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先喝了两轮,都放松了些,陈放才感慨地搭上贺聿洲的肩,举起酒杯:“庆祝我们三个人终于能再坐一桌喝酒了。”
徐霖跟着举杯:“庆祝我出院。”
贺聿洲笑了笑,跟他们一人碰了一下,什么也没说,闷头喝了。
陈放看贺聿洲,又看徐霖。
徐霖现在最好少碰酒,所以杯里是饮料。他胸口起伏着,象征性抿了一口,飞快瞄了贺聿洲一眼,主动道:
“那……聿洲,那个房子你还要继续住吗?”
“……先住吧。你不是说别墅年底就能装好,这也没两个月了。”
贺聿洲主动提起别墅,徐霖眼睛一亮;但听他的意思是现在不搬,又黯然:“我还想着你先来酒店和我一起住。”
“我肯定经常去陪你啊。”贺聿洲知道徐霖担心什么,冲他笑笑,“但十九不能没人管。”
“……要不把十九一起带来?”觉得可行,徐霖有些急切,“我也想跟它亲近亲近呢。”
“你这腿还没好彻底,照顾自己都够呛。而且酒店一般也不让带宠物,你就别为难经理了。”
徐霖还想说什么,贺聿洲抓住他的手捏了捏:“再说,猫不能这么频繁地换环境。到时候一起搬,好不好?”
“好吧,那到时候就一起搬进湖苑。”得到了保证,徐霖才开心一些,他又问,“频繁换环境,十九会怎么样?”
“它觉得陌生,不安全,就可能应激,不吃不喝。以前……寄养过一次,结果第二天就因为尿闭进医院了。”
贺聿洲垂下眼,笑容淡了点,声音也小了点。
那时十九还不到一岁,夏知堂要出差一周,因为贺聿洲平时总是不上心,所以他联系了宠物店寄养。
后来十九手术完,夏知堂硬是提前两天回来了。其实本来就没有寄养的必要,这是贺聿洲的猫,就该他管,何况短短一周。
但夏知堂完全没怪贺聿洲,只自责了很久。从那之后,十九再也没寄养过,贺聿洲也渐渐上心起来。
空酒瓶多起来,徐霖禁不住馋,也喝了几杯低度数啤酒。
神经松弛,情绪懒散,陈放不像开始那么谨慎,眯着眼监视贺聿洲有没有“养鱼”,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哎,贺聿洲,所以小夏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就那么发现了呗。”
贺聿洲皱了皱眉,想说夏知堂比他们大,陈放怎么不叫哥,又觉得这个念头似曾相识;一打岔,就忘了要说什么。
陈放用力拍了拍贺聿洲,暧昧地笑了两声,直摇头。
徐霖还算清醒,看贺聿洲带着笑却怅然若失的模样,轻轻握住他的手:
“聿洲,你是不是不高兴?因为跟……他,分开得太仓促?”
陈放看戏般拖长音“哦”了一声。
说到夏知堂,徐霖别扭,也有点心虚。没想到一语成谶,他真的做了那个“坏人”。虽然他根本没想到夏知堂就在卧室,但难保贺聿洲心里没有想法。他宁愿贺聿洲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愿他把夏知堂的事独自闷在心里。
“那种情形,分手当然是……一句话的事,没什么仓促的,我就是——”贺聿洲反握住徐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向他吐露自己对夏知堂的态度,“觉得至少,应该给他道个歉。”
才说完,贺聿洲又自嘲地笑:“是不是有点虚伪。”
“这种事,没人需要道歉。但也没法自欺欺人。”徐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只剩一句,“他需要的,他应该都带走了。聿洲,别想了。”
徐霖安抚地搓搓贺聿洲的手背,贺聿洲依旧看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陈放说,你在国外,也交了几个新的男朋友。你跟他们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又为什么突然决定回来?”
“哪有几个,就两个,其中一个还不到两个月就分了。”
陈放作投降状,徐霖瞪了他一眼。
贺聿洲插话:“哪一个,陪你一起出国那个吗?”
徐霖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其实在那边安顿好之后,我就已经后悔了。我不喜欢他,只是最初一门心思和你吵架、赌气,他的示好,能让我暂时忘掉那些。后来……Blake跟我是一个小组的,他很热情,也明白我在烦恼什么;他理解我的想法,支持我的决定,我就觉得,Blake是适合我在那边发展的人。但是时间久了,我发现,我只是找了一个像你一样包容我的人而已,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拿他和你做对比,然后越来越想你,越来越后悔。其实我有给他暗示过,但他一点也不生气,他还是说‘我支持你的决定’,我就觉得,没有人像你一样爱我;我也没法像爱你一样爱别人。”
徐霖一口气说了很多,到最后也许是有些激动,声音都发颤,于是他吸了口气打住了。
贺聿洲认真地听着,摸了摸他的肩头:“那……在那边,总有别的开心事吧。”
“当然,但最后那些都比不过你。我想做的事在哪里都能做,以前是我太极端了,或许我最想做的事,始终都是和你在一起。”徐霖忍不住靠近贺聿洲,小声说,“聿洲,既然到这一步……我们重新在一起,这次一定好好的,好吗?”
徐霖话说一半的时候,陈放就很识趣地找个借口先离开了。此时昏暗的灯光下,半封闭的卡座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贺聿洲看着徐霖期望又认真的眼神,忽然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这是他曾经的人生目标,曾因为失去而痛苦不堪;这是他有着无数美好回忆和承诺的初恋,这是……他伤害夏知堂、辜负夏知堂换来的结果。
一切的决定推向了这一刻,这就是他想要的,就是正确的。
“好。”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两人在家里沙发上的场景,贺聿洲垂下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主动低头去吻徐霖的嘴唇。
然而相触不过几秒——
“哎!操……”
陈放忽然收声已经来不及了,贺聿洲跟徐霖瞬间都转开脸,不约而同拿起酒杯。
尴尬的沉默延续了一小会儿,陈放决定当作没看见,继续他的话题:“我重金挖来的调酒师这个月驻店,怎么,去吧台来杯特调,庆祝你们俩重修旧好——”
“下次吧,反正他也跑不掉。”
贺聿洲看了眼时间:“等徐霖彻底好了再喝也不迟,叫个代驾,我先送他回酒店。”
徐霖迫不及待想跟贺聿洲二人世界,没有异议,扶着贺聿洲伸来的胳膊挪回轮椅上。
贺聿洲推着徐霖朝外走,路过的吧台的时候他下意识想看看值得重金挖的调酒师长什么样。这一看,却倏地愣在原地。
轮椅横在路中间毕竟挡路,陈放戳了戳贺聿洲:“你干吗。”
徐霖也不明所以地抬头。
贺聿洲先是眯着眼,像是确认什么,接着脸色一变,语气有些急,问陈放:“……那个调酒师是不是叫江天昊?”
“嗯?你怎么知道?认识吗?”陈放讶异地看贺聿洲,接着看向吧台,并不意外为什么贺聿洲知道几个调酒师谁是新来的——江天昊高出一大截,面前明显围着更多漂亮女孩。
陈放得意地扬扬下巴:“怎么样,技术好,招揽顾客也是一流。先前那个店都有指名客人了……嗯?”
陈放尾音上扬,回头看看贺聿洲,又看看江天昊,又看向贺聿洲:“别说……你们俩有点像啊,个头差不多,体格也差不多……对对对对对,就这个角度……哎,正脸就不像了。”
徐霖被人影挡着,看不实在,但更让他注意的是贺聿洲显然戒备起来的模样。
“聿洲?你认识吗?”
“像个屁。”
贺聿洲流露出一丝恼意:“他就是夏知堂那个有暴力倾向的前任。”
陈放跟徐霖这下也愣住了。
贺聿洲骤然记起夏知堂身上的伤,记起他每次打电话时为难的眉眼。
两年前的江天昊远不是现在这么人模人样,在贺聿洲眼里完全是个无赖混混。他跟夏知堂住在一起后,江天昊甚至找上门,那次他们险些打起来。
酒吧里人很多,三人离吧台不算近,但贺聿洲确认,江天昊看到他,也认出他了。因为原本随意扫过来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变成一个挑衅的笑。
作者有话说:
噔噔噔噔噔!前夫哥隆重登场!
第12章 热闹
新挖的摇钱树是夏知堂的前任;夏知堂又是贺聿洲的前任。这么戏剧的关系,虽然跟陈放无关,但每次看店见到江天昊,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招人具体的事都是经理去办,于是陈放找到经理打听江天昊。业务能力不用他把关,陈放嗯嗯啊啊附和几句,想起贺聿洲戒备敌视的态度,敲了敲桌子,打断经理:“个人作风。讲讲他个人作风怎么样。”
之前有一个调酒师跟两个常客搞在一起,结果最后事情败露,店差点被拆,陈放还险些吃官司,所以多问一句并不突兀。
“哦,挺会撩的,他这种外形条件要是个锯嘴葫芦不是也挺可惜的……不过这才几天,没看出来他跟哪个客人特别热络。他说不搞这些,觉得麻烦。”
经理摇了摇头,显然对这套说辞免疫,他哎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不过倒是有一个男的,可能跟他关系挺好,那天在吧台坐到打烊,小桔说看见俩人一起走的。就小江那辆太子,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那天是头一次见他带人。”
“男的,朋友?”
还一起走?
陈放脑海里莫名出现夏知堂的脸,追问:“长什么样?”
经理无语:“我就进出看见那么两眼,又没凑到跟前去。还什么样……人样!”
陈放八卦的心被勾起来:“那他就来那么一次吗?”
经理是彻底没话说了,掏出手机边打字边说:“行了,你问小桔吧。除了她没人整天盯着小江。”
小桔是兼职,并不是天天在,但光她就看见了两次。
“老板,他俩绝对有奸情,我告诉你——”
小桔又沉痛又亢奋:“那人全程都没有好脸,但是江天昊一直凑上去,我就没见过他对别人那么笑。”
陈放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你这上班一天心都在哪儿呢啊。我天天来,我怎么就没看见。”
“你心不在那儿呗,那你问这么仔细干吗。”小桔怀疑地打量陈放,接着恍然大悟般坏笑,“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老板。那就说得通啦,人家避着你呗。哇,好刺激啊,在你的地盘打游击啊!”
“去你的。”
陈放笑骂,佯装要踹小桔,小桔一溜烟跑走,还不忘起哄:“贵圈太乱——”
小桔整天胡说八道开玩笑,但有一句话没说错。如果真的是夏知堂,如果他知道这是陈放的店,的确有可能避着他。
陈放之后还问过小桔几次,但她说再没见;他自己还突击视察“狞”两次,也一无所获。
就在陈放自嘲想太多的时候,小桔给他发来一张照片,和一条激动的语音:
“老板!我抓到那个男的接他下班了!他没进店里,就在后门等着,江天昊还提前半小时走了!照片不清楚,但肯定是同一个人!我不会认错帅哥的!”
照片里,江天昊背对镜头垮在机车上,一条腿撑着地;小桔口中的帅哥正好侧身上车,那半张脸对陈放来说则足够清晰——正是夏知堂。
*
人心难测。
当初徐霖不惜跟贺聿洲大吵冷战然后分手,然而不过短短两年,一心向往的生活和环境就彻底失去了吸引力。
再次跟贺聿洲来到美院门口的小火锅店,徐霖感叹,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石膏还得一个多月才能拆,但是徐霖不肯再坐轮椅。天冷,火锅店门口的椅子都不够坐。好不容易到他们的号,避开来往的人,贺聿洲扶着徐霖坐下,把拐杖靠在角落,叹气道:
“想吃火锅,叫外卖到酒店多舒服,你腿还没好,干吗来受这个罪。”
“就想吃这家。”徐霖环顾,边搓免洗消毒液边说,“开在学校门口也不少挣,怎么老板也不翻修一下。”
“翻修了不就没情怀了吗。”
贺聿洲随口接话,把手机递给徐霖:“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不用,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徐霖笑眯眯地看他,“也是,真的跟当初一模一样。我记得那会儿你总来找我。”
高三暑假他们就确定关系,开学没多久就冷起来。美院在市区,周边好吃的比建大多,所以最初贺聿洲找他多一些。
徐霖喜欢什么就顿顿吃,那个冬天一过,他们就很少吃这家了。如今再坐下,两人面对面闲聊,偶尔说到高中同学的近况,仿佛恍然又回到十九岁。
想起那时的事,贺聿洲也忍不住笑。徐霖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就被严格控制乱吃乱喝,大学住校后可算撒欢了,结果不节制,三天两头胃疼,还不敢让家里知道。
说到兴头上,徐霖看到贺聿洲面前一个空碗放了好几块涮好的肉卷,顺手去夹,才咬住就皱眉,忙不迭吐出来:
“……怎么是牛肉……你点的吗?”
徐霖不吃牛肉,贺聿洲什么都吃,无所谓;所以弄错几次后,索性就不点了牛肉了。
“哦……可能是选错了。你放一边吧,这碟是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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