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被人时时惦记于心的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得江越也想迫不及待抓住,想要沉浸于其中的炙热与甘甜。
胸膛鼓噪,有什么猛兽想要扑出来掠夺、侵占,然后据为己有,珍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洞穴深处。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间躁意,江越眸光中再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也冷淡。
“来人,把小公子绑起来送回他的院子,严加看守。”盯了一眼自己的两个亲信,又道:“没有本将军的令不得放他出来,必要时也可打断小公子的腿,他要寻死觅活也不必管;只记住一点,莫要惊动了父亲与母亲,可明白。”
两人应诺,挥手叫了十几个亲随就要绑人;江亭不敢置信抬眼,面前这个浑身寒气冷酷无情之人还是他的大哥?
“大哥你不能这般对我,清涟还等着我去救!”
见兄长眼风都不曾扫过来,江亭急了,忙着陈情他对白清涟的爱意,若是今生没有心悦之人相伴,这一辈子活着还有甚么意思···
最后甚至急眼怒骂兄长,道他只知道在军中打打杀杀,如何知晓情意之珍贵。
“大哥你这般与那些无情的冷面杀神有何异!”
江越嗤笑:“若是两情相悦便如你那白公子算计我的性命与国公府,我倒要怀疑江亭你才是那个瞎眼的畜生!”
转头对一个亲信吩咐,让他带江亭回房后就给交代清楚蜀王与白清涟所有的算计,也叫胞弟好好认清楚他究竟喜欢了个什么东西。
那安插在他身边的人还是白清涟通过江亭达成目的,若不是信任自己的胞弟,若不是念及与胞弟的感情,江越便是再爱惜良才,也不会轻易放在心腹位置上。
若不是谢令月为陆寒尘筹谋,卖给长公主府这个消息,江越只要想想自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在战场上死于自己人的冷箭之下,便忍不住的后怕,更不可能记恨谢令月对自己的算计。
他这是被救下一命才是。
如今那人已被处置,供词都在,也叫江亭认清何为人心。
江亭先是愣神,接着便连连摇头,大哥怎能如此骂他,怎能如此诋毁他珍爱之人;这会儿气氛剑拔弩张,江亭便觉得兄长是为了叫他死心才如此编排白清涟。
他与白清涟相交甚久,难道他不清楚自己喜欢的人究竟如何么。
还要继续吵闹,江越却懒得再看他;又敲打了一番院子里的下人,令他们不得给长公主报信,这才转身便带着几个亲信回了自己住的世子院,还有其他事等着他呢。
回院子的路上心里默默回答方才江亭的质疑,他不是不懂情意;而是已见过了真正珍视情意之人,如何还能看得上江亭与白清涟所谓的情意···
京畿之外的夜寒凉如水,浅浅皎月之辉洒落在山林间,官道上急驰的一队人身上不时闪过斑驳暗影,惊起栖息在树上的飞鸟;扑棱棱展翅飞起的动静,还有阵阵马蹄声,扰乱山间寂静。
第44章
打头的陆寒尘手里握着缰绳,冷风从脸颊刮过,沁凉入心,却也压不住心间翻滚的烫意。
这一路上九千岁已问过自己几次,为何听闻江越的消息之后便这般着急;往日里他可从不会这般,玩弄权术之人,最是讲究耐心。
从来都是他端坐于高台,俯看别人在他的算计之下焦急、担忧、苦苦挣扎···
如今他却因为一个消息临时更改计划,连夜赶路;九千岁不明白自己是怎的了,明明之前已认定狼崽子就是做戏,怎会还能因为这人牵动心绪。
第一次的例外,是谢令月身受重伤,生死关头,九千岁觉得自己那般忧心是因为愧疚与感动,还有对狼崽子平日里温柔体贴的一点贪念。
可是这一次又是为何,他明明知道江越成年后便驻守西疆,哪来的机会与谢令月相交。
为何,得知江越回京先来了皇觉寺,还定下谢令月旁边的院子,自己便开始焦躁?
尤其是脑海里出现上一年江越回京时的模样,九千岁绝不承认这人给了他危机感,还是很强烈的危机感。
还有一个隐秘的念头九千岁并未察觉,听闻江越到过皇觉寺的消息之后,他心里不自觉就拿自己与那人相比;一道鬼魅的声音在心里提醒,他不如江越,他还是个残缺之人。
而江越,是真正的世家天骄。
偏偏这人还是在这个时机回京,是他又一次失诺于谢令月的时机回京···
念头闪过,九千岁再一次拍马,只想更快见到那人。
至二更天的时候,终于看到皇觉寺山门;九千岁不曾有丝毫犹豫,直接驾马过山门,哪里还管什么皇家规矩到山门需步行上山。
若不是谢令月在这里,九千岁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踏足佛门之地;因心里的厌恶,他根本无视什么佛门规矩。
九千岁所在之地,便是规矩。
到了庙门处,等不及开门,陆寒尘解开身上的披风扔在马背上,便从马上飞身而起,掠过层层殿宇,直奔谢令月住的客院而去。
方靠近院外,便听到玉衡的喝问声,一个眼风扫过去,玉衡直接拱手行礼,然后转身与听到动静过来的执墨几个解释清楚。
他也没想到啊,督主竟是连夜上山。
伫立在谢令月所居的房门处,里面有烛火的光芒微弱透出来,将要推门的手又放下,九千岁又一次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薄唇溢出无声苦笑,已是两次了,他站在狼崽子的房门外不敢推门;怕看到那人昏迷不醒的样子,更怕···看到那人眼中的失望与冷淡。
可这一切···不都是自己选择的么。
如今还有甚么颜面在这里想这些。
凤眸转而坚定,终是抬手轻轻推开房门。
次间正坐在案桌前写写画画的谢峰警觉抬头,看清来人只惊讶了一瞬便要行礼;摆手制止他的动作,陆寒尘眼神透过次间的隔扇看向里屋,脚步轻缓移动。
明白他的意思,谢峰也未多言,微微点头示意主子的伤势已是处理过,又端给这人一盏烛火。
其实谢令月睡的里屋也有一盏烛火,就在隔扇旁边的花几上。
虽则这次只是伤口崩裂,未再引起高热,然而谢峰还是不放心,特意在这里留了一盏烛火,方便他随时进来查看主子的情况。
也是这个原因,谢令月睡得并不沉;陆寒尘挟着风声靠近院子的时候,谢令月便醒了,自然也听到了这人在门口的停顿。
本来临睡之前谢令月就在想玉衡禀报的消息,陆寒尘究竟是为什么会对蜀王李昭辰改变态度,仅仅是因为李昭辰这次舍不得成本的苦肉计?
就谢令月记得的剧情中,李昭辰在这次之前明明做过更过分的事情;远的不说,最近的便是陆寒尘大婚那一日给他下炼心;那一次陆寒尘都能看着李昭辰的面子放过白清涟,怎么这一次就变了态度。
还有两个男主的事情,景昌帝已经为蜀王赐婚,那就意味着圣意不可违;原本的剧情中,蜀王李昭辰也是在这一年大婚,可他的王妃是白清涟的亲表妹,给两个主角打幌子的存在。
因为是提前做好的约定与交易,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并未因蜀王成婚而减退半分,甚至更加情浓;可现在蜀王妃人选是景昌帝定下的,即便蜀王不喜欢也得敬着。
主角受白清涟在原本的剧情中也是未成婚,至少在蜀王登基之前是这样;可现在景昌帝明确圣意,还特意给他指一个男子成婚。
两个都分别成了婚,还没有了帮他们遮掩的人,难道两人只能偷·情不成?
那这两个主角还能如原剧情中那般相知相扶吗?
谢令月持怀疑态度。
更牵动他心绪的是陆寒尘,两个主角如果因此生出嫌隙,甚至决裂,白正和必然是不可能再扶持蜀王,那么蜀王便只能紧紧抓住陆寒尘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今日陆寒尘是对蜀王动了怒,可若是蜀王真的做到当机立断,舍弃白清涟,转而对陆寒尘真心以待呢。
陆寒尘这些年对蜀王本就求而不得,若是蜀王彻底改变态度,他会不会欣喜若狂答应?
因为对陆寒尘的在意,谢令月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穿来后改变太多,他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若是再多些相处日子,谢令月可能会相信陆寒尘会被自己打动,可如今才多久,这人根本未对蜀王断念。
胡思乱想着这些,谢令月才慢慢睡去。
也是因为想过这些,对于玉衡说的陆寒尘次日来皇觉寺这事,谢令月很是怀疑;这种时刻,蜀王李昭辰必然是想尽办法挽回陆寒尘的心才是,偏这人对蜀王最是心软。
所以听到陆寒尘的动静,谢令月一时难以回神,这人竟是连夜来了皇觉寺?
转过隔扇进入里屋的陆寒尘就看到窗前禅床上纱幔垂下,透过纱幔又隐约看到本该睡着的人桃花眸清明,就这么淡淡看着他进来。
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当地,陆寒尘竟有种慌乱无措之感,不知该如何,凤眸怔怔对上纱幔后的人。
谢令月也不说话,都不曾动一下,任无声的寂静在屋子里蔓延。
等了片刻,还是陆寒尘先启唇:“是不是我惊醒你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谢令月并不搭言,只是清淡看着他;不习惯他这般的态度,陆寒尘期期艾艾靠近禅床边,最后挑起纱幔还是坐在人身边,垂眸与他对视。
不过片刻便移开眼,这还是谢令月第一回面对他的时候不言不语,平日里最是多情的桃花眸此时看不到丁点情绪。
这样的狼崽子让陆寒尘陌生,更心悸。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是受不了难言的沉默,陆寒尘再开口,语气里不自觉含了委屈。
“清尘,我冷···”
方才这人进来谢令月便注意到他只着一身玄色长袍,若是平日,谢令月早上前嘘寒问暖;现在么,不用想都能知道,这人连夜上山,府里那些近身侍候的怎么可能忘了给他准备披风。
必然是这人来了这里之后解下了披风。
这是知道自己理亏,提前便想到了卖惨的主意。
谢令月都想笑了,他这是潜移默化影响了这人多少;令人闻之色变的九千岁,竟也用起了这等心机。
他是不是还要赞叹自己一句,教会了这人许多,这人还对自己这个老师学以致用。
罢了,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且自己的心理年龄比这人年长许多;最紧要的,谁让自己就是喜欢这人呢。
怎舍得真为难他。
想是这般想,谢令月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淡淡:“我伤口崩裂一时不好动,你自己进来便是。”
如同聆听天籁,陆寒尘面上一松,凤眸骤亮;忙起身脱掉外袍,掀开盖毯一角轻柔躺进去,伸手环住狼崽子的一只胳膊。
凑近他怀抱,额头在他胸膛蹭了蹭,这才满足叹息,语调不自觉柔软。
“清尘莫要再生我的气可好,我当时是真的以为···”
谢令月却不想听这些事后解释,清冷打断他的话。
“陆寒尘,已经发生过的事不必再解释;无论你当时是如何想的,总之是你在我这里悔诺。”
“我也说了,当下你要想清楚,这世间没有既要又要还想要的好事;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你我也都不是为了感情将就之人,我与蜀王,你总是要做出抉择。”
谢令月可以不计较他这次的悔诺,但他介意自己一直处于被选择的状态,还每次都是被放弃的那个。
陆寒尘在他这里还有机会,不代表有无数次的机会;恰好陆寒尘现在对蜀王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谢令月也不想细思他是因何而改变,只希望这人能看清楚自己的心。
沉默片刻,陆寒尘仰头看狼崽子,昏黄的烛火透过纱幔映照进来一点光线,这人面上看不清任何表情,露在盖毯外的一点墨色寝衣给这人平添了清冷肃杀之气。
平日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此时抿成一条线,桃花眸清淡无波,高挺的鼻梁让他此时的面上更多了丝无情的味道。
还有一种隔绝所有人的疏离···
第45章
那种恍惚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又起,陆寒尘心悸又起,苍白指尖抚上这人的眉眼,嗓音暗哑。
“莫再这般与我说话,我受不住的,清尘。”
呵,看来这人真是被自己给纵出了得寸进尺的毛病,谢令月一时都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苦笑。
究竟谁才是那个更该委屈的,这人难道不清楚么。
且按照大宣的年龄算,怎么说都是这人比自己年长五岁,怎的如今倒是自己一步步退让。
该说不说,谢令月这一个多月的影响看来是取得了成效;如果他不是被选择和被委屈的那个,谢令月只会更开心和欣慰。
是不是可以先确定一点,这人以后不会再如原剧情里那般,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垂眸直视他的眼睛,谢令月决定坦诚以待。
“你可能还不知,陆寒尘,这才是真正的我。”
前世以病弱之躯撑起家族与集团,若不是谢令月性子清冷杀伐决断,集团也不可能站在那么高的位置,谢家那些不成器的家人们见了他也不会如鹌鹑般小心翼翼。
穿来这里之后,身体比前世临终时年轻了十岁,可思想与阅历却只多不少;如果不是为了怀里这人,谢令月大抵还是前世那般的性子与行事。
当然,他在处理正事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前世的习惯。
现在么,又看了眼怀中人,谢令月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人面前用错了法子;导致这人总以为他还是个好糊弄的少年,也···未曾在心里真正正视过他的存在。
所以才会几次三番面临选择时放弃自己,大抵这人是觉得自己很好哄回来。
更或者,他还坚定以为自己是为了魏国公府才对他一再退让妥协。
“陆寒尘,你以为我没想过趁谢家这次回乡制造意外,让谢家彻底脱离朝堂视线,然后我再死遁离开京都么。”
从北镇抚司出来之后谢令月就想过这些,以谢家暗中的人手,还有谢令月自己的身手,这些很容易办到;若想的话,谢令月还可制造些假象,给朝廷泼脏水,令谢家站在道德制高点。
可这里的谢家人铮铮风骨,谢令月怎么忍心让谢达昌的后人隐姓埋名,谢家人的声誉、风骨···一个都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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