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就是这般巧合,还有人不知为何盯上了白清涟;混乱一起,也给了对方机会,还都是杀招;可以说,夫人这一次的受伤,完全是因为督主之故。
他这里是查清了,只是不知督主又该如何为难。
果然,听到主子吩咐他先莫要声张消息,天枢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不再多言。
屋子里再次传来疼痛至极的呻·吟声,还有谢峰手忙脚乱的动静;陆寒尘再不迟疑,迈步就往里走,无视谢七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眼看着血丝渗出,天枢与玉衡急着上前。
谢七不曾退后半步,谢十一与侍琴几个也拦住天枢和玉衡,不叫他们近前一步。
即便脖子上已有血丝,陆寒尘如感觉不到痛意,脚步坚定往屋子里移动,血丝变成血线。
“你有本事就真的杀了本督,今日我一定要进去!”陆寒尘一字一顿,凤眸寒意尽现。
谢七面具里露出来的双眼并无惧意:“督主只管往前,不能杀您,我便自尽谢罪!”
第30章
一时间又僵持住,朝阳升起,暖融的光线照尽门口几人的狼狈与憔悴,却无人在意。
“姓陆的,你这是想以权逼人不成!”随着声音跃入院内的谢栋大步上前,拍开谢七的长剑。
“见过三爷。”院子里谢家这一方的人施礼,同时暗暗松气,总算来了能说得上话的,不然他们真不知该如何。
谢栋颔首,是他们谢家的人,忠心护主,面对恶名昭著的九千岁也能寸步不让。
“你们且到院门处守着,这里有我。”
众人利落退下,天枢和玉衡互相看看,再看一眼督主,跟着出了院子,门口只留下谢栋与陆寒尘。
眯眼看了看面前这人,对他脖子上的伤口视而不见,谢栋语气淡淡:“督主且在这里等着,本将军先进去看看阿月的伤势,出来还有话与你说。”
面前的是谢令月的长辈,陆寒尘明白自己不能再硬闯,凤眸沉寂:“好,我等着三叔。”
这回换谢栋讶异一瞬,很快便点头,推门而入。
屋子里传来惊呼声,还有压低声音的说话声,继而又传来谢栋的冷哼声···
片刻后,终于等到他从暖阁里出来,大马金刀坐在正厅首位,狭长桃花眼就那么直直盯着进来后站在当地的陆寒尘。
顾不得问这人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赶来,陆寒尘再次问起谢令月的伤势,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就听得谢栋又是一声冷哼。
“我竟不知,督主原来还是挂心我们阿月的;既你是挂心的,又为何能做出那等不顾阿月死活之事,这时又来假惺惺做甚!”
本就苍白的脸经过一夜的操劳、担忧与着急,这会儿更是毫无血色,说话也带着嘶哑:“是我之过,还请三叔之后再与我算账,先告知在下,阿月到底如何了。”
脑海里是方才看到的侄子后背上那狰狞伤口,谢栋目中泛上潮意,上前一步提起陆寒尘领口,说话也没了方才的平淡。
“姓陆的,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我谢家阿月!”
使力扔开手里的人,眸光却还紧紧锁着他,陆寒尘便看到传闻中万军之中从不变色的谢家三爷眼眶泛红。
“姓陆的,你是不是以为阿月答应你的条件留在京中,留在你的督主府,他便任你拿捏?”谢栋的语音沉恸:“你要知我们都是谢家人,阿月可为了家族委曲求全,我们又何尝愿意看着阿月置于死地。”
如果不是谢令月心悦陆寒尘,借着陆寒尘的条件嫁给他,便是谢家人都关在北镇抚司,谢栋相信家人也愿意他带着镇北军真的谋逆,哪怕最后全族从容赴死。
而不是由着家族嫡子嫁给一个阉人。
谢家人最不缺的就是风骨,宁死也不受辱。
“前几日归宁时,阿月便对兄长与我坦诚了对你的维护,他把你视为最珍视的爱侣,连我们背后称呼你一声阉佞都容不得,对着我与兄长施出威势,要我们将你当作家人···可是姓陆的,你可当得起阿月对你的这般维护?”
“便是对你的属下,你也应做不出此等不顾对方生死的事罢,姓陆的,你如今哪来的脸问阿月的伤势!”
陆寒尘连着后退几步,面上更是苍白如纸,凤眸茫然。
他不知道谢令月做的这些,不知道狼崽子竟与家人坦诚他们的关系,更不知狼崽子为了他忤逆长辈····
便是陆寒尘此时看起来追悔莫及,便是他满面憔悴,便是他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丝,谢栋对这人还是生不出丁点好印象。
真不知自家那般惊才绝艳的侄子看上了这人什么,竟对他相护至此,还要费心瞒着家里。
若不是谢栋手里的探子告知他昨夜灯市有刺杀,若不是他注意到陆寒尘居然不在宫里,担心自家侄子顺着线索查过来,怕是他们都离开京城了也不会知道令月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方才听谢峰告知详情之后,谢栋是很想动手的,即便不能杀了陆寒尘,也该叫他吃些苦头才是。
转而又想起侄子是为了护着这个人才受伤,谢栋竟一时犹豫,怕他真伤了陆寒尘,自家侄子醒来与他算账。
罢了,总归是阿月自己的事,便由他自己处置。
“姓陆的,你要知晓,我们阿月那是谢家金玉乡里娇养出来;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不提,就连谢峰这样的旁支子弟都是专为阿月培养···从小,阿月便不曾受过丁点伤害;这一回他是因你才吃了这些苦头,只望你能值得阿月如此待你。”
此时谢栋的想法诡异地与天枢一样,既然自家侄子是因这人受伤,合该让这人看到,合该由这人照顾才是。
至于谢峰说的,自家侄子昏迷前吩咐的不信陆寒尘,谢栋相信自己已然知情,谅陆寒尘也没脸再做出其他;为他受伤了还要避着养伤,这才是犯傻。
“谢峰一人确实照顾不过来,你且进去便是,也叫谢峰给你看看脖子上的伤口。”
正要迈步进暖阁的陆寒尘又被叫住,转身恭听。
“错已铸成,与其想着弥补,倒不如抓到刺客为阿月报仇才是正经。”谢栋眸光犀利:“我们阿月之前一直养在深闺,还未曾听闻过他与京都哪家结怨,想来也是池鱼之殃···姓陆的,本将军说的可对?”
陆寒尘顿住,果然是领兵多年的镇北将军,还真是心思敏锐;可他说的再正确不过,若不是因为自己,狼崽子怎会与白清涟结仇,又怎会···
凤眸坚定:“三叔尽可放心,我不会让阿月白挨这一箭,必会为他讨回公道。”
“看来刺客是何人,你心里已有数,那我们拭目以待。”
不再管他,谢栋甩袖转身出了房门,他本来是要入宫与陛下交割镇北军兵权事宜的。
而等了一夜的陆寒尘终于踏入暖阁,眸光直直透过白色纱帘看向趴在床上的身影。
近乡情怯挪到床边,却不敢掀开纱帘;只是透过纱帘看到谢令月背上的伤口,盏口那么大,狰狞泛血,谢峰正拿着细棉布沾了烈酒清理周围,方才听到的痛极呻·吟声正是因为如此。
“高热引起的汗液若是不及时清理,伤口很容易感染,再复发高热···因而,主子便是疼极也只有如此,日后怕是会落下伤疤。”
凤眸更加苦涩,不自觉抬手捂住胸口;陆寒尘想起的是洞房花烛夜看到这人的一身冰肌玉骨,如今却因他落下这般狰狞的伤疤,难怪谢峰几人都不给他好颜色。
若不是因为身份有别,恐怕这几人还真与自己动手了。
嘶哑的声音里也多了涩意:“那这高热还需多久才能退下?”
谢峰擦汗:“烈酒反复擦身,已是好转···只是汗出的太多,需得多给主子喂水,可···”
将手从锦被中撤出,陆寒尘目光紧盯床上趴着昏睡的人,嘴里吩咐道:“被褥湿透,你去叫人备好新的,我与你一起换过;之后你去开药,我来守着,喂药与喂水我有法子。”
大抵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法子,谢峰犹豫一瞬,还是转身出去;看来这人说的是真的,他与主子真有了肌肤之亲,那便不用再担心。
想来主子昏迷前说的不信这人,也有几分置气的缘故。
两人小心翼翼换过被褥之后,谢峰出去煎药。
暖阁里一时只余被调整姿势侧睡在床上的谢令月,还有坐在床边的陆寒尘。
锦被已经盖好,谢令月长发散落在脑后,脸对着陆寒尘;额上不时还有细汗渗出,平日里如羊脂白玉的面庞如今失了光彩,若金纸般苍白而憔悴;最是多情的桃花眸紧闭,不时轻皱眉间;丰润的唇也没了平日的色泽,爆起一层细碎干皮。
端起旁边矮柜上的温水饮下一口,陆寒尘俯身捧着他的脸微微撬开唇,缓慢温柔的给他口中渡水;苍白修长的指节拿着一方帕子,不时擦拭他唇角。
如此反复几次方才坐直身子,又拿起另一方未用过的帕子,不时沾水覆在他的唇上。
九千岁第一次这般细致温柔照顾一个人,凤眸不再泛红,却有血丝未曾褪去。
便是如此,他也硬撑着不想眨眼;指尖轻柔抚过狼崽子的眉眼,脑海中又是这人中箭时转头不敢置信看自己的那一眼···越是想,陆寒尘只觉如万蚁噬心。
一直以为狼崽子就是见色起意,如谢令月这般骄矜的世家子,刚满十八,能懂得些什么情意呢;不过是如京都那些人,一时被自己的美色迷了眼,既已得到了,其余不过都是做戏;等到新鲜劲儿过了,怕是连做戏也懒得来。
然而昨夜种种令陆寒尘迷茫又酸涩。
他一个残缺之人,就如以前宫里那些人说的,还有人们背后议论的,他骨子里就是卑贱如泥···如何敢妄想自己也能得一人交付真心,舍命相护,还是如谢令月这般的天上明月。
凤眸空茫,薄唇呢喃:“谢令月,谢令月···你究竟是何等样的人,怎会如此···我真的该信你么···”
艳阳转至当空,为深秋添了暖意,谢峰进来暖阁给轩窗开了缝隙,见床上的人面色缓过不少,终于放心。
看来这人是真尽心照顾自己主子了。
“督主一日夜未曾合眼,不若您去用些膳食,歇息片刻,这里有我守着便好。”
陆寒尘却舍不得离开,只想守着狼崽子;此时他已经找了个绣墩坐在床边,手里轻轻握着谢令月的一只手。
“我等着阿月醒来,如今没有胃口。”
好吧,既这人愿意守着,谢峰也不多事,又转去前院与太医令切磋医道;难得遇到,不学些东西真真白费机会。
不过片刻,床上的谢令月终于睁眼,清明之后就看到自己面前趴着的陆寒尘;穿着绛红官袍,看来是进过宫,此刻不曾戴官帽,金发髻束着的墨发有些散乱,面色苍白中泛着一点青,凤眸微阖。
看到自己的手还被这人握在手中,眸光微闪。
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趴着的人睁眼,惊喜划过:“你醒了,可是后背疼了?”
感知到身体的痛意,谢令月并不敢动,只目光盯着这人,说的却是其他。
“怎的脖子上有伤?你是如何进来的,谢峰他们呢?”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硬闯伤了谢峰几个,陆寒尘急忙解释;得知三叔来过,还是他放此人进来,谢令月微微蹙眉。
“你放心,三叔知道轻重,不会告知府里的人。”顿了顿,陆寒尘满含涩意道:“对不住···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此一遭。
令人难耐的静寂之后,他终于听到了狼崽子说话,却不是他想听的。
“当然是你之过;陆寒尘,此为第一次。”
一时愣怔,薄唇微张:“甚么第一次?”
谢令月语音带着一点醒来后的嘶哑:“哥哥忘了么,洞房花烛夜我说过允你伤我三次;虽则这次不是你对我捅刀,却也是因你之过,便算作第一次。”
因为太清楚这人对李昭辰的在意,更或许还有原剧情的影响,谢令月可以原谅他那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人;但他明明在离开之前可以告知自己一声,但凡他提醒一声,谢令月绝对不会受伤,所以他把这次受伤算在陆寒尘头上。
“生死之际,我为了你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护着你,原以为你对我没有情意,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至少值得交付后背···然,你却辜负了我的信任,所以此为你伤我的第一次。”
薄唇张了又张,陆寒尘还是颓然放弃;狼崽子说的没错,是这人先拼命护着自己,而自己···却连提醒一声都未想到。
狼崽子长这么大的第一道伤疤,竟是因自己而来,陆寒尘只觉愧意更加沉重;九千岁第一次生出感同身受之意,若是这道伤是落在自己身上多好。
反正他一身卑贱骨头,身上已不知多少伤疤。
落在狼崽子的一身冰肌玉骨上,灼伤的不只是他的眼,更烫伤他心间一角,让他都不敢直视狼崽子的目光。
生怕那双多情桃花眸中生出对自己的怨怼与疏离。
虽是短短时日的相处,可这人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九千岁早已生出贪恋。
因而,他还是想急切解释清楚;不是逃避责任,也不是推脱,更不曾妄想求得狼崽子原谅。
只想他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置他的生死不顾。
话音里多了茫然和苦涩:“我不知我说了你会不会信,明明当时我是记挂着你的安危,可看到蜀王遇险···我的脑中空白一片,只有一道声音反复提醒我要护他周全。”
那时陆寒尘也明明看清是蜀王自己折回战圈,只为了白清涟;他也看清了当时的蜀王并未有危险,玉衡和天玑两个紧紧护着他,便是他们两个受伤也轮不到蜀王。
他心里是清楚自己更应该顾着身后的谢令月,这人是为了自己才涉险,可他就是如同着了魔般扑向李昭辰。
便是等在这里时,他也曾在心中一遍遍叩问,为何会做出那般不明智的决定?
谢令月苦笑,果然,他还是小瞧了原剧情的力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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