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今晚只打算占据两个头条,并不想多要一个。
好不容易捱到致谢完毕,禤翰言迫不及待递出话头,交给聂来,让他说完结束语,好快点下去。他现在双脚还发软,踩不到实处。
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真的得奖了?
聂来接到暗示,听话地拿起话筒。
说出的话却让全场僵在原地。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我的决定。”聂来面色平静,他明明扔下一枚炸弹,却像掸去一粒不起眼的沙尘。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终止演艺事业。”
不顾台下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他此刻才真正地笑起来,眼角瞥见一片西装的阴影,气势稍敛,有了一点活气。
深红色的“爆”字从夜晚挂到白天,硝烟一直不散,将整个网络世界都包围在其中,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网友都在讨论他退圈的事情,影迷哭成一片。各公众号开足马力,从他的生平分析到前几个月出街被拍到的一小段视频。
直到踏入家门,被男人抱住,禤翰言还是没回过神来。
出席现场,获得提名,得了奖,然后……
他看向聂来,男人扯开领带,脱下衬衫,神情懒怠。
“你……”他喃喃,“真的要退圈吗?”
“不然呢?”男人看向他,突地伸手,“舍不得我啊?”
禤翰言没躲,纠结上一个问题,被他揉中发心。
“可是你很有天赋,远远不到退圈的年纪,是……有什么困难吗?”
他记得很清楚,男人的最后一段话,在向影迷道歉。他深深弯下脊背,任凭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没有抬头。
听见这个消息,他连下台都忘了,抱着奖杯在一旁傻傻地看着。
他控制不住去想聂来。
在那几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会不舍吗?
聂来意外地看向他,没想到青年的第一反应是,他作为演员,就这么结束职业生涯,太过可惜。
真是个戏痴。
也是,不是戏痴,当时也不会吸引自己。
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心蓦然软下来,他更大力地揉乱他的发,调笑道:“放心,退了是因为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比如……
顺着他的目光一直往下,禤翰言毫不设防,径直对上了自己的下腹。
他猛地站起身,西装还好端端穿在身上,但肌肤却像被那道黏腻的目光舔舐过,留下清晰的湿痕。
聂来心头发热,一把邪火从小腹一直烧上额际。将人径直扑倒在沙发上,咬住试图出声的唇。禤翰言被压得发懵,肺里的空气被寸寸掠夺。
“你……唔……怎么,突然……”
他使劲想把拱在肩窝的黑色脑袋挤开,男人在柔韧的肌肤上留下一个牙印,才顺从地退后。
禤翰言嘶嘶地吸着气,看看自己的手臂,狐疑地看他。
自己刚才的力道并不足以推开他。
难道是转性了?
“来,宝贝儿,我和你说件事。”聂来不顾他的抗拒,托抱起他,把人背对着自己拢进怀里。
他又拿出一叠文件,最上方淡蓝色的外壳很是眼熟。
禤翰言噌一下跳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被聂来强行困在怀里,不让他跑掉。想起前些日子的迷乱,他气得咬牙,忍不住低头,捉起腰间的大手咬了一口。
“嘶——”聂来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新鲜出炉的印子,不由失笑。
“好心帮你,你还要咬我。”
好心?他做的那些事,和好心可没沾半点边儿。
禤翰言牙根发痒,恨不能再咬一口。
聂来观察着他的表情,见势不妙,连忙补救。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言言。”
“让开……别这样叫我。”禤翰言侧头,躲开他的亲昵,乍一听这个人说自己被冤枉,他又无语又想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我冤枉你什么了?”
看他的表情稍有软化,知道人没那么生气了,胆子又大起来,五指悄悄贴近他的后背,扶上,下滑……
“唔……又打我。”他收回手,低声抱怨。“我只是想看看,太久不摸,会忘记手感。”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记得的!”
禤翰言猛地回头,没留心聂来和他此刻过度贴近。高挺的鼻梁差点相撞,聂来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拦住他,好悬没让人掉下去。禤翰言撞进温热的怀抱里,他急忙要躲开,还好手掌一直横在他的腰后,挡住他的退路。
更嚣张地捏了捏。
“别乱动,掉下去怎么办?”聂来倒打一耙,完全不提是他主动把人拉到自己腿上的。
他低声在禤翰言耳边说着话,热气不断骚弄着耳廓。弄得人面颊爆红,连带着脖子都泛着粉。
“不是……等下,所以,那份文件到底是怎么回事?”禤翰言转头直视着他,试图从漆黑的眸子里看出真相。“我不记得我签过……哎呀!”
“我没用力,笨蛋。”聂来收回手,在刚才轻轻敲过的地方揉了揉,收获一枚瞪视。
“你之前签约是不是签过一份文件?让你们培训完才能出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一说,再看这个签名,记忆开始复苏,依稀想起了某个场景。
“这是培训合同,每个人都要签啊。公司体谅你们都是新人,先帮你们垫付,等你们进组赚钱了,再从账上扣还。”中年人横在沙发上,甩出一沓资料。在他身边,站着一圈俊男靓女,神情局促。
很快,有一个人动了,然后是第二、第三个……
也有人不急着写名字,想再多看两眼,那中年人眼尖,一下看到了他的动作。转了转眼睛,抬手示意其他人把纸张交回他手里,说:
“有些人太急于求成,整天想一飞冲天,一点苦都不想吃。我再重复一次,培训很累。签了名,就要听从老师的一切指挥。而且,你以为流了汗就一定红吗?现实一点!要是不脱层皮就能红,来我们公司干嘛呢?”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文件,语气铿锵有力。
“我再给各位一点考虑的时间,确定自己能吃苦的,再拿走这份合同。但,记住!这份签字,什么都代表不了!它只能证明你的努力,有朝一日,你的作品远销全球,你站在台上,手里拿着奖杯,面对的是全世界的关注。你再想起这一份文件,想起自己签下的这个名字,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实至名归,会不会更用力地握紧那个奖杯?”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会!”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那个幻想中的未来蛊惑了。
禤翰言也不例外。
他几乎是瞬间就被这段话带动了,一时冲动,甚至早早抢在前面,看也不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
“后来,所谓的‘培训’,公司一直在找借口推迟。”聂来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接下来,公司破产,投资人也跑了。没有人管你们这批新人,你换了几个公司,才定下晨逸。”聂来轻飘飘说完,收获了一枚震惊的眼神。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
聂来没有正面回答:“如果这份文件不在我手里,被人拿去向你要钱,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
当然是找他要钱。
曝光也没办法,合同明明白白是他签的字。只要舆论导向是他不肯还钱,再悄悄模糊他换公司的时间,让大众产生一种“禤翰言拒付违约金”的印象,利用时间差将事情闹大,哪怕终究会查清,也早过了黄金时间,及时澄清,找不到有力证据,也变得无力。
禤翰言低头看着那个字迹,晕开的墨迹还在。他现在签名,习惯在最后一笔往回挑,哪怕是需要签正楷的重要文件也这样。但刚出校门时没有签花押的概念,每一笔走向都很规矩。
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很青涩。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说实话,他一开始并不想维持这段关系,这个家伙……他的迷恋真是来得莫名其妙,让人难以承受。
但,过了几天,他真的在替自己挑选团队、成立工作室、安排专人对接工作……
他还记得,被迫签下协议的那个晚上。灯光在眼底破碎,身体火热,灵魂却被无望的未来吓得冰凉,依然忍不住被身上的男人吸引。沉重的吐息强势地侵袭感官,将自己溺毙其中。
恐惧、厌恶、崇拜……现在还夹杂着感激。
他指尖微微用力,捏住文件夹边缘,胸口像塞了个杂乱的线团,怎么也找不到头。
“所以,那份文件,是你特意让人拿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感觉他态度有所松动,聂来适时低垂了眉眼。“我以为你还记得,没想到你根本没看过里面的条例,也没想过自己签了。”
“还冲我发那么大的火。”
禤翰言有点尴尬,“救命恩人”藏起他的把柄,想和他邀功,结果他毫不领情,还时不时拿这件事刺激对方。
偏偏聂来也摆出一副自己不择手段的样子,他的嘲讽全盘接收。
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更愧疚了。
“抱歉误会你那么久。但是,你……一直没说过。”禤翰言吭哧半天,挤出一个道歉,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想到这个疑点。
男人轻咳一声。
“忘了。”
聂来整理好文件,静静注视着身侧沉睡的人。
夜晚光线不足,勉强能看清对方饱满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轮廓。
禤翰言今天经历了太多,情绪大起大落,到了夜晚,眉头难得放松,大概是因为今天得到真相,眉头不再皱起,没有破坏前额流畅的线条。
利用他的愧疚,聂来讨到了第一个主动的吻。
一个无关色欲、无关意乱情迷的吻。
他餍足地舔舔齿尖,微微扬起唇角。
这只是个开始。
禤翰言永远不会知道,那份文件前期的条款有一部分是真的,这也是前公司想让他们看到的部分。意外也是真的,但后半部分做过手脚,聂来和公司高层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高层本意是压榨这些艺人的最后一丝价值,而聂来,只要这个人。
达到目的,他便处理掉潜在的危险因素,一直保留着这份人造黑料,在时机成熟时让它重见天日。
手里的文件显示,他将无偿赠予禤翰言一座海岛。
作为表白的道具,看起来足够有诚意。
九位数的礼物,任谁看了,都要夸他爱到失去理智。
当然,他本意并不在此。
岛屿的维护费用一直走聂来的账户,一旦他断供,每月上百万美元的债务会直接压在禤翰言身上。
一个资金小足、但完全没有涉足过相关领域的艺人,本身就是只肥羊。
他能扛住多少次呢?
不远处的柜子上,放着两个崭新的、造型相同的奖杯。
聂来低头,两道人影终于相贴,并不纠缠,却比以往亲密。
他在平缓的眉间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最佳得主。”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还有两个小番外
第10章 番外·结不解缘
聂来松松领口,打开电脑,播放器自动弹出,他顿了顿,又打开浏览器。
“你个废物!干什么吃的!”说话的胖子缺了颗牙,完全不影响他唾沫横飞。他正骂得起劲,Polo衫的条纹跟着颤。
手机铃声响起,中止了他的输出,胖子掏出手机,骂骂咧咧地,下了最后通牒。
“再搞砸一次,老子揍死你!”
“嘭!”
“哎您好,刘总……”
门猛地关上,谄媚的声音远去,溅起的尘灰扑了地上的人满头满脸。青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臂伤痕累累。
良久,才啐了一声,吐出一口混着红丝的唾液。
他随手擦去,狼一样的眼神直直盯着镜头,咧嘴一笑。
“操。”
嘀。
聂来点击暂停,播放器自动调低亮度,暗色的屏幕映出他平直的嘴角。
他按住屏幕,二指伸展。青年的脸庞陡然放大,几乎占满屏幕。
修长的手指在嘴角的血痕处流连,摩挲一会,他关掉影片。
屏幕暂时暗下,很快亮起。
“晓宇,下午打球吗?”蓝白色校服外套斜斜搭在肩上,少年怀里抱着篮球,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往好友肩上大力一揽,才发现前方的闹剧,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问:
“哟,这么热闹,带我一个?”
嘀。
“小本生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您这份五块啊,加菜加肠,收款码在这边。”汗水流到眼里,蜇得生疼,他浅吸一口气,手下动作不停,飞快地拣了个间隙,侧头蹭向肩头的毛巾,将汗水擦去。
嘀。
“甫呈兄慢走,下次再会,江某必定备上好酒,不醉不归。”
道别友人,绸扇啪一下展开,翩翩公子身着鼠灰色锦袍,摇着满扇风月,走向余晖。
嘀。
顶着烈日,青年用瘦弱的胳膊拼命推挤旁边的人,在一地咒骂中冲向前排。
他操着半生不熟的白话,大声喊:“我做得!我做得!”
嘀。
……
聂来终于停下,浏览器左边的浏览记录又新增好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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