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想好的后招,委婉提及自己对陆寒尘的态度变化,想来这人会欣喜异常,不会计较他演这一场。
一旁的天玑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蜀王殿下的脸皮着实是够厚;绝口不提他明知今日夫人要送谢家人离开,搬出这么一个借口,顺势卖惨,还提及督主对他的情意。
照他这番话,这是表达他已知督主对他的情意,而今这般期期艾艾与夫人争夺督主的在意,不就是想要说他可以回应督主的情意?
要不是知道白清涟现在就住在王府正院,天玑还真就相信了;毕竟蜀王殿下这张脸装乖卖惨起来还是很有用,没看旁边的摇光已是眸含不忍与疼惜。
这要是他们家夫人有蜀王殿下这般唱作俱佳的本事,再加上本就为救督主受过重伤,今早自家主子究竟去哪处还真说不准。
不再胡思乱想,天玑紧张看向自家主子,可千万别再被蜀王这番虚假说辞给哄住啊;真要说对督主的情意,天玑还是相信自家夫人,那可是能豁出性命保护督主的人。
除了他们这些心腹,还真没有过其他人做到。
就在他紧张关注的时候,陆寒尘终于开口。
“据本督所知,那白清涟已住进殿下正妃才能住的院子和寝殿···如今殿下却说你今日所为只是为了让本督在意你更多一些,那么殿下,你这般置白清涟于何地?”
李昭辰急着分辨,只是念及这些年的伴读之谊,还有白尚书的帮扶之恩;想着在王府治伤养伤更周全,若是府医与太医还不够,就请太医令诊治,治好伤之后就送他回尚书府。
凤眸疑惑:“可当日是殿下求着本督娶妻,怎的如今殿下又要与瑾安郡主争夺本督的在意;还记得当日殿下劝说本督时,说过你最是希望本督身边有知心人的。”
怎的如今我们夫妻恩爱,你却又不满意了呢?
看了眼旁边的天玑与摇光,李昭辰犹疑一瞬才深情款款道:“那时是我没有发觉寒尘你对我的情意,你娶妻之后,看着你与瑾安夫妻恩爱,我才惊觉其实我心中···有你。”
更不想失去你···
豁,天玑直接后退一步。
而陆寒尘心里没有半点拨云见日的欢喜,只有果然如此的恍然,还真是被狼崽子料中了。
那日谢令月说完之后,没过几日,蜀王就开始频繁邀请他叙话;有亲近之意,却无半分涉及情意的话题,陆寒尘心里既有失落也有欣慰。
失落的是昭辰确实对他无意,欣慰的是他未曾看错,昭辰根本就不是为了权势俯就感情之人。
可今日,他却不顾天玑和摇光还在场,也不顾还在王府正院养伤的白清涟,竟直接说出他的心意。
呵···心中有他?
若是这话早说些时候,陆寒尘说不得会信;若没有狼崽子提前调笑他,陆寒尘只会以为李昭辰是被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感动。
可现在,陆寒尘只会怀疑他是为了化解自己的怒气,更或者,是为了拢住自己的心,全心只为他做事。
凤眸微阖,只是一瞬又睁开。
“要令殿下失望了,与你的情意相比,本督更相信夫人的情意。”后退几步,转身望向门外的日光。
片刻后又道:“殿下是不是以为本督真是个蠢的,灯会那日,白清涟的命令,殿下的配合,才有刺杀本督夫人的那一拨刺客;之后才被别人趁乱而入,还是白清涟惹来的祸患,重伤的却是救本督的夫人。”
本来九千岁就对夫人愧疚,偏偏蜀王殿下与白清涟还会挑日子,选在今日欺瞒于他,只为离间他们的夫妻情意。
是他因恩情与心中恋慕一叶障目,从来不愿以恶意揣度此人。
“如今想来,是本督太过纵容,才给了殿下错觉,以为本督还是以前那个心中只有你的九千岁,以为本督会因为对殿下的恋慕而爱屋及乌。”
他的身影依旧是对着门外,暗哑的话音中多了一丝阴柔,却叫李昭辰浑身泛冷;顾不得左臂上还挂着裹伤的布条,忙忙起身。
“寒尘你信我,莫要与我如此生疏,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
未尽的解释被那人随意摆手打断:“殿下,本督确实学会了爱屋及乌;可,是夫人教会本督这些;那么,本督爱屋及乌之人只会是夫人,也只能是夫人。”
看来是赶不及到城门口,那就用其他方式消解夫人之怒。
“天玑,派人将王府护卫及所有奴才召集在院内,找出今早去督主府传话之人,还有前几日与你传话之人,当众杖毙;给殿下搬一把椅子,就坐在门口看看热闹。”
“摇光大抵是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便罚你跪在院内观刑。”
吩咐完这几句,又叫人找了带着倒刺的箭羽,陆寒尘抬步便往正院的方向走。
明了他要去做什么,李昭辰急切想要追出去,嘴里呼喊:“寒尘···不,督主,清涟如今还在高热,请手下留情!”
第38章
穿着绛红蟒袍的人转身,衣摆划出风华,说话的语气却只叫人心生寒意。
“殿下可还记得那日在督主府正堂我夫人说的,他心疼本督,那我合该投桃报李,也心疼心疼我家夫人;望殿下记住,本督最是睚眦必报。”
“来人,看着殿下,莫要让殿下看到不该看的,受了惊扰便是你们的罪责。”
李昭辰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当即怒喝:“陆寒尘,你这般随意在王府重伤朝中重臣之子,眼里可还有父皇与法度!”
嗤笑声传来:“殿下是才认识本督么,你以为本督惧怕这些?”
话音随着轻缓步伐消失,李昭辰被两个锦衣卫拦在殿内;先是不敢相信来回踱步,眼中闪过各种算计,最后却只能颓然被押着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
怎的情势走向与他演算过的完全不同?
正院躺在床上,被几个人围着服侍的白清涟忽然看到他最厌恶之人不经通传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锦衣卫。
慌乱起身就要喊人,却被陆寒尘眼中的冷意与满身的煞气噎住;待看清这人身后的锦衣卫手里拿着何物,瞳孔骤缩,下意识就向里侧退缩。
来的路上陆寒尘就给人交代了箭羽该插中的位置与力度,务必要重过谢令月当时的伤势;锦衣卫的执行力毋庸置疑,殿内的下人尽皆被轰出去,两人上前按住白清涟,一人拿着箭羽利索扎下去。
只听得白清涟一声惨呼,翻着白眼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陆寒尘绝艳的脸上未曾有片刻动容,他还踱步上前,听了几息后蹙眉。
倒是个命大的,这样还没死,可见蜀王是夸大了这人的伤势。
比起狼崽子吃的苦和忍受的痛楚,补上这一箭才是公道,他早便该如此做了。
从正院回前院的路上,还有一个锦衣卫不安问话。
“督主···用不用给里面那人把大夫叫过去,若是出了岔子?”
九千岁只是冷哼一声,请什么大夫,一时半刻死不了人;再则,自然有更着急的人。
蜀王不是一直想要太医令过府给白清涟诊治么,还折腾出这样的动静,那便成全他好了;太医令只为帝王与太后、皇后诊病,除非遇到特殊情况,这不就满足条件了。
理所当然想着,九千岁竟有种成人之美的畅快。
回了前院,那两个去督主府传信的蜀王亲信已被杖毙,周围是行刑时飞溅在地的血迹;地上跪着的人已有几个吓晕过去,其余人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凤眸不含任何情绪看了眼寝殿门口坐着的人,又扫了一眼跪在他脚边的摇光,语气漠然。
“本督今日才发觉,摇光大抵是心慕蜀王殿下···按理,本督该成人之美;可是怎么办呢,本督最是容不下背主之人。”
跪着的摇光慌忙抬头,凄声道:“督主,属下跟随您出生入死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求督主···”
凤眸不耐扫过天玑,语气森寒:“还在等甚么。”
虽是不忍,可天玑再是清楚不过自家主子的脾性;若说今日主子受了蒙骗,最大的原因是主子挂心蜀王,那摇光就更是罪不可恕;不曾想到她何时对蜀王也动了心思,今日竟未做到事先甄辨消息真假,就那么贸然禀报。
莫说她这点失误,便是自家主子还未曾对蜀王断念,这人就敢对主子在意的人心生爱慕,实在难容。
闭了闭眼,天玑拔出剑利落斩下。
殿门内已经站起来想要求情的李昭辰眼睁睁看着摇光倒地,身形踉跄,悲声问:“寒尘,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么,只因为瑾安?”
“殿下,是你的手伸的太长了些。”九千岁毫无动容。
从城门口赶过来的天枢与天璇进院就看到这一幕,一时呆楞在地。
怕他们失言,天玑给两人使了个眼色,叫二人噤声;这个时候的督主谁都惹不得,没看连蜀王的脸面也被踩在地上。
定了定神,天枢上前,在陆寒尘耳边轻声禀报了城门口的事,还有玉衡护卫夫人去了玉泉山的消息。
最后犹豫道:“属下观夫人的伤口应是崩裂了,因而···当时我等不敢阻拦,只能安排玉衡跟着。”
摆手让他退下,九千岁心中长叹,可真是头疼,该怎么叫狼崽子消气···
稍顷,语音淡淡:“蜀王府遇刺,想来陛下与太子殿下都牵挂此事;负责王府守卫的队长羁押,重新安排人过来;为了殿下的安全,严加巡视,未查清真相之前,蜀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天枢应诺,这是要禁足蜀王殿下;转眼看了下那人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暗爽,督主早该这般做了。
吩咐完,人便当先而行出了院子;还是要先进宫一趟,坐实蜀王府遇刺一事,免得陛下生疑,之后···就去寻狼崽子解释。
九千岁就是笃定,谢令月越是表现的平淡,越是难以哄回来。
一行人离开之后,原本跪在地上的护卫在几个锦衣卫的看管下战战兢兢爬起来,勉强回去各司其职;便是很多人心里怀疑殿下所谓的刺杀事件,也不敢多言,却都不约而同怀疑起蜀王。
他们兢兢业业守卫王府,究竟有没有刺客,心中当然清楚;虽然不知蜀王弄出这一出是为何,可九千岁那般不动声色的怒火才最吓人。
不只杖毙了蜀王的心腹,还杀了自己的心腹,杀鸡骇猴也不过如此;只是,蜀王惹出来的事端,遭殃的却是他们这些无关之人,谁心里能没有抱怨。
地上跪着的那些奴才抖着身子爬起来,还有几个后知后觉晕过去的,整个院子里一片狼籍与萧索。
终于自由的李昭辰面色阴沉,很快也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往正院走,还不忘叫府医跟上;照今天的情形,他已经失信于陆寒尘,白清涟可再不能出事,否则白正和也会转投其他阵营。
还如何筹谋大业。
且不说蜀王府是如何的狼狈与慌乱,陆寒尘赶到西苑见景昌帝的时候,太子与三位王爷已候在殿外;得到通传,几人跟着九千岁的脚步一起进殿。
看看前面的身影,几位皇子都暗了眼神;父皇也太过信任这个阉人,他们等在殿外这般久,此人到了才能一起面见君父,何等的笑话。
陆寒尘却没有心思管这几人,就是太子隐晦问起刺杀之事,他都是目不斜视。
进殿后都跪下请安,直到玉色纱帘后传来帝王的轻咳声,陆寒尘才起身回话。
先是请陛下安心,蜀王府遇刺一案已查清,与中秋节灯会朱雀大街遇刺一案是同一拨人,都是江湖人士找白清涟寻仇。
本来他是想羁押白清涟审问清楚的,怎奈白公子身受重伤,如今昏迷不醒,蜀王府正尽心为其诊治;所幸,这两次的事件锦衣卫都有准备,刺客已全部伏诛,请陛下安心,可如常闭关修道。
太子就道,他也是听闻过的,白尚书家的这个嫡次子样貌清妍秀美,身边有不少爱慕者,还都是身份不凡的男子;这情人间的争风吃醋,招来有心人的报复再平常不过。
他还情真意切为蜀王李昭辰开脱;言老四就是太重情义,因为那点伴读情意将人接在王府养伤,谁知竟招来此等祸事,幸而老四未曾被伤到。
头一回见九千岁不给蜀王留情面,太子当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那日在御花园被谢令月点醒,太子就将目光放在几个成年的弟弟身上;不查不知道,想不到蜀王这个不起眼的弟弟竟是得到了两位阁老的暗中支持,那还客气甚么。
此等机会当然要落井下石。
楚王也跟着感叹,道平日里就发现老四与那白清涟亲近不离,莫不是白清涟对老四也有了其他心思?
一旁的晋王恍然大悟,与左右的兄弟道,咱们几个都是早早成婚生子,唯有老四一直与父皇推脱指婚,可是老四也对那白清涟有了心思···
纱帘后传来声音:“虽则蜀王未曾受伤,想来也是受了惊吓,正该有一桩喜事冲散王府的晦气;寒尘,朕记得礼部侍郎家嫡次女正是芳华之年,也爱慕蜀王,与蜀王乃是良配,此事便由你去办,也该有人照顾好朕的皇儿。”
帝王还是给自己的儿子留了余地,哪怕他并不重视这个儿子。
“至于那白清涟,住在王府总不是一回事,便遣送回府,日后禁其出入宫禁与蜀王府,剥夺科举资格,永不得入朝;既他好南风,朕少不得体桖臣子,便由寒尘你在京中挑选一也有同好的男子,为二人赐婚。”
陆寒尘淡然应诺。
方才他对太子几人的话就冷眼旁观,此时更不会多言;李昭辰,也确实该尝一尝惹怒九千岁的果子。
此时的九千岁只觉得脑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好像心里曾经有一根线一直牵着他,为蜀王忧,为蜀王喜,可现在那根线莫名就断了;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九千岁就是知道自己的思绪更加清楚。
他,喜欢这种轻松与清明的感觉。
抬手轻抚胸口,衣袍上的刺绣传来顺滑之感,还有金线的磨砺感,这些感觉都不如心中的急切之意来得汹涌,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狼崽子。
直觉敏锐的九千岁想不通为何会有刚才的感觉,可他就是知道与谢令月有关;就是这人的出现,不仅搅乱了他的生活,也带给他诸多变化。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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