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邢越。
“……他们找过来了,我没有同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方素素的声音带着泣音,声音有些发颤。
“跟我有什么关系?”邢越的声音在对比下显得那么冷漠无情,“是我阻止了你的发展?别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你为一己私欲留在学校,我可承担不了你梦想破碎的罪孽。”
“我是为了你留下来的……”
“你是为了你自己,”邢越的声音冷酷,“说什么呢系花,做什么感天动地的牺牲者?我要你为我牺牲什么了?怎么,将来媒体将话筒递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可以顾影自怜地说是为了我放弃了梦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邢越的手很好看,玩着香烟的画面带着几分随心所欲和薄情,“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方素素站在原地哭泣,而听到这里的邵承在想,她化妆了没有?这么哭,妆不会花了么?距离正式演出还有四五个小时,她能调整好情绪,不让人察觉异常地带来完美的演出吗?
这时,邢越丢下了烟头,起身站了起来,对方素素的哭声置若罔闻,他迈着台阶上来,而邵承并未有过离去的想法,他站在原地,看着邢越抬起头注视自己。
他与他几步阶梯的距离。
却像是天与地,善与恶,神与魔的距离。
邵承站在高高的阶梯上,俯身看着罪孽般的一幕,恶魔将哭声置与身后,脸上的神情毫无怜悯,仿佛身后的卑微者被一箭穿心都与他无关,别说流的是泪,就是血,也引不来半点的柔情产生。
在邢越的视角里,楼上站着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他的眼神里有愤恨,有怒火,有鄙夷,以及不同于白日那样的怜悯。
他当下就领会了些什么,回头看着墙角泪流不止的身影,邢越再抬起头来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冷,他几步越上阶梯,伸出胳膊横在邵承的面前,握住楼梯扶手,低声问:“可怜么?”
邵承寒气逼人的目光压在这张冷峻又邪恶的脸上,他在邢越的脸上看到一种疯狂,不知来于哪里,好像你刺穿他的心脏,他都会对着你笑似的兴奋。
但下一秒,他又收起了这种笑容,即使站在阶梯之下,也充满了劲爆的磁场,邢越冷着脸,对台上的邵承道:
“你哄她试试。”
第13章
这像是一句威逼。
不,这就是一句威逼。
邵承往他身后看去,角落里抽泣的女孩并未发现他的存在,方素素此刻的心情跌入谷底,没法分心来注意上方的情况。
他弄不明白方素素和邢越的故事以及更具体的关系,邢越是否在欺负方素素,方素素自己是否觉得对方在欺负她,以及方素素需不需要人帮她讨公道,还有,到底公道站在谁那边,这些都是未知的。
邵承不惧怕邢越,但惧怕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别人所不需要的。
多看了两眼,压下内心的泛滥之情,邵承想,恐怕这会方素素是不希望她的狼狈模样被别人看去,不希望邢越说出的那些冷漠无情的话被别人听去,不希望自己被误会成卑微小丑,毕竟他和方素素的关系,还没有到她向自己求助的时候。
邵承很不爽地盯着邢越,若方素素跟邢越真有牵扯,或是小情侣之间的矛盾,他插足进去岂不是小丑一个?
在更加周全的考虑下,邵承只能让邢越嚣张这么一回,但他的眼神并没有放过邢越,狠狠盯了邢越一眼,回身走了出去。
邢越听着身后可怜的声音,在原地停步了几秒,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疼惜和自愧,迈步离开。
外面邵承并未远走,他守在门口,导致邢越一出门就差点被那一拳击中。
幸亏他的反应快,及时拦下了那一拳头,他的掌心凉冰冰的,包裹着邵承滚烫的手,低头看着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袭击我。”
邵承有理有据:“提前预判到的事情就不算袭击了,你也知道自己很该死。”
邢越放下他的手,邵承没有袭击成功,也不继续下去了,他本来也没要在这里跟邢越大打出手。
“看来真是喜欢她啊,”邢越质问:“偷听了多少?”
“所有该听见的都听见了,”邵承抚平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真不想让别人听见,拜托以后找个隐蔽的地方。”
邢越振振有词:“我在的地方就是隐蔽的地方啊,别看那是个出口,看见我的没一个敢从那儿过的,就你胆子大,还敢躲在一边偷听。”
“这学校是你的家吗?”
“第二个家,还有,”邢越说:“你不是暗示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大吗,说不定我真是。”
邢越的嘴巴厉害,邵承感受过了,他也当仁不让,嗤笑了一声说:“会长就是会长,在学校里搞黑势力,听说你还要搞什么评选?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投票给你。”
威胁的话谁都会说,威胁的事邵承也能做,只要他有那个权利,他当然可以对他不喜欢的这个人,投上那精彩的一票。
邢越靠着身后的墙,低头打量着邵承,不跟他玩笑,算是言语上输给了他,便问起他的来意:“看表演?”
邵承也很干脆:“没兴趣。”
邢越说:“易感期乱跑,不怕惹祸?”
邵承见他始终不提起和方素素的关系,内心略有着急,主动拉回正题:“你跟她谈了?”
邢越环着双手说:“不是偷听到了一切吗?听不出我跟你女神的关系?”
邢越的洞察力合格,瞬间察觉出邵承对方素素特别的情意,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自己不是他感兴趣的人,那方素素就是他停步偷听的原因,还有他看向方素素的眼神,有太多值得揣摩的东西。
好在邵承也并没有否认,方素素与别的女生在他这里的确有所不同,也许是那个躁动的夜晚,他被她的旋律抚平了内心,也许是孤寂上头时,他被她身上的亲和力吸引,种种原因,种种可能。
决定了他对这个女生有特殊的好感。
“听出来了,但还是想听当事人怎么说,别让我误会了什么,那不就不好了吗?”邵承脑海里的画面还是方素素低头啜泣的样子,他想,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她抚平自己的内心,从里面走出来。
邢越盯着他的脸色,不似方才在里面的冷漠,他的眉眼仿佛才有了些人性的柔和之处,道:“那还能有什么误会呢,你没听她说吗,她是为了我才继续留在这个学校,你心爱的女神现在的前途了不得,但可惜的是人太蠢,为了看不到希望的爱情连事业和未来都不要了,这样的她以后又会有什么价值?”
邢越的话说的难听,可却是事实,这是个病态的社会,人们希望自己的伴侣高高在上,闪亮夺目,充满价值,又喜欢把神坛上的人拉下马,而后得意洋洋以此证明自己的魅力和实力。
可恶又可恨。
邢越见他听了进去,知道他还算是个有脑子的,继续道:“她把梦想和未来寄托在我的身上,就注定了她会输得难看,我不是什么长情痴情的东西,一辈子眼里只有她,况且,现在的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等她功成名就,或许我会正眼看她一下。”
直到这一刻,邵承才知道面前这个人可以冷漠到什么程度,邢越的话字字珠玑,相比之下,方才里面对方素素讲的那些已经算是委婉,可听完这些的邵承,却没有办法去为方素素申冤。
因为邢越话说的极致难听的同时,也很坦诚现实,他说出了很多人拒绝一个人的真正原因,只不过没有美化的词语在其中修饰扮善而已。
于是每一句都显得如此该死。
邵承扯唇笑了一声,还是想发表一些看法,对这刺骨的话反应也难以温柔:“不愧是会长,这么会权衡利弊,跟我们这些一股脑的普通人不一样。”
邢越察觉他话里有话,没有打断。
邵承说:“如果会长是这么一个人,那可能要不幸地向您宣布,您可能会孤独终老呢,当然,以会长的外形条件找个伴侣不是难事,能碰见个真心欢喜的人,那可就不简单了,因为这个社会还是俗物多,会长这种高雅清醒的人物,这辈子都不会有灵魂上的另一半。”
这是一句诅咒,赤/裸裸的诅咒,丢在邢越的耳边。
邢越听得入迷,半眯着眼,看邵承的身影向自己靠近,远处有人寻来,邵承仍旧大胆地捧起邢越的面颊,在他耳边低声气势如虹地说:“赌么?”
狐狸眼生得魅惑极了,挑衅起来的模样更是迷人,邢越按耐住抚向那眼睛的冲动,揉碾那红唇的欲望,俯下身来,脸庞凑近邵承,在他耳边温柔有力地回应:“赌。”
第14章
邵承深深剜了邢越一眼,嘴角没有弧度,而后松开手,在人寻来之前从邢越面前离开了。
那人正叫着邢越,汇演即将开始,他该做的工作多着呢,怎么能被耽误呢?
邵承很知趣,从原地离开后,他并没有离开汇演厅,一直站到了方素素上台。
那个时候,方素素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鞠躬致谢,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像无事发生,穿着漂亮的长裙,款款落座在琴凳前,开始了她的演奏。
底下的人为她喝彩,为她沉迷,为这个全校第一的女O的才艺折服,台下万千掌声为她响起,如捧着热烈的大明星。
邵承无动于衷地站在角落里,他不希望有人发现他,包括那个坐在琴凳上的女主角。不如意是常态,恰好你感兴趣的人,你希望多有接触的人,可能在别人的面前,她一文不值。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幕布被拉开些许,邢越站在角落里,审视着同样藏匿在角落里的人,他的人影不够清楚,但还能捕捉到大致方位,邢越的目光不在舞台上,每一眼,都带着无比深刻的觊觎之心。
“越哥,”捧着节目单的学生会成员问,“安排的有什么问题吗?”
邢越没有立刻回答,等到台上的表演结束,底下的人群躁动起来,那人影缓缓退场,他才惜字如金地丢下几个字:“问题不大。”
-
汇演厅里的声音,在外面也那么清晰。
邵承感到吵闹,封闭式的汇演厅混杂着太多不同味道的信息素,他的心神受了些许的影响,必须找一个清净之所。
他回到寝室,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全都在汇演厅看表演,这正合他的心,一时半会舍友回不来。关上门,邵承一把撕下脖颈的阻隔贴,瞬间充斥了房间的甜腻香味,将枕头和桌角都染上了属于他的味道,邵承埋头坐在床沿,一只手按住脖颈,想要掐断发热的腺体,一只手握住抑制剂,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打进去。
人会坏掉。
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这不叫病了,这种折磨持续下去,他会坏掉,对,就是坏掉,彻彻底底地崩坏掉。
他脑海里的疯狂想法不停地盘旋勾引着他,叫他放低底线,叫他随大众,叫他去做一个alpha易感期应该做的事,叫他堕入狂欢,别管那些没用的东西。
他被闷得满脸发红,从脖颈到脑门,浑身充满了燥热感,皮肤逐渐渗出层层的热汗,对比之前,他的易感期越来越严重,已经不再是硬抗能熬过去的事。
在邵承还有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了一个身影,只不过难以分辨是哪个同学,在他的喉咙干痒到不能说话时,有寒凉解痒的水从口腔里注入进去。
他听到耳边的旋律,他仿若还在汇演厅,他看见幕布后藏着的眼睛,他感到呼吸困难,他闻到烈性的信息素,防备地握紧拳头……
而后,他倒下了。
“你把那个给我一下。”
再次醒来,邵承看到沈俊文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两个身影,周慕也回来了,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在一边翘着腿玩手机,沈俊文正问周慕要条毛巾。
“醒了?”沈俊文见邵承醒过来,慨叹道:“兄弟,你要是再晚一点被发现,死在宿舍都没人知道。”
邵承刚要动,手臂上传来刺痛,沈俊文提醒他:“刚注射过抑制剂。”
邵承反问他:“你?”
沈俊文摇摇头:“我没那本事,越哥给你打的。”
邵承大为不解,昏倒前的意识太过模糊,昏倒后的情况更是完全的未知,听到这个名字,他浑身戒备地问:“他回来了?”
沈俊文解释道:“是啊,就是他发现你昏倒的,喊我们回来照顾你,你发烧了,给你买的抑制剂你也不使,幸亏是在宿舍里,你要是倒在外面多危险啊,真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易感期有多危险他们这些alpha都是知道的,哪有几个人全靠硬抗挺过去,抑制剂和药物你总得使一个,不然危急性命可就事大了。
“我以前都能熬过去,这次不知道怎么了。”邵承坐起来,胳膊上绑着棉球止血,他对针头很敏感,总觉得胳膊像是废了一样,半点不敢动。
“憋太久了肯定会出问题,”沈俊文洗着杯子,把药给他和了,递给邵承说:“把药喝了吧,退烧的。”
不想欠人情的邵承,却因为这次易感期欠上这些人不少的人情,不得已道:“周末请你们吃饭。”
沈俊文会意,笑道:“越哥也叫上吗?”
邵承想着那会的事,没想到救了他的竟然会是邢越,真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不过一码归一码,他大方道:“他愿意来我没意见。”
沈俊文说:“开玩笑的,请什么吃饭啊,都小事。”
沈俊文在邵承的床沿坐下来,皱着眉问:“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为什么这么严苛的要求自己,都快把自己逼死了。”
滚烫的热水暖着邵承的手心,他解释道:“这是一种原则,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会去找她解决易感期,一种是解决身体需求的冲动意识,一种是情到深处自然该发生的事,两者的意义大不相同,不能混为一谈。”
“纯爱战神啊,”沈俊文对他竖起大拇指,“行,哥们你牛,不过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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