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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徐霖面上还如常说话，心却渐渐冷下来。他相信是选错——如果贺聿洲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的话。
徐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贺聿洲回到他身边了，对他也像从前一样好；可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贺聿洲会失神，接着又很快掩藏起来。
徐霖清楚，这是属于夏知堂的瞬间；就像现在，牛肉，大概夏知堂爱吃。
从前，徐霖从不会怀疑贺聿洲的贴心，可现在每当他想要进一步亲热、贺聿洲却以他的伤为借口喊停时，他就控制不住地猜，是不是因为夏知堂。
贺聿洲的习惯里多了一个叫夏知堂的影子。
徐霖焦灼，挫败。因为就算是，他也没办法。他无法责怪贺聿洲，因为谁也无法抹去已经发生的事。
何况徐霖不想总是主动提起，他希望贺聿洲能自己调整。而他能做的，一方面是给贺聿洲时间，另一方面，则是努力把他拉回两人共同的生活。
随着湖苑别墅渐渐装成，徐霖提起的次数也渐渐变多。先前腿有伤，又一门心思扑在贺聿洲身上，方案确定之后他没去几次，主要都是师姐工作室负责，他们微信沟通，聊天记录恐怕都有上千张照片。
十一月底，房子已经大概有个样子了，徐霖就带贺聿洲去看。卧室，书房，游戏室，就连十九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就算一直看到照片，徐霖也十分惊喜。完全符合他的要求，能还原他手稿的部分都尽量还原了；有分歧的地方也处理得很好。贺聿洲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他在卧室停留了很久，对几处人猫互动的创意家具又看又摸。
兴奋之余，徐霖没忘感谢师姐，他准备请她和工作室的员工吃顿饭，最好贺聿洲也去。见见他的朋友，听听装修的趣事；越多参与到两人未来事里，大概贺聿洲就能越快淡忘夏知堂。
徐霖跟贺聿洲提起，贺聿洲没有犹豫，一口答应。徐霖开心地靠在贺聿洲身上，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
夏知堂被一声巨响惊醒，他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看清大门口进来的是颜赫，吁了口气，手掌贴住怦怦狂跳的心，又倒下去。
工作室的门明明是指纹加感应开关，他真不知道颜赫怎么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姐，我以为是入室抢劫……”
颜赫拽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刚视线被挡住，才撞上门口的椅子。她左右扫了一眼，不满道：“就你在啊……别睡了，过来帮我一把啊，有送你的东西呢，没点眼力见。”
夏知堂装死不成，只能慢吞吞爬起来，帮颜赫把行李箱摊平在地上，看着一箱子花花绿绿，问：
“……你不是去徒步了吗，从哪儿搞批发啊。”
“别提了，正准备回来呢，我妈又打电话说赵擎方的父母想跟我好好谈一谈，我这不就立刻改签去找姐妹避难了。”
颜赫恶狠狠的，完全不像刚度假回来：“我就不明白，这都几个月了。赵擎方那个没种的东西，死皮赖脸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人渣呢。”
夏知堂摆弄一个造型独特的兔子挂件：“你不是拍了照片吗。”
“我开始是为了吓唬吓唬他，真闹大了我也跑不掉，谁知道他这么不识相。所以我前两天直接把照片先发给他爸妈了，这不才终于清静了。就为这个，我爸劈头盖脸骂我一顿，真是老糊涂。”颜赫叹气，“我这几个月，看起来到处玩，真是纯纯政治避难，再也不搞这些官二代了……还有，那个曼曼，竟然还想问我借钱，我真是……”
夏知堂来了兴趣：“为什么啊。”
“我管她为什么，骂一顿拉黑了，神经病。”颜赫瞥了眼夏知堂，“一听热闹你就来劲，大白天在工作室睡觉，真把公司当家……啧，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啊。”
夏知堂低头扯了扯卫衣领：“厚衣服，怎么了？”
卫衣没问题，但超大的抽象派印花实在是不像夏知堂一贯的风格。
“能迷倒隔壁市三中的花季少男少女，但是在我眼里就是街溜子。”颜赫起身接了杯水，从上到下看了夏知堂一眼，了然一笑，“你的人形衣柜换风格了？”
夏知堂在吃穿上一向不讲究，品位更是成谜，有时感觉是睡醒直接套着睡衣就出门了，有时又是价格不菲的潮牌新款。
颜赫曾经问他身上的T恤是哪一家的，他顺口说是男朋友的，帮她问问。从那之后，颜赫就知道，夏知堂穿得对得起他那张脸时，身上的衣服多半不是他的。
夏知堂笑了笑，没否认，跟颜赫汇报了点工作的事。他们平时都会在工作群里及时沟通，所以大体颜赫都知道，面对面就说些不好在大群里讲的小事。
别墅跟吴总那边的案子都快结了，服装店的新案子，客户想要女设计师，所以交给谢萌了，山山跟着她；夏知堂则负责两边的收尾，今天他休息，冯轩去现场了。
“哎，吴总之后没再烦你吧。”颜赫忽然想起来。
“没有。人家横竖是个总，还能整天没有正事儿吗。”
“那谁知道呢，之前三天两头要你去玄山找他……”颜赫边聊微信边跟夏知堂说话，“正好，这下他不烦你了。师弟请咱们工作室吃饭呢，装别墅你居首功，这次不去不合适啊。”
“哦。”
夏知堂像是困劲儿又上来，坐在电脑前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那你问好谢萌的时间，在哪儿吃啊？”
“M酒店。他就住那儿，好像腿受伤了，去别的地儿也不方便。”颜赫啧一声，“菜是不错，就是地方对我来说晦气。”
夏知堂笑笑，懒懒道：“是啊，晦气。”
虽说师弟请客，但颜赫还是让大家提前点到。冯轩是最后一个来的，一坐下就大骂吴总吹毛求疵。最后的结论是：小夏太坏了，最后这段时间让他一个人扛旗。
“幸好他今晚就要出发去外地，要不这会儿我还脱不开身。”
颜赫知道吴总对夏知堂有意思，谢萌多少猜到一点，两人故意跟着起哄：“是啊，小夏真坏。”
只有山山真情实感：“冯哥，这你都能搞定，下次带上我吧，我跟你学习。”
夏知堂微笑听着，然而桌沿下，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
冯轩的嘴就闲不下：“哎……开玩笑开玩笑，小夏还是很辛苦的。我说咱们工作室，小夏睡办公室的时间最多，没意见吧？”
谢萌打趣：“我们不方便，冯哥，你得顶上跟小夏PK啊。”
颜赫开始也跟着玩笑，但听着听着，她看看夏知堂的脸，又看看他身上那件少男杀手的外套，若有所思起来。
包间门被推开，颜赫率先站起来，冯轩也适时噤声，热络地迎上去。夏知堂慢了一步，只听到悦耳活泼的声音。
“师姐，你们怎么来这么早，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就早点下来，等多久了？”
“没多久。你请客，总不能让你等吧，何况你还是个病号。”
“这么客气干吗呀，你帮我这么大忙。”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这是我男朋友，贺——”
然而和夏知堂对视的瞬间，那声音戛然而止。
“小霖，你不是一直想见设计师吗，之前抽不出空，这次我说怎么都不能推脱了。这可是我的镇店设计师……”
在颜赫的笑声里，夏知堂伸出手，微笑，只看着徐霖：“你好，我姓夏。夏知堂。”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上周的节操（跑掉）
第13章 冲动
说是师弟，但颜赫比徐霖大好几届，在学校基本没交集，是毕业后参加共友聚会，才渐渐混个脸熟的程度。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玩的，大多家世不俗。因此徐霖不仅是颜赫的甲方，也是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优质客户，所以颜赫才肯花心思维护跟他的关系。
因此见徐霖和他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完的男朋友，在看到夏知堂骤然色变后，颜赫心里一紧，飙出一句国骂。
好在尴尬的气氛一瞬就被化解。
冯轩反应快，他在徐霖不得不跟夏知堂握手时抢过话头，不动声色地往夏知堂身前插了半步，自然地扶着徐霖的轮椅，朝餐桌走去。山山一直对徐霖很有好感，紧跟着冯轩。
徐霖的男朋友则一直跟在徐霖的另一侧。情侣走在一起是天经地义，但颜赫从他匆匆的脚步看出点狼狈的意味。
不对劲。
颜赫转脸，跟谢萌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夏知堂。三人最后落座，冯轩已经热络地聊上了。
“……怎么样，你们去看了，还满意吗？现在还有几组柜子没做出来，全装好更出效果……”
冯轩原本就是活跃气氛的好手，再加上他跑现场是最多的，很快就跟徐霖聊起来。
徐霖的男朋友叫贺聿洲，房子显然是为他们两人装的。颜赫看得清楚，夏知堂坐下时，他们视线闪躲，笑容多出几分勉强。
但与之相对，夏知堂始终神情自若，仿佛刚才怪异的氛围与他无关。
全场只有山山还在状况外，她对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还纳闷冯轩怎么说个不停，于是在附和时，天真地把话题引向夏知堂。
“……那几组洞柜是夏哥设计的，打了好几次样呢。背墙的瓷砖也是，颜色调了很久，开始大家都觉得深，结果贴出来超级漂亮。夏哥真的超厉害，哈哈哈……”
全场静了下来，山山依旧浑然不觉，崇拜地看向夏知堂。
夏知堂抬眼看向徐霖和贺聿洲，抿嘴笑了笑。颜赫收到冯轩递来的眼神，正准备解围，意料之外，夏知堂却开口了。
“因为说过已经有一只两岁的猫了，以后可能还会增加，所以公区人跟宠物不同的功能使用还是要仔细考虑吧。不但好看，还要实用才行。其实这次还算顺利，三四次就成型了。”
“这还叫顺利啊。”山山夸张叹气，“你那半个月几乎都没回家，眼看着都瘦了一圈。”
“又不是天天那样，而且那段时间还忙别的部分。再说是颜姐的朋友，预算又充足——”
夏知堂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是玩笑般轻松的语气：“为了客户满意，那当然是改多少次都值得。”
眼看徐霖跟贺聿洲笑容就要挂不住，颜赫看了眼夏知堂，想制止他继续说；但这一眼却发现，夏知堂也在观察他们，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谢萌跟冯轩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
颜赫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不但认识，而且大概率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而且这种不愉快，是不好当面发作撕破脸的，否则徐霖和贺聿洲何必硬着头皮坐在这里。
而这种气定神闲对质尴尬难堪的戏码，偏偏颜赫并不陌生。三个月前，她就是在这里料理了赵擎方那个狗东西。
不怪颜赫往那方面想，三人矛盾，其中一对还是情侣，还能为什么？
没想到夏知堂看起来人畜无害，玩起攻心计，真是稳准狠。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这种事，谁又能轻易咽下那口气。
因此情感上，颜赫能理解夏知堂；但夏知堂拿她的场给自己做局，还是让颜赫不满。
菜渐渐上齐，大家边吃边聊，气氛暂时又缓和下来。也许是目的达到了，夏知堂明显不再插话，只是安静地吃；徐霖跟贺聿洲始终都没有看过来。
趁着其他五个人说得热闹，颜赫轻咳了声，瞥了眼夏知堂。
夏知堂冲颜赫抱歉地笑了笑。颜赫这种人精，肯定早就猜出他是故意的。他低头看向餐碟，用筷子戳了戳西兰花，那抹笑容很快消失了。他其实没胃口，也忽然觉得没意思。
可以不来的。从他干脆离开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夏知堂想，真是多此一举。两人的反应跟想象中差不多，夏知堂觉得好玩，多少也觉得解气。
但其实有什么好生气的。
看着大家努力维持场面和谐，愧疚渐渐占了上风——同事们关系好，也不该被他的私事为难，何况牵扯到工作。这次真的冲动了。这么想着，夏知堂轻轻放下筷子，往颜赫那边凑了凑：“颜姐，我先走了。”
看到夏知堂的瞬间，贺聿洲的大脑就一片空白，那几秒纯靠惯性维持起码的社交礼节。
但什么也没发生。
夏知堂就像不认识他们，就好像真的是面对颜赫的朋友，一个客户。从容熟练地说着场面话，语气轻松，带着一点松弛的笑意。没有惊诧，没有紧张，更没有坐立不安。
贺聿洲如坐针毡，他不敢看夏知堂，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可实际上，夏知堂的一呼一吸、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他都能感觉到。
夏知堂并不意外见到他们，这就意味着……夏知堂知道，房子的主人是徐霖，那些符合心意的颜色和设计……
“床头装灯带，浴室搞荧光瓷砖，真弄了你自己第一个不喜欢。”
脑海里忽然浮现夏知堂这句笑语；接着出现别墅卧室床头位置的隐形灯带。贺聿洲的心跳空了一拍。
夏知堂甚至知道，这是徐霖为他自己和贺聿洲准备的房子。
贺聿洲怕夏知堂说话，又忍不住想从他的话里得到更多细节。
然而夏知堂再开口时，是要提前离席。礼貌告别后，他就起身朝外走去。
徐霖松了口气，肩膀微沉，在桌下握住贺聿洲的手。对面则传来山山不解的声音：
“……刚不是说吴总今晚就去外地了吗，夏哥还忙什么啊？”
贺聿洲不禁看向门口，却只在半阖的门扇捕捉到一点背影。
“人家不能是家里有事吗？你不是说这个鱼好吃，多吃点……哎，这个就是他们家招牌，是吗？”
冯轩三两句又聊到吃的上。
夏知堂的家不在这里。贺聿洲确定，夏知堂来，是想让他难堪；走，是因为已经看到他难堪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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