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他的目光不再落在自己身上时,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重新将它吸引过来,哪怕需要付出再多努力。
这是江平野在别人身上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是不太懂,毕竟我只爱香香软软的漂亮妹妹。”肖楚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想小弯一下也就算了,如果你真打算和他那个啥的话,就是从长远考虑,你外公那边是不是得……感觉他老人家估计接受不了你搞这套。”
江平野的目光落在他头顶的绿毛上:“你觉得你这次回去,老爷子会怎么说你头上的这撮东西。”
肖楚不屑地“哼哼”两声,手掌从上面抚过,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造型:“我妈说了,‘我都管不了你,你还指望别人能管得了你?’,别说这一撮,我就是全头染成绿的,都无人能奈我何。”
江平野嗤笑一声,说:“我也是一个道理。”
肖楚大臂一挥,垫着脚勉强搂上江平野的肩,调侃道:“学坏了啊小舅舅,你不可以像我这么叛逆的。”
山风徐来,丝丝沁凉,无可言说的芬芳拂面,夹杂着草木的清香。
两人在山顶坐了不久,便按原路返回下了山。此后一连好几天,江平野不是在家休息,就是被抓去仓库和沈灵君重新排练增加默契。
一直到国庆假期结束,他才收到了这么多天季应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
季应他们专业大四上学期几乎没有额外的课程,不过是在国庆之后有连着六周的就业指导。实际上也就是随便听听的水课,最后上交一份就业方向阐述报告就能结课。
不幸的是,这门课程被安排在了上午一二两节,是名副其实的“早八课”,美其名曰督促学生健康作息。
一个教室一百来个人,一半人东倒西歪半靠在桌椅上,一半人埋头抽屉决战互联网之巅。季应不爱在教室里补觉,嫌脊椎难受。早起头晕,也不想玩手机。于是拿出包里的速写本,就这么随意在上面涂鸦起来。
江平野收到的便是他未完成的草稿。
【Y.:在上课?】
【hyun:阿野真聪明。】
江平野今天起得早,刚在操场跑了五圈,准备去食堂买个早饭,再回去洗澡,看到季应这条消息,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一丝想见他冲动。
【Y.:哪个教室?】
【hyun:这么问……是要过来陪我吗?】
【hyun:东教A130。】
东教是A大新建的教学楼,各项设施都是顶配,尤其是窗外那一排桂花树,每天都能吸引来不少学生的打卡拍照。
江平野刚走到教学楼外,便看到了坐在窗户边上的季应。似乎是为了方便放手上的手,他趴得很低,小巧挺翘的鼻微微皱着,像是闻见奇怪味道的猫。海蓝色的发丝从额前散下,阻挡住他的视线,很快又被一双纤长的手撩到耳后,露出白玉般的侧脸。
晨光穿过树梢落在他的眼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人都说灯下看美人,月下看花,别有风情。但江平野只觉得熹微晨光下,更胜三分颜色。
季应的手腕微微动作,铅笔便在速写本上拉来一道利落的线。他的神情专心又疏离,宛若一尊高坐明台的美人像,竟让人无法狠下心来去打扰。
他画画时会有很多小动作,在思考的时候喜欢转笔,纤细的手指夹着长笔转出几个花,但又不甚熟练,很快就摔落在桌上。然后便会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噘着嘴盯着纸面思考,故意吐气吹开挡在眼前作乱的头发。
很可爱。江平野在心里想。
兀然,像是注意到外面的视线,季应抬头,隔着几株桂花树,与江平野遥遥相望。风一吹,树上淡黄色的小花飘落,落叶在风中划过一条弧线回旋而下,满腔都浅淡的香味。
这一刻,江平野突然觉得有些疑惑好像迎刃而解,他确实对季应抱有特殊的情愫。它随着冷却的时间不减反增,如同踉跄杯中酒,郁郁沸沸。
季应歪着头对他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教室的后门。江平野意会,点了点头,进了教学楼绕到后门,正大光明地走了进来。
还在喋喋不休的老师只当他是出去上厕所又回来的学生,看了一眼后便不甚在意,继续自己口中的话题。
江平野下了两个台阶,坐在季应的身侧。发现纸上的画稿已经初具雏形——
背景是一片光影模糊的灯幕,几条光柱之下,青年身背吉他,手握立麦,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皮衣,已经画好的上半张脸眉目深邃,不是他还能是谁。
于是那晚的记忆一同涌上心头,江平野的耳朵几乎是顷刻之间就红了大半。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季应问他。
“出来跑步,正好在附近。”江平野的视线追随着季应轻轻动作的手,一字一句地说。
“难怪,今天穿得这么休闲,不像你。”
刚才在隔着窗户那么摇摇一望,他还当是哪里来的乖乖仔,一头黑色细碎散着,身上穿着干净的白T和灰色运动裤,暖光模糊了江平野锋利的气质,消磨了他的攻击性,平添出几分柔软和乖顺,看起来就很任人揉捏。
“别调侃我。”江平野别过头否认,不小心对上隔壁排几个女孩子探究的目光。他是第一次出现在金融系的教室里,陌生面孔自然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更不用说他本就生着一张引人注目的脸。
几个女孩垂下头开始窃窃私语,前排的男生听了半耳朵,也转过头来加入话题,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在江平野与季应的身上,几乎可以猜到他们聊了些什么。
江平野心中坦荡的时候倒也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可现在心中有了别样的想法,连这些碎语都能往他的身上加上一把火。
季应把擦出的橡皮碎抖在餐巾纸里,偏过头问:“怎么了?”
“没有。”江平野说着,把目光挪回到季应的速写本上。下半张脸似乎调整了几次都还不甚满意,上面还带着隐约的一点模糊痕迹。
季应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小声问他:“喜欢吗?”
如果说先前还是猜想,那季应这一问基本就是肯定了。
江平野摸了摸鼻子,掩盖下自己的情绪,语焉不详:“画得很像。”
“我说了,那天晚上你真的很帅。要是有带相机,我肯定拍到存储卡满,顺便分几张给邵姐做宣传。”那晚的事似乎对季应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似乎还同之前一样,语气镇静,但上扬的尾调又带了点勾人的味道,“可惜现在只能在脑海里回味几遍了。”
江平野说:“下次还能唱给你听,不用可惜。”
季应笑了一声,用铅笔尾巴戳了戳江平野的小臂,半趴在桌子上撩起眼皮看他:“既然这样,这张画就送给阿野,当是我的门票了。”
第26章
季应这张脸生得太过犯规。这样含情脉脉盯着人时,连窗外的秋色都要礼让三分。
江平野不好意思地瞥开眼,眼珠子胡乱地瞟向别的地方,压着声音说:“谢谢。”
季应的目光扫过他微红的耳尖,有些忍俊不禁。但他没有拆穿江平野的窘迫状态,反而还有意无意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打量。
江平野虽然是天生掩盖情绪的好手,但只要在那张看似天衣无缝的脸上找到一点微末的蛛丝马迹,剩下的那些便如抽丝剥茧一般。诸如微红的耳垂,四散又强装镇定的目光,还有轻轻贴在鼻尖上但难以安放的手,都在暴露着他内心无法平复的波澜。
“真可爱。”季应轻声呢喃着,视线下落,停留在江平野的唇上。
他觉得人脸上有两个难画的地方,一个是眼睛,因为眼睛是最能反应主人特质的器官。温柔、冷峻、孤傲,这些看的见看不见的情绪通常都靠眼睛来传达。江平野的眼睛他描摹过许多次,多到他如今落笔都不用回忆,肌肉记忆就会给出最佳回答。另一个则是嘴巴,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部位。嘴角弧度、唇线分布、唇珠轮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江平野的唇珠并不明显,上下唇厚度相差不大,嘴角微微下抿,面无表情看人时,好像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和“傲娇”。但这样的唇,线条圆润些就显得憨厚,凌厉点又显得凶悍,所以季应画了好几遍都觉得不够满意。
涂涂改改几次后,连江平野都注意到了他参考的视线,唇线抿得僵直。季应也不愿意让他紧绷得这样难受,索性放弃了真人参考,转而打开了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左右江平野的照片要多少有多少。
好不容易解放的江平野还没来得及感受如释重负,就先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宛若小猫的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上挠着。
他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盯着桌下。因为教室的座位不大,季应的膝盖与他的大腿只差了一个指节的距离,稍微一不注意就能撞上,仿佛在昭示着他们的主人有多么亲密无间似的。
等一节课到了头,季应总算打好了几条满意的轮廓线。他直起背揉了揉扒酸的腰,扶着江平野的肩膀站了起来,说是要去卫生间。
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征兆,抬腿直接从江平野的腿上跨过,只要后者稍一使坏,他便会直接跌坐在对方的腿上,皮肉碰撞,贴得密不可分。可季应恍若未觉,反而逼得江平野肌肉绷紧,浑身都不自在。
一直到季应抽手离开,江平野才长舒一口气,手指僵硬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可季应还没出去多久,先前隔壁排的男生便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江平野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并不算意外。因为先前除却季应的视线,他也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人若有若无的打量。
男生同样留着一头长发,只到肩膀,做了一个鲻鱼狼尾,发尾染成了与季应相近的海蓝色。他的个子不高,估计一米七四左右,骨架很小巧,从远处看大概会被认成女孩。在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江平野的心里升起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男生在前面一排坐下,侧着身支着椅背,说:“你好,我是钟时意。好像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
江平野猜不准他的目的,不冷不热地回道:“江平野。你有什么事?”
“原来你就是江平野啊——”钟时意拖着长音,尾调柔柔的,“我听他们说过你,说你经常在Spirited Oasis唱歌,人长得帅,歌唱得也好听,本来一直想去看看,但没什么时间,居然在这里撞上。”
江平野喜欢直接的人。他对这种上来就一通绕弯不说任何目的的人没有任何的兴趣,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耐性。
于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哦”,不愿多交谈的模样。
但钟时意却不以为意,撩起半边的头发,拿出手机,调出了微信的二维码名片:“可以加个好友吗,或者我扫你也成,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认识一下,你长得很帅。”
江平野拒绝:“抱歉,我不喜欢加陌生人。”
“聊聊就不陌生了嘛。”钟时意站了起来,一直膝盖压在椅子上,双手撑着后排的桌面,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或者我们先说说别的,熟了就好了的。比如季应,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江平野这才发现,他连穿衣风格都和季应很像,走的是偏韩系的中性风。只不过季应身量高挑,那些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清冷又矜贵,在他身上却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钟时意,别闹了,小心季应回来看见不高兴。”说话的是先前三个女生中的其中一个,还着急地趴在桌上招了招手,想劝他回来。
另一个女生也说:“而且你不是前段时间刚和隔壁学游泳的体育生在一起没多久吗,不怕他醋坛子翻啦?”
江平野:“……”
钟时意摆了摆手,声音柔柔的:“那个早就分手了。而且我就是想交个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季应应该没有那么小气吧,连朋友都不让我认识。”
说罢,他又看向江平野:“还是说,你是他男朋友啊?”
江平野暗地叹了声气:“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男朋友,可就要小心啦。季应很多人追的,单是我见过的就不下这个数。”他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发尾,然后手掌打开,比出了一个“五”。看江平野下意识地拧起了眉,他又笑着压低了声音,“男的女的都有哦。”
如果说是来挑拨关系的,那这个段位也太低了。江平野心想,小学生吵架都不用这种话术了。
这就是肖楚口中的和同专业的人关系不错?瞧着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江平野语气淡淡:“不劳费心。”
钟时意见他这个反应,不依不饶地往下说:“你知道季应上一个……”
“我怎么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钟时意的话。
季应从台阶上走下,用膝盖撞了撞江平野的大腿:“让我进去,阿野。”
江平野从善如流地让了位,在他经过时甚至还闻到了一点浅淡的木质香。
季应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笔转了个花,看向哑了声的钟时意,眉眼弯弯,语气却不怎么好:“怎么不继续说了,我怎么样了?”
钟时意坐回位置,仰着头瘪嘴盯着季应气势汹汹地看,胸腔上下起伏着,像是在顺着气。
旁边的女生见势不对,为了缓和气氛,赶紧解释道:“我们刚刚看这位同学眼熟,就在讨论是不是传媒系的江平野,但是没人敢上去问,所以钟时意就自告奋勇了。”
“他一直都这样,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啊。”说完,还给钟时意丢了一个眼神。
然而任凭她眨抽了眼睛,钟时意都没接收到见好就收的暗示,直勾勾地看着季应说:“我确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你新谈的男朋友,顺便和他认识一下。”
“毕竟上一个追你的还是体育系那种五大三粗的,你也没看不上。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和什么人在一起过,谁来你都拒绝,我就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你法眼。”
季应看了眼江平野,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别的反应,又把目光转向钟时意,漫不经心地说:“你替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钟时意抿着唇,忿忿地看着季应:“所以他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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