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玉衡机灵,还特意留下他带着几十个锦衣卫继续守卫这处客院,如此,狼崽子这里也无人能打扰。
九千岁没说的是,江越特地定下谢令月旁边的院子,谁知这人什么时候就住进来;有玉衡等人守着,谅这人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进来。
都安排之后,这人又抱着狼崽子亲吻厮缠良久,怎么都舍不得放开他的唇瓣。
谢令月无奈:“哥哥如今倒是像极了香山居士笔下的明皇,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家伙倒是会破坏气氛,陆寒尘也笑了,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把。
“明知我是舍不得你,偏还贫嘴;罢了,我这便下山,最多两日便可回来;你乖乖等我,莫要多理会旁人···”尤其是江越那般骄阳似的人物。
这人还嘴硬补充一句:“我也不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不过是担心你的伤势。”
更觉这人可爱,谢令月垂首咬住他耳垂:“哥哥还真是···全身上下也只有嘴硬了。”
脸上霎时飞红,本就姝滟的面容更添几分潋滟,凤眸瞪了他一眼,九千岁匆匆逃出屋子。
出了院子便拢上寒霜:“玉衡切记守好院子,莫要让不相干之人扰了夫人清净;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得嘞,玉衡的娃娃脸一本正经,连声应诺。
等一行人走远了还捏着下巴深思,他们督主这是真的移情了罢?
也是,“夫人”那等风华,还待督主真心,蜀王拿什么比。
只是,督主这醋劲儿可真是莫名其妙;眼神扫过旁边的院落,玉衡只觉自家主子多虑,可不曾听闻过江越喜欢男子。
就算他也喜欢男子好了,长公主与英国公能答允,这位可是江家的继承人,总要传承子嗣的罢。
九千岁依旧如来时,骑马疾行,还未到山下,便听到前方传来马蹄声;最前面的天玑已疾行而回,在马上拱手。
”禀督主,来人是征西将军江越及其亲随。”
九千岁当即面若寒霜勒马停住,就那么等在山道正中,满身的肃杀。
凤眸远眺,逐渐看清当先而来的身影。
像是察觉不到暮秋初冬之寒,来人只一身贡缎玄色劲装,渐渐近了,左胸与左袖是金线刺绣的整个麒麟踏祥云纹样,随着这人的动作与光影,凛冽之气迎面而来。
偏这人好似视皇城规矩于无物,玄色劲装左衽交叉,胸口大敞不说,里面的墨色里衣亦是斜襟,动作间隐约可见胸口之上蜜白肤色;墨发高挽成马尾状,束着麒麟状金发髻,鬓边一缕龙须状刘海与其余发丝随风飘舞,再有这人锋锐五官。
凛冽之气中透出恣意不羁之风姿,令人目光忍不住追逐。
“吆,瞧瞧本将军这运气,不过是来皇觉寺修养几日,竟是遇到了九千岁大驾。”
清越之声未落,人已勒马与陆寒尘面对而立。
当是时,这两人皆是玄衣黑马,眸光对峙;一个身形纤瘦,面容苍白却姝滟;一个身形矫健,面容锋锐却肆意。
山道两旁不时有枯黄叶片随风打着旋儿落下,偶有从两人面前飘落的,竟是都眉眼不动。
两人的随从都候在身后丈远之处,天玑与天璇硬是看出了剑拔弩张之势,暗中蓄势待发。
第一次认真打量九千岁样貌,江越心中暗嗤,谢令月喜欢的便是这张脸么;也就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其余还有什么,满身的阴寒,还有男子最瞧不上的阴柔之气,有甚么值得喜欢的···
陆寒尘终是凤眸微挑:“征西将军既是归京修养,本督劝你还是安分些,不该招惹的人便莫要多事。”
对面之人目光中的挑衅之意陆寒尘看得分明,哪还记得狼崽子与这人的约定是为了自己;况,他也无需这人多事,当即警告。
拍马上前一步,江越眉眼凌厉弯身,声音却刻意压低:“陆寒尘,你这是怕了?”
又坐直嗤笑:“本将军以为,天地间绝色唯雪色与月色,雪色转瞬即可逝,月色却亘古恒远···皎皎明月谁都向往追逐,陆寒尘,你以为只有你想揽月入怀,就凭你这张脸?”
苍白指尖捏紧手中缰绳,左手抚过右手无名指上的纯金指环,心中大定,九千岁纤薄身形霎时迸发气势,暗哑声音中多了冷意。
“那又如何,皎皎明月偏就钟情本督这张脸,便尽够了。”
凤眸逐渐意味深长。
“世子难道是想长公主与英国公痛彻心扉?”
长公主可只有两个儿子,次子江亭喜欢男子在京都已不是隐秘,陆寒尘不信江越舍得英国公府嫡支一脉绝嗣,更不信这人舍得双亲失望心痛。
对于这位在征西军中的作为,陆寒尘一清二楚,所以他不会怀疑这位对英国公府与长公主府的掌控,江越有话语权,可他舍得违逆双亲之意,背上不孝罪名?
提点他一句,这人不是自己这般一个人,尽可无视别人的眼光与想法;而江越,做不到就不要胡乱招惹狼崽子。
九千岁更不允许除自己之外的人招惹狼崽子。
江越亦哼笑:“九千岁还真以为本将军是京都里那些世家子,做不得自己的主?”
转而冷厉眉眼:“且,本将军也不打没准备的仗;九千岁当时何尝不是趁人之危,您觉着这种···真能长久?”
虽只是与谢令月短短一叙,江越却深知那人不是受人胁迫的性子,但不妨碍他在这位心里埋根刺;被那人费尽心思维护,江越就是看这位不顺眼。
只要这位不舒服,自己便舒坦。
这要真是在之前听见他这般嘲讽自己,九千岁指不定会因自卑心生怀疑;可这两日狼崽子究竟是如何待他的,心中再笃定不过。
凤眸浅笑:“这是我们夫夫之间的事,就不劳世子费心记挂。”
言下之意,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夫夫,什么事关起门来解决不了,用得着你个外人瞎操心。
很想骂娘是怎么回事,江越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可是十里红妆迎娶了魏国公嫡女,如今也算是天下皆知;这般算的话,他还真是个外人。
可那又如何,谢令月真正身份是男子,就不信之后这人敢大声宣告;一个阉宦,拿什么与自己比。
再则,等到谢令月恢复身份,还不知在不在京都,天下人谁还认一桩虚假的婚事;到那时,便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又如何,残缺之人如何比得过自己。
江越抱拳朗声而笑:“如此,本将军拭目以待!”
话落便打马而行,身后几个随从连忙跟上。
一人一马并未回头,伫立良久,凤眸里风暴与寒意不停翻涌。
天玑与天璇小心翼翼上前,提醒自家主子京都还有要事等着;以前也未见督主不待见这位征西将军,怎的今日两人却是剑拔弩张,自家主子这是怎的了。
抖动缰绳,任由黑马缓步而行,九千岁含着冰霜的声音吩咐:“不是说江亭恋慕那白清涟,天璇,你去长公主府帮帮江小公子,引他来见本督求旨,本督最是喜欢成全有情人。”
一头雾水的天璇应诺。
一行人这才快马而行,马上的九千岁目光直视前方,心里却冷意连连;江越,真是好得很,倒是敢想。
很好,从掌握权柄以来,除了洞房花烛夜因中药受制于狼崽子,九千岁再未被人如此挑衅过。
找不到借口把江越困在京都,难道还找不出事么,如此一来,就不信这人还能在皇觉寺待得住。
不知不觉便加快了速度,九千岁恨不能此时就到京都,处置了那些事立马返回。
心里还有些傲然,不愧是他喜欢上的狼崽子,就是惹人瞩目;江越这般人物,才见了那人一面,便心生恋慕。
九千岁虽然心中还有自卑自轻之意,却半点不怪谢令月;若不是为自己筹谋以后,狼崽子也不会在宫宴前伤了江亭,借机卖长公主与江越人情;这般令人艳羡的真心与维护,江越不心生羡慕与向往才怪。
有时候身居高位之人其实越发渴望这样的真心维护,这一点九千岁最有感触;就如江越所说,狼崽子那般的皎皎明月,谁不想做揽月入怀的那个人。
幸而自己在北镇抚司那忽然一见,狼崽子一眼钟情之人是自己,他们还成了亲,更有了肌肤之亲,江越如何与自己比?
九千岁暂时心安,他信狼崽子对自己的爱不是假的。
再说谢令月这边,等人走了,吩咐玉衡去与住持说解除拒客令;已经安排好侍画代替自己在佛堂,还有另外的客院转移视线,又有了九千岁近身护卫的身份,谢令月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
恢复原本的身形之后,与他女装时的身量差距甚大,气势与气度亦不同,谁能想到他才是瑾安郡主呢。
第60章
皇觉寺的千年银杏树每年都有慕名前来的人,观赏时日也有限,谢令月可不愿因为享受特权而坏了别人的兴致;有些人可是不远百里千里的舟车劳顿而来,怎忍心让人无功而返。
更何况,他来这里是为了引蛇出洞报仇的;谢七与谢十一清早就到了,总要给那位制造些机会,才能抓到人不是。
陆寒尘返回皇城,白清涟的婚事也该定下人选;再有皇城如今的慌乱,那人不出手才怪。
不急不缓又躺下补觉时,谢令月还想着陆恒送上的雪莲与血参确是好东西,伤口附近的麻痒减轻不少,可以睡个好觉。
直到后半晌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方才醒转,谢峰看的倒是准,果真变天了;幸而屋子里炭盆未撤,倒是暖意融融。
这种天气,打开轩窗,拥着狐裘坐在窗前观雨倒是一种难得享受,惬意又慵懒;叫守在外面的玉衡准备了些点心果子,谢令月正准备叫谢峰进屋烹茶,就听到院墙处传来响动。
抬眸看去,就见前一日才互道过保重的人翻墙而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见轩窗内的人面容讶异看向自己,江越也没有不好意思,扬唇而笑。
“我想着阿月你也午歇醒了,这种雨天最惬意的莫过于与知己好友临窗畅谈;恰好我还带了些上好的金创药与补药,便来叨扰阿月。”
这人竟是这般自来熟的么?
谢令月好笑,人都来了,还给自己带了伤药,也不好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且自己如今是男子身份,不用顾及那些男女大防,便颔首而笑。
得见他的笑容,江越愣怔一瞬,很快便回神,不管门口玉衡的满面不快,迈步进屋。
“阿月你身上还有伤,只管坐着,不必与我客气。”
话音落,人就到了里屋,随手将包裹放下,脱了长靴,在谢令月对面屈膝而坐。
那是半点都不客气。
“世子怎的忽然又来了皇觉寺?”
谢令月很好奇,想来江亭这会儿正闹腾着,皇城里昨夜还有刺杀大案,这位竟是半点都不管。
“阿月不必与我这般生分,唤我的名就是,或者你也可唤我的字,陛下在我弱冠时赐字湛霆。”江越姿态随意道:“咱们两府乃是世交,你我幼时与少时都曾相识,何必如此见外。”
“好,湛霆也随意便是。”谢令月顺着他的话颔首,都是将门子弟,确也是世交,何必注重那么多小节;来到大宣后难得遇到算得与自己相投之人,谢令月倒是乐意结交。
谢峰端着茶具进屋准备烹茶,被江越接过托盘,言他亦擅茶道;看了眼主子,谢峰转头退下,只余两人在禅床上对坐。
“湛霆久在西疆,不想竟也精通此道。”看这人的动作熟练优雅,谢令月忍不住赞叹。
晒然一笑,江越的眉眼都没了锋锐,只有满面的柔和。
“咱们这样人家的子弟,谁还不会这些。”
尤其是跟着太·祖皇帝开国的这些武勋之家,一朝从吃不饱饭的泥腿子跃为勋贵世家,更是在意与讲究那些真正世家的风雅,逼着子侄们跟着附庸风雅,好似这般身份便能更高贵些。
江越打小又在宫里见识得多,自己也享受,便也未曾丢了。
“阿月一直在京都,想来更是精于这些风雅之事,我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其实江越是想这人一直被当作女子教养,想来更精通这些,终是怕触动谢令月的芥蒂,才换了更委婉的说法。
谢令月微微摇头:“湛霆见外了,这些所谓的风雅不过是陶冶情操与享受光阴的一种方式,更多的时候讲究的是情与意,我们实在不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形式,反倒失了本真。”
对面之人拍手,又单手握拳在禅床上轻击一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正是阿月所言,返璞即归真!”
笑容更是灿烈:“我没记错的话,阿月今年十八,可有长辈赐字?”
桃花眸变得悠远,清醇语调也多了幽然:“曾有长辈赐字清尘,取月下无浊尘之意。”
这是前世成年时,祖父请一位得道高僧所赠。
“清尘···”江越呢喃:“果然与阿月的名和人都是绝配!”
也好听,呢喃间都有畅越之感,真正适合面前之人。
眉眼又锋锐:“那我日后便唤你清尘,更添亲近;我虚长你六岁,你若愿意,也可唤我一声湛霆兄。”
谢令月颔首,倒不是因为这人说的亲近,而是古代男子取字原本也是方便同辈相交时称呼不失礼。
自觉两人更为亲近,江越虽然还心痒与这人切磋武艺,却也知此时不可,转而谈起用兵之道。
面前之人可是谢达昌的嫡孙,便是未曾在老元帅膝下承训,想来谢家的传承在;都是将门之后,还有初初窥到这人的心计,江越就是相信能受益匪浅,正是讨教的好时机,说不得还能得一知己。
话题是由江越开始,可谢令月却不动声色掌控主动权,引导这人意气风发讲起在征西军中的经历;是个男人都曾有过热血沸腾的将军梦,谢令月也不例外,听着这人的征战历程,更能清楚了解大宣如今的军事水平。
当然,也不仅仅是听江越讲,谢令月也会偶尔说几句;前世他也算是博览群书,尤为喜爱史书,跳出当下,他将曾经的历史教训与后来的先进思想融合,根据江越讲的事件提点几句。
好么,江越如同久旱逢甘霖,更是投入,说话时人都忍不住前倾几分。
“我的感觉没错,清尘你才是真正的领兵天才,怕是能胜过老魏国公当年!”激叹中饱含深深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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