚烫的火。
总之,现在这个程度的烫伤,肯定是要去处理一下的,再不济也要涂些药膏。
白苏低头捏着自己的小臂上方,忍着疼不敢啃声。
白浮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走,去医院。”
“可是,”白苏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拉住他的的衣角,小声道:“你不是说过,我没有人类的身份凭证,哪里都去不了吗?”
还记得当初他开始记账准备还债的时候,因为担心花店的工作不足以支持他吃喝拉撒欠下的债务,生出了打两份工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被白浮舟浇了冷水——他是小神仙,是凭空出现的黑户,没有任何身份凭证,在这个社会上几乎是寸步难行。
白浮舟一边扶着他受伤的胳膊,给他小心翼翼的穿了衣服,一边拿着手机发了个信息,他说道:“没关系,我认识一个朋友,在二院附近有一家诊所,我们去那里。”
“那,身份凭证……不要紧吗?”白苏刚刚哭完,声音还闷闷的,听起来有一点儿可怜。他深知自己刚刚闯了祸,连大气儿不敢出,胳膊上的那一块儿红一抽一抽的疼,他也不敢说什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
白浮舟将人安置在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将他的胳膊摆了一个不会碰到伤口的姿势。
他们走得很快,天际暖橘色的夕阳渐渐变凉,随着黑暗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白苏咬着下唇,窝在副驾驶里一声不吭,呼吸声很重。
“很疼?”白浮舟看路的间隙抽出空来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浮上些忧色。
“有一些,我还好,不着急的,你慢慢开。”
白浮舟的车速比平日的略快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神仙受伤,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在意一点儿。
现在他无暇去想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和感情,才会有这样的关心和照顾。
只是看白苏觉着疼,他便有些不好受了。
小神仙每天没心没肺过得乐呵,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上次在马场摔了,全程也是笑呵呵的。这一回大概真是疼狠了。
这么想着,白浮舟手搭在方向盘上,抬头望向前方近乎六十秒的红灯,心里涌起了一阵焦躁。他皱眉歪头紧盯着红绿灯,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方向盘。
白苏感受到他的情绪,握着安全带的手慢慢收紧,抿了抿唇,低着头像个可怜巴巴的受气包。
“我没生气。”白浮舟忽然说道,他仍旧盯着红绿灯,“疼的话可以说出来,不用可以憋着。”
白苏感觉眼睛一酸,不知道为什么更想哭了。
车开得很快,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前。过来之前他们刚刚好路过二院。海市二院是全国上下有名的医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如同汇入大江的奔腾支流。
白苏恰好抬头,二院从他眼前而过,夜色即将笼罩的小道上,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儿坐着轮椅,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呆呆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那一瞬间,白苏看到了她,隔着发了新芽的灌木丛,隔着沉重尖锐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一晃神的功夫,二院渐渐被车辆抛在身后,两侧的街灯亮了起来,那一瞬间沉寂的夜色仿佛活了过来。
车稳稳停下,白浮舟拉开车门,朝他招手:“下来,小心胳膊。”
这家私人诊所主打的是中医调理养生,虽然也有各个科室以及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和设备,但是中医馆的面积是里面占地最大的。
一进去,就飘着一股子浓郁的微苦药香。
白苏反而在这样微涩的味道中放松了下来。
进门之后,白浮舟没有挂号,而是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带着他直接往里走去。医馆的病人并不是很多,白苏看见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浑身白腻腻的人正趴在床上针灸,背上插满了银光闪闪的银针,看着极其吓人。
他突然有些抗拒,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怎么了?不是这里,还要再往里走一些。”白浮舟看他停下了脚步,以为白苏是看到了什么,认错了地方。
白苏摇摇头,小声道:“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很疼了。”
所以,可不可以不去了。
白浮舟怔了一下,随即抬手揉了揉白苏的发顶,顺带将人拢到怀里带着他往前走:“不要害怕,我们就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上个药。不然你那伤自己不容易好。乖。”
白苏被他温柔的声音哄得脑袋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小板凳上,对面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口罩,银边眼镜后面的眼睛有一点点犀利。
看轮廓应该也是一个小帅哥,但是没有白浮舟戴眼镜好看。
“这就是你朋友?来给我看看。”那医生推了下眼睛,先是笑眼弯弯和白浮舟寒暄了几句,才看向了白苏。
白苏看了眼白浮舟,才将胳膊伸了出去。
那人握住他的胳膊,笑道:“这胳膊挺细啊,平时饭量怎么样?你这有一点儿营养不良。”
“刘思扬。”白浮舟喊了他的名字,加重了一点儿语气,示意他赶紧先处理伤口。
“唉唉,别急。”他盯着胳膊上那几个大泡,话音一顿,语气严肃了许多,“这是挨了一下锅沿烫的?这有点儿严重。”
第二十九章 特别
如果只单单说是处理伤口的话,其实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
疼,还是有一些的。
但是白苏什么都没有看见。
刘医生将家伙事儿摆弄开的时候,白浮舟就走了上来,站在白苏身后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掌稳稳地,按压在眼睛上,一点点光都照不进来。白苏像是被惊到了一样,往后缩了一下,眼睛像是振翅的蝴蝶扑扇着。
没想到这一缩直接缩进了白浮舟的怀里。后背紧紧抵着白浮舟的躯体,莫名的传来一股踏实感。
白苏下意识的抬起了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循着感觉摸了摸白浮舟的手背。
“放松一点儿,不用害怕。很快就好了。”白浮舟的声音很近。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现在正紧贴着彼此,自然会觉着近。
白苏点点头,还真的缓缓放松了脊背,像只偷懒的猫儿似的窝在了白浮舟的怀里。
坐在边上的刘思扬看得啧啧称奇,手上的动作没停,嘴巴也没停下来:“这么护着啊?白浮舟。”
白苏看不见,但是光听刘思扬的声音,都能够从中听出浓浓的调侃来。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对方的表情了。那种漫不经心地挑起眼来看向他们的表情。
手掌覆盖下的脸莫名发烫,有些不自在的眨着眼睛,微微收紧唇角抿了抿嘴。
“他比较怕疼。”白浮舟顿了顿,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你大学的时候上吐下泻,不还是我送你去的医院吗?你……”
“好!”刘思扬及时的打断了白浮舟的话,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儿处理伤口呢,你安静些。”
白浮舟轻笑了一声。他和刘思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白苏想得更为熟稔一些。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白苏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脑袋空空愣了两秒,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很微妙的,像是从云端缓缓坠落了的感觉。
他是一个初入尘世的小神仙,搞不明白那么多人间欢喜哀乐。
人类的心思太过细腻。
一句话,一个叹息,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放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时节,就有着千回百转似是而非的含义。
这是一门深奥的学问,而初出茅庐的白苏显然还没参悟。
那小小的失落感在他心头不过停留了短短的一秒,就被纯粹的喜悦所淹没了。
他果然没有选错人,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浮舟看起来敌意重重,但实际上,这是个很温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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