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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餐厅的门口，推门进去，拐进走廊，凌星河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穿着黑色夹克外套，黑色牛仔裤，肩背笔直，身姿挺拔。手垂在腿侧，表情淡漠地低着头，看着对面身材娇小的女生说话。
听到大门口的动静，那人目光直直看过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曲同学，所以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站在曲翊面前的女生经过长长的铺垫，终于讲到了正题。
听到加微信，曲翊回了一点神，他收回落在不远处的目光，冷漠疏离地说：“抱歉，不方便。”
女生表情变得很不好看，似是觉得被拒绝了有些丢人，捂着脸跑远了。
李深迎上去：“曲翊，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凌星河跟在李深旁边，低着头，像根本没看见曲翊这个人。
曲翊看了看凌星河清瘦的侧影，回答道：“我是来参加志愿协会的聚餐的。”
“啊？”李深惊讶，随后反应过来了，惊喜地喊道，“你就是给协会捐钱的大佬吗？”
凌星河身形顿了一瞬，差点将自己绊倒，曲翊眼神追随，克制着想要去扶的冲动：“是我。”
“大佬，大佬！”李深激动起来，自来熟地拉着曲翊的手臂往包间里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们协会有你了不起！”
其他同学基本都到了，大家都很好奇这位慷慨的金主，一进包间，曲翊就被团团围住。
凌星河和其他人打完招呼，独自坐在圆桌的一角低头玩手机。耳朵里还塞了耳机，隔绝了不远处曲翊的声音。
副社长王明皓同曲翊聊得风生水起，无意抬头看到凌星河坐在角落，他上前搂住凌星河的肩膀：“怎么自己坐在这？来一起聊聊天？”
曲翊也朝这边看过来。
凌星河摘下一边的耳机，唇角微扬，但摇了摇头：“你们聊。”
“行吧。”王明皓又拍了拍他肩膀，回到了曲翊旁边，“就剩他我还没给你介绍了，他叫凌星河，临床医学系的，他人比较内向，不爱交际，你别介意啊。”
曲翊装作毫不在意，似乎好脾气地说：“没事。”
他觉得凌星河就是在故意忽视他，这个认知让他很不高兴。
人到齐了，社长让服务员上菜。十几个人挤挨着，围着圆桌坐了一圈。凌星河身侧坐的是李深和王明皓，曲翊坐他对面，两人之间隔了一整张桌子。
饭桌上大家的话题不断发散，从校园闹鬼事件一直聊到某个学院老师的八卦新闻。凌星河一直没参与，只是沉默着吃着菜。
其实他在协会的时候不算特别的冷漠，日常聊天一般他都是参与的，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协会，也很喜欢这里的同学们。
但是，今天曲翊在场，曲翊作为一个陌生人，生生挤进了这最后一个让他觉得舒适的场合，让他没法再完全放松自己。曲翊的存在只会不断地提醒他，唯一生养他的母亲犯了错，而他却赎不了罪。
他将筷子伸向餐盘，正要夹上一块鸡肉时，旁边一位同学转了桌子，菜渐渐转远了，他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正当凌星河打算将筷子收回去的时候，桌面的转盘竟然又反着转了一小段距离，那盘鸡肉又到了他眼前。
凌星河疑惑抬头，意外地发现曲翊在对面，右手捏着玻璃杯喝着水，左手伸直，掌心按在转盘上。
——帮他按住了转盘。
隔着圆桌和十几道菜，两人再一次对视，目光相接似在空中打出火花。曲翊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看着他，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话。
凌星河放下筷子，想放弃那道菜，然而曲翊左手却没有缩回去，依旧按在转盘上，目光仍旧越过餐桌看向他。
只要曲翊按得再久一些，就会有同学发现不对劲。凌星河有些恼怒地瞪曲翊，用眼神质问他在搞些什么幺蛾子。曲翊这时终于有了反应，他朝凌星河扬了扬下巴，目光下滑，落在那盘鸡肉上。
凌星河妥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曲翊满意了，终于移开了按着转盘的手，嘴角扬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
快吃完的时候，社长看着凌星河问道：“星河，你最近怎么不戴眼镜了啊？”
凌星河瞥了一眼对面的人，随意说：“眼镜丢了。”
“那要去重配一副吗？不戴眼镜看不清的话很危险啊。”王明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担心道。
凌星河轻笑：“度数不深，没什么影响，就不戴了吧。”
曲翊抬眼，心想，根本就是撒谎不打草稿，明明凌星河的眼镜就是个平光镜，一点度数都没有的，还在他口袋里放着呢。
这时桌上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苏瑜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凌星河不戴眼镜比较好看啊？”
大家听到这话，都朝凌星河看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目光从他的发丝一路顺着眼睛、鼻梁向下描摹。
“真的是哎。”
“嘶——我也觉得。”
“星河你以后就别戴眼镜了，黑框眼镜封印了你的颜值啊。”
曲翊没有加入评价的行列，但他的眼睛也紧盯着凌星河，看着凌星河略带笑意地应付着同学的夸奖，至始至终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凌星河陡然成了全桌的焦点，大家的目光都在他的脸上流连，曲翊眯了眯眼，突然有些不爽，他伸手进口袋想摸支烟出来，想想还是忍住了。
饭后，大家聚到包间里的沙发旁，王明皓带了一副UNO牌，闹着要大家一起玩，输了的进行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凌星河今天运气不好，第二局时他抽中两张“+4”牌，成了场上剩牌最多的败家。
到了惩罚阶段，凌星河主动道：“我选真心话吧。”
“有谁想问问题的直接问啊，机会难得。”王明皓吆喝。
“我来问我来问！”苏瑜自荐，她抓住机会问道，“凌星河，我想大家都很好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其他人竖起耳朵。
协会的大家关系都很好，好到社内都有两对情侣。大一时有次活动，他们曾见过有女生主动给凌星河表白过，但统统没有后续。于是大家猜测，是不是凌星河心中有什么爱而不得的人。
凌星河听到问题后，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没有啊。”
“唉，没意思，没意思。”王明皓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略显失望，“下一个，下一个。”
曲翊是场上剩牌第二多的人，按照规则，他也要接受惩罚。
他也选择了真心话。大家都是刚认识他，不知道该问他什么问题，也不敢瞎问，最后还是社长想起来一个小程序，说这个程序可以随机挑选问题。
“你不早说有这种小程序啊，我们每次想问题费了多少脑细胞啊。”王明皓说。
“我这不是也刚想起来么。”社长将随机滚动的屏幕递到曲翊面前，让他点击暂停，曲翊照做。
快速闪动的画面停止，屏幕中间有一行大字：
【你的初吻还在吗？】
场上的其他人都屏气等曲翊回答，曲翊垂眼看着屏幕，而后抬起头，眼睛在某处一扫而过，声音平静：“不在了。”
“哦豁。”王明皓忍不住插嘴，“曲翊，我们都一样，初吻都不在了，哈哈哈。只有凌星河，每次问都说还在。”
说着他又转向凌星河，开玩笑道：“凌星河，大家都期待你初吻没了的那一天哦。”
凌星河笑了笑，玩闹似的推了王明皓的肩膀一下。
正说着话，虚掩着的包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生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凌星河。
“你好。”女生说。
众人都猜到了要发生什么，你捣我，我捣你，放下手里的牌，仰着头等着看好戏。
凌星河原本坐在沙发扶手上，听到女生说话后，收敛了笑意站直身。
女生面对一众陌生人丝毫不怵，自我介绍道：“同学，我是金融系大二的姜时灵，想请问你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我……吗？”凌星河有些迟疑地问。
曲翊的形象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称之为院草都不为过，有曲翊在场，他不觉得还能有人会跳过那种级别的帅哥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对，是你。”姜时灵声音平稳，嘴角挂着笑容，她眨眨眼睛，“我应该没认错人吧，你是凌星河对吧。你可能不记得我，上周我在文思楼的走廊碰到过你，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名字呢，所以我可以得到你的微信吗？”
协会的同学们坐在沙发上开始偷笑，捂着嘴窃窃私语，同时目光炯炯地等着凌星河回应。
凌星河从不驳女生面子，他什么都没说，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将手机放到女生面前。
姜时灵很快扫了码，自觉地退出房间：“那我先走啦，就不打扰你们玩游戏啦。”
“我靠。”等房间门关上，王明皓盯着门口的方向，“她我知道啊，她是金融系系花啊！真是名副其实啊，真漂亮。”
“那你去追啊。”
“没看到人家都没看上我吗，你们应该让凌星河抓紧机会。”
“对哦。凌星河，心动了就上啊，正好体验一下接吻的感觉。”
“多损呐，初吻的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
凌星河等他们调侃完，岔开话题：“还玩吗，接着玩牌吧。”
王明皓又开始嘴贱：“凌星河，你好冷淡啊，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滚蛋。”凌星河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边的纸巾盒就朝王明皓砸去。
大家瞬间笑作一团。
第三盘开局没多久，大家正厮杀得爽快之时，包间门又被打开，还是姜时灵。
她捧着一大块蛋糕：“我今天正好生日，大家都是校友，给你们分点蛋糕吃。”
“生日快乐啊，同学。”大家来者不拒，直接在打牌的茶几上扒拉出一块地方放蛋糕。
凌星河看着蛋糕放好，主动对姜时灵说：“你跟我出来下，可以吗？”
“好啊。”姜时灵露出甜美笑容，一双小鹿眼十分灵动。
包间里的大家目送两人出了门，走到门口时，姜时灵被门槛绊了一下，凌星河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得到了她又一个灿烂微笑作为道谢。
“哇，我觉得凌星河脱单有戏咯。”王明皓挠了挠下巴。
曲翊坐在旁边看了全程，看凌星河通过了女生的微信又看他主动找女生出去。
他忽然觉得燥热，“刷”地一下把外套脱了。
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圆领长袖，没有图案，款式简单，但穿在曲翊身上却很有型。
领口不算高，露出一点纱布的边缘。
“曲翊，你是受伤了吗？怎么伤到这里了啊？”李深看着他领口露出的那点纱布问道。
曲翊回想了下这伤口的来历，觉得没法详细说明，于是简单回答：“被咬了。”
“啊？被……被狗咬了？”李深吃惊地问。
曲翊想起凌星河在他耳边说话时吐出的湿漉漉的气，像极了一只小狗，于是他说：“是。”
“妈呀，这狗也太凶了吧，咬得应该不轻吧。”
曲翊低头看了眼，道：“嗯，咬出血了。脾气是有点差，但小狗长得很漂亮。”
“要不把它送狗学校去上上学吧，这狗再漂亮也不能这么凶啊？咬人就更不行了啊！”李深很担心，真诚建议道。
曲翊看着丝毫没动静的门，猜测凌星河都在和那女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垂下眼回答：“是我没教好，以后我慢慢教他。”
五分钟过去了，凌星河还没有回来，曲翊看了三次表，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他四处张望，可走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凌星河的影子。
曲翊终于忍不住，手锤在身侧的墙面上，冷着脸低声骂了一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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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翊：你忽视我，你故意的。
凌星河：你应得的：）
第9章 还欠一次
凌星河看到姜时灵去而复返，甚至还自来熟地拎了个蛋糕过来分着吃，心里暗叫不好。
他原本打算加了微信后，在微信里委婉拒绝，谁知她如此迅速……让他措手不及。
他将姜时灵叫出包间，两人面对面站在走廊的窗边。
月光顺着窗外枝叶缝隙漏下，将斑驳的光抖落在窗边人的身上，夜风徐徐，夹杂着馥郁的桂花甜香，吹动女生的裙摆。
怎么看都是很浪漫静谧的场景，只可惜凌星河要做那个破坏氛围的人。
“同学，我很抱歉。”他礼貌开口。
姜时灵狡黠地眨眨眼：“我也没说我要做什么呀。”
凌星河微微低了下头：“抱歉，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我能问一下你的理想型吗？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姜时灵大方提问。
凌星河抿了抿唇：“不是你的问题，真的很抱歉。是我的问题，我喜欢男生。”
姜时灵“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啊，那没有办法啦。”说完她低头看着地面，过了会儿又说：“你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没事。”凌星河摇了摇头。
他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是同性恋，或许会有不能接受的人来嘲讽辱骂他，但这些他都不在乎，小时候凌雯独自拉扯他长大时，什么样的市井街坊他都见过。凌雯和他讲过：“宝贝，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只要坚信自己没做错就好。”
他不以自己是同性恋为耻，因此也不会因为遭到指责而害怕。只是……凌星河时常会想，凌雯不会做自己认为是错的事，但为何又会让自己介入别人的婚姻呢，难道她认为那么做是正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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